江緣年推開別墅雕花鐵門時,月光正斜斜切過他的側臉。
顧期行倚在玄關處的酒柜旁,指尖轉著枚銀色骰子,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空間里格外清晰:“回來了?怎么樣了啊江哥?”
脫到一半的外套懸在指尖,江緣年垂眸盯著自己手腕內側若隱若現的金色紋路,瞳孔深處翻涌著暗芒:“今天副本出什么問題了?”
骰子落地的清脆聲響驟然中斷。
顧期行直起身子,鏡片后的目光掃過江緣年緊繃的下頜線:“沒出問題啊,我今天還特地檢查過所有數據節點。”
他頓了頓,視線落在那抹金色紋路上,“你該不會想說……”
“我紋路出現了。”江緣年喉間滾出一聲壓抑的嘆息。
記憶里禮知歲湊近時溫熱的呼吸,還有她欲言又止的眼神,像根細針反復刺著心臟。
“禮知歲不會看到了吧??”顧期行的聲音陡然拔高,鏡片閃過冷光。
他抓起桌上的平板快速敲擊,數據流在屏幕上瘋狂滾動,“按理說現實世界不該觸發……”
江緣年抬手按住眉心,眼前又浮現出禮知歲抱著《男朋友是無限流副本大 boss 怎么辦?我直接嗨老公》時通紅的耳尖。
如果她知道書里的荒誕情節正血淋淋地照進現實,會不會像那些被他碾碎的NPC和玩家般,用恐懼和厭惡的眼神看他?
“她看到了。”江緣年的聲音低得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你說……歲歲會不會覺得我是怪物,害怕,厭惡我?”
空氣陷入死寂。顧期行看著向來掌控一切的江緣年,此刻竟像個無措的少年。
他合上平板,斟酌著開口:“江哥,你這么擔心,再怎么瞞著她也不是個事啊。要不你把她拉進副本說清楚?至少你坦誠相待了。”
“她害怕。”江緣年打斷他的話,想起禮知歲在副本里蒼白的臉色和顫抖的指尖。
那天她被藤蔓纏住時,明明疼得眼眶發紅,卻還強撐著對他說“我沒事”。
他怎么舍得再讓她踏入那個充滿危險的世界。
顧期行扯了扯嘴角,從酒柜里抽出瓶威士忌灌了一大口:“那你就算不拉她進去,但是她有許卿舟。你懂嗎?許家查點關于副本的事情還是非常簡單的。”
他晃了晃酒瓶,琥珀色的液體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紙包不住火。”
江緣年捏著酒杯的指節發白,威士忌的辛辣在舌尖炸開,卻抵不過心口翻涌的苦澀。
他仰頭將酒一飲而盡,玻璃杯重重砸在臺面:“我困了。”
“又困上了?”顧期行挑眉,看著好友轉身走向樓梯的背影。
月光將江緣年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墻上的紋路與他腕間的金色遙相呼應,恍若某種神秘的圖騰。
樓梯轉角處,江緣年撫上胸口劇烈跳動的心臟。
現在要是讓她知曉,自己是那個操控無數副本的“深淵”,他害怕,害怕歲歲惡心他,恐懼他。
另一邊,禮知歲手機在枕邊震動時,禮知歲正對著天花板發呆,滿腦子都是江緣年喂她吃甜品時溫柔的眼神。
屏幕亮起的瞬間,許卿舟的頭像幾乎要從視頻框里跳出來,她慌忙坐起身,攏了攏散落的頭發:“舟舟,有什么事了嗎?”
“歲歲!!你說的無限流副本,我查到了!”許卿舟的聲音裹著電流的雜音,背景里隱約傳來鍵盤敲擊的聲響。
鏡頭晃動間,禮知歲瞥見她身后堆滿了資料,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符快速滾動,“你快看看聊天框!”
