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朗一掌拍在裴繁頭上，“胡思亂想啥呢！你老爹是那樣沒良心的人嗎？”
“爹在朝堂上如何行事是爹的事情，絕不可能將你們母子三人牽扯進來。”
“今夜之事我也是才得到消息，所以才在此等你，估摸著你從提督府出來便反應過來了，準備寬慰你幾句。”
“誰想到你不僅沒反應過來，還自以為是自家爹爹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裴朗看著明面上睿智，卻反應遲鈍的小兒，心里矛盾不已。
有心讓裴繁歷練，把他丟到五軍營去，卻又舍不得裴繁受半分苦，上下打點一番，特意在營里安插自己的人，生怕裴繁在營里遭了罪不愿同家里透露只言片語。
裴繁愣了片刻，突然笑起來，他伸手晃著裴朗的手臂，如同個幼學之年的孩童撒嬌。
“父親我知道錯了，今夜我著實是蠢鈍，只顧著查探背后之人的身份，漏了如此重要的一環。”
“若是五軍營和沈提督會出事，背后之人何須今夜便把人帶走。”
“直接明日讓石航反咬一口，那人便可直接上奏請圣上查探，隨后將沈提督一舉拉下馬。”
“可如今，石航被帶走，他才是懸在沈提督頭上那一把利刃。”
“想來我離開時沈提督已想清楚，多謝父親大人指點。”
被帶走的石航，他是什么人，取決于背后之人，想讓他成為什么人。
石航可以是采花賊，也可以是，逆賊。
裴朗總算有了幾分欣慰，“你只是按吩咐辦事，圣上如何怪罪也落不到你頭上。”
裴繁乖巧點頭。
看著裴繁雙眼通紅，裴朗心疼不已：“得了得了，你也別在此處礙我的眼，快些回去休息吧！”
裴繁莞爾，“父親也早些休息，繁兒走了。”
話落裴繁便邁著輕快的腳步回自己的院子。
裴朗看著裴繁的背影長吁短嘆。
他既望著裴繁天真快樂一些，又怕他太天真被別人坑害。
可這京都城里處處是妖魔鬼怪，裴繁如今，還沒有辦法保護自己。
裴朗微微后仰靠在太師椅上，細細的思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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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窗外傳來了幾句嬰兒的笑聲，裴繁從夢中迷迷糊糊的醒來。
“遠山，遠山。”
“誒。”叫了兩聲，屋外才傳來了遠山的應答聲。
房門被推開，遠山和含月端著盥洗用具進入屋中，穿過紫檀木邊座百寶嵌花卉圖屏風，遠山將盥洗用具放到盆架上，將床邊的蘇繡青色翠竹帳幔掛在帳鉤上。
裴繁掀開綺被，將身子挪動到床榻邊，恍恍惚惚的問道：“可是澤兒在外面？”
遠山微笑著答：“正是，孫少爺早早的便醒了，大公子和少夫人本是帶著他來尋小少爺，見小少爺還沒醒，便帶著孫少爺在院子里玩。”
裴繁穿好靴襪，接過含月遞過來的帕子擦臉，“幾日不見，也不知有沒有長高了些？”
“長了的，近日已經能走幾步了。”近山將盆端到裴繁跟前，裴繁從含月手里接過鹽水含了片刻，吐在盆里。
“可真？”裴繁驚喜道：“那豈不是再過段時日便會喊叔父了。”
遠山失笑：“昨兒公子沒在，孫少爺已經會喊爹爹了。”
裴繁欣喜萬分，穿好衣服便迫不及待的走出屋子。
院子里的裴硯正托著九個月的裴宥澤走路，林疏棠坐在院中墊著軟墊的石椅上，對著裴宥澤伸出手，“澤兒到母親這里來。”
年幼