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只是些小擦傷罷了。不過,我看那個女生的傷勢似乎頗為嚴重?!碧绽蠋熢捳Z里裹挾著幾分關切與惋惜,緩緩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歷經數番波折,何老師最終帶著夏禾匆忙趕往市醫院。他們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走過漫長的走廊,終于來到二樓的骨科室。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辦公桌前,他抬起頭,目光溫和地落在夏禾身上。男子輕輕捏了捏夏禾那腫脹得厲害的手腕,眉頭微微一蹙,語氣滿是關切:“小姑娘,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呢?”
“摔到扭傷的。”夏禾的聲音微弱而無力,她的臉色仿若白紙,毫無血色。她竭力想擠出一絲微笑,卻發覺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你忍著點疼,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贝餮坨R的醫生輕聲安慰,手法嫻熟且迅速,將夏禾的手向左輕輕一捏,旋即猛地一拉。只聽“咔”的一聲脆響,夏禾的身體微微一顫,但緊接著手腕上的疼痛便減輕了許多。她緊閉的嘴唇輕輕顫抖,似在承受著某種難以言表的痛楚。
“動一動,手腕還疼嗎?”醫生關切詢問,眼神中滿是專注與認真。
“沒那么疼了?!毕暮绦⌒囊硪淼貏恿藙邮滞?,聲音里帶著一絲慶幸。
“手腕上的紗布需每隔一個星期更換一次,這些藥是消炎的,你去繳費處領取就行。”醫生詳細囑咐后,把藥方遞給了何老師。
“好的,謝謝醫生?!焙卫蠋煾屑さ攸c點頭,隨后帶著夏禾前往繳費處。
“小禾,你的手怎么樣了?”夏禾和何老師剛走出醫院,就見一個中年人急匆匆朝她們趕來。他臉上寫滿焦急與擔憂,見到夏禾后,趕忙上前詢問。
“沒事了,成叔叔?!毕暮痰鼗貞?,聲音中透著一絲疲憊與無奈。她抬頭看向成叔叔,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她早已習慣,無論是小學還是高中,每次學校開家長會,只要學校有活動需要家長參加,到場的總是外婆和眼前這個男人。她習慣了被這般照顧,可內心深處,始終渴望能獨立面對一切。
成叔叔稍作遲疑,仿若心中藏有難言之事。他凝視著夏禾,嘴唇微張,卻又止住話語,最終無奈地嘆息一聲,沉聲道:“你父親,他有事情,來不了?!?/p>
夏禾的心猛地一沉,但很快恢復平靜。她淡淡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她眼神閃過一絲復雜情緒,卻并未多問。她清楚,有些事,并非她能左右。何老師和成叔叔的對話,她一句都沒聽進去,思緒早已飄遠。她抬手看了看時間,快到放學時刻了。她一時間竟不知該往何處去,眼淚不由自主在眼眶里打轉。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內心波動,而后加快步伐,朝著離醫院最近的公交站走去。
“夏禾,你不用回學校了,直接回家吧?!焙卫蠋熆粗暮棠枪聠温淠谋秤?,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憐憫與心疼。他輕聲說道,聲音里帶著幾分關切與安慰。
“好的,老師再見?!毕暮坛卫蠋煋]揮手,眼中閃爍著感激的淚花。她轉身跳上6路公交車,車廂里人潮擁擠,她費力地擠到一個角落,靠窗坐下。夏禾不知坐了多少站才到家,心思早已飄到九霄云外。小區門口依舊有幾個農民工穿著綠大衣,注視著小區進出的車輛,他們的身影在寒風中顯得格外孤獨而堅毅。唯獨不見那天晚上幫夏禾撿東西的少年農民工,夏禾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與惆悵。
嚴冬時節,小區內格外冷清。夏禾望向那幾個農民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親切感。她仿佛看到了那個少年農民工的身影,他的笑容、他的善良、他的堅韌……這一切都讓她感到無比溫暖與安慰。然而,現實殘酷,那個少年農民工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夏禾似逃避般跑進小區,覺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她內心滿是失落與惆悵,但明白,這些都是她必須面對的現實。
打開家門,屋內仿佛沒有一絲溫度。夏禾蜷縮在沙發上,宛如一只受傷的小貓。這時,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她雙手緊緊抱住自己,將所有的不愉快、傷心盡情宣泄。此刻,她仿佛忘卻了手腕上的傷痛,心中唯有無盡的委屈與孤獨。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偌大的客廳漆黑一片,夏禾才緩緩擦去眼角的淚水。她眼神中充滿疲憊與無奈,但深知,生活還要繼續。
這是她第幾次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夏禾自己也不清楚。獨自生活,早已讓她習慣堅強與獨立。餓了,自己動手做飯;生病了,自己去醫院看病;有時連她自己都忘了,自己還是個需要被照顧的孩子。但在這個寂靜的夜晚,她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與無助。
簡單用過晚餐,夏禾走進書房。她打開鋼琴蓋,手指在鍵盤上試了幾下,熟悉的旋律便流淌而出。一首《穿越時空的思念》在偌大的書房中回蕩,仿佛寄托了夏禾所有的思念與情感。每一個音符都似她心中的吶喊與傾訴,每一句旋律都如她對過去的回憶與感慨。一曲彈罷,她又重新開始,如此重復了好幾次,鍵盤上跳動的手指才停歇,琴聲戛然而止,偌大的書房中只剩下墻上鐘表的“滴答”聲。夏禾輕輕合上琴蓋,眼神中透著疲憊與滿足。
這一夜,夏禾睡得極不安穩。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中不斷浮現白天發生的事。那些畫面如電影般在腦海中回放,令她難以入眠。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早早起身,背著一架小型電子琴準備回學校。她明白,唯有音樂能給她帶來一絲慰藉與力量。
離元旦還有四天,夏禾匆匆來到小區門口。她又看到昨日那群農民工,他們每天清晨都按時抵達小區門口,無論嚴寒酷暑,始終堅守崗位。夏禾看著這群農民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動與敬意。她輕嘆一聲,加快了步伐,想要盡快離開這個令她傷心的地方。
“嘿,小姑娘,你的東西掉了?!鄙砗髠鱽硪宦暻宕嗟暮艉?。
夏禾回頭,只見一個中年男子站在她身后,手里拿著她剛剛掉落的物品。她連忙道謝,接過物品。
“是你啊,背上背的東西沉不?”一個身穿軍綠大衣的青年農民工見夏禾回頭,主動上前搭話。
“不沉,謝謝你?!毕暮坛嗄贽r民工微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里面是琴嗎?能讓我看看嗎?”青年農民工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向夏禾問道。
“可以?!毕暮烫挚戳丝幢?,見時間尚早,便點頭應允。
“嘿嘿嘿,真漂亮,俺能拍幾張照片嗎?俺想讓俺妹妹也瞧瞧?!蹦猩缓靡馑嫉負蠐项^,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可以,不過,你得送我去公交站,行不?”夏禾看著眼前這個與她年齡相仿的農民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信任感。
“你等會兒啊,俺去跟俺爸說一聲。”男生說著便朝一個方向跑去。不一會兒,他穿著一件黑色棉襖跑了回來。
“好嘞,走吧,俺爹同意了?!蹦猩俸僖恍?,朝夏禾招了招手。
清早的街道格外安靜,靜得能聽見清潔工掃地的聲響。早餐店門口零零散散站著幾個人,他們有的低頭看手機,有的焦急地等待公交車。夏禾跟在男生身后,保持著一定距離,默默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對了,你吃過早飯了嗎?”夏禾望向前面的早餐店,輕聲問道。
“俺,還沒呢,你也沒吃嗎?”男生回頭看向夏禾,眼中閃過一絲關切。
“哦!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買個早餐。”夏禾說著,將肩上背的琴遞給男生,自己朝早餐店走去。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夏禾提著幾大袋東西從早餐店出來。她把兩大袋包子和兩杯豆漿遞給男生,接著說道:“這些你幫我提著,這5個包子和一杯豆漿我自己拿?!?/p>
“哦好,你能吃這么多呀?”男生接過袋子,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
“快過年了,你們怎么還不回家?。俊毕暮炭粗猩闹杏科鹨还赡年P切。
男生沉默片刻,似在思索。他看著夏禾,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與堅定:“俺們回啥家啊,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工資都沒發,連回家的車票錢都沒有。”
夏禾的心猛地一沉,她沒想到這些農民工的生活竟如此艱難。她看著男生,眼中閃過一絲同情與憐憫:“啊,你們為啥不去勞動局問問呢?”
“夏老板正在想辦法呢,俺覺著能解決。”男生看了一眼夏禾,眼中閃過一絲信任與希望。
“那你們不怕夏老板帶錢跑了?”夏禾問道,心中滿是擔憂與不安。
“肯定不會,夏老板說過會幫我們,這活也是他給俺們介紹的。”男生堅定地說道,眼神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車來了,夏禾頭也不回地跳上公交。在公交即將開動時,她留下一句話:“謝謝你們,你們辛苦了?!蓖高^車窗望去,男生正提著包子站在路邊,嘴巴似乎還在說著什么,但最終還是閉上了。此刻,夏禾內心十分沉重,仿佛真切感受到了那些農民工的艱辛與不易。她背靠在椅子上,靜靜地望著窗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與思索。
一路上,夏禾思緒紛飛。她想到自己的家庭,雖父母不在身邊,可她依舊堅強生活;想到學校,那里有給予她歡樂與知識的朋友和老師;更想到那些農民工,他們用雙手創造美好生活,卻承受著諸多艱辛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