禮知歲手指發顫地劃開聊天界面,一連串文件和鏈接躍入眼簾。
最上方的文檔標題讓她呼吸一滯——《「深淵計劃」絕密檔案:虛擬世界背后的生存游戲》。
她點開視頻鏈接,畫面里是她在那個副本里看到的叫做深淵會科技公司的新聞發布會,發言人西裝革履地微笑著:“我們致力于打造沉浸式虛擬體驗……”
“這家公司已經被市場查封了,不過還是有越來越多的人說自己進入了無限流副本。”
許卿舟突然把臉湊近鏡頭,“我讓我爸公司的人去查,得到了他們的內部消息,這所謂的‘虛擬游戲’是真實存在的空間!玩家一旦進入,就要在各種副本里完成任務,失敗的人……”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會永遠被困在數據洪流里,在現實生活中死去,然后回到在這個無限流副本,成為里面的一員。”
“這個公司,利用蠱惑人們進入這些副本,讓他們賣命,高價收購玩家獲得所謂“道具”和“線索”,然后高價賣給有錢人。”
注:道具是指副本掉落的保命道具,是為將死之人和無意間闖入副本之人準備的,而擁有極大罪惡之人即使通關了,再次進入副本難度將都是驚心動魄的。
極大罪惡之人在副本死后,將成為無限流副本的一個NPC為他們生前犯下的罪惡贖罪。
線索是給將死之人準備的,不過有許多高端玩家通過進入不同等級副本得到線索賣給將死之人做生意。
副本等級分別從C級到S級,每個副本都有副本boss,道具也是從C級到S級。
禮知歲感覺血液都涼了半截,那天在校園副本里被藤蔓刺穿的疼痛仿佛還留在皮膚上。
她往下滑動頁面,一張模糊的截圖讓她瞳孔驟縮——畫面里,戴著半臉面具的男人操控著銀色鎖鏈,與江緣年手腕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更詭異的是這個。”許卿舟切換到另一張圖片,是某個論壇的匿名帖子,“有人說這個人,他能隨意改變副本規則…”她故意拖長語調,“他的代號為:湮滅。”
“舟舟,這些……都是真的嗎?”她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
許卿舟沉默片刻,把電腦轉向鏡頭,屏幕上跳出一串加密文件:“目前公司的人還在努力解鎖,而且歲歲,我爸公司里,有人已經是這無限流副本的老玩家了。”
窗外突然響起悶雷,禮知歲下意識看向窗外,雨幕中似乎有個模糊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時只剩路燈在雨中暈開的光斑。
手機在手中發燙,許卿舟還在說著什么,她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江緣年在她第一次進入副本最危險的時候出現,對副本規則了如指掌,還有今天他看到那本書時復雜的表情……
禮知歲突然想起他送的滿天星,慌忙轉頭看向床頭。
淡粉色的花束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詭異的藍光,花瓣輕輕顫動,竟在墻上投出鎖鏈的影子。
“歲歲?你還在聽嗎?”許卿舟的聲音帶著擔憂。
禮知歲握緊手機,喉嚨發緊:“我在。舟舟,你別再查了,太危險。”
她盯著墻上的影子,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我會小心的,真的。”
掛斷電話后,房間陷入死寂。
禮知歲抱著膝蓋縮成一團,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她想起江緣年說“附近有家店的提拉米蘇不錯”時溫柔的眼神,想起他護住她時掌心的溫度。
如果他真的是“湮滅”,那些溫柔又算什么?
床頭的手機突然亮起,是江緣年的消息:“今天的提拉米蘇,還合口味嗎?”
禮知歲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光標,遲遲無法打出一個字。
窗外的雷聲再次炸響,她終于顫抖著回復:“嗯,很甜。”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滿天星的藍光驟然消失,花瓣重新恢復成淡雅的粉色。
禮知歲卻知道,有些真相,已經如潮水般漫過了心房。
江緣年要是真的是湮滅,那他為什么要瞞著自己?
副本是真的,那江緣年也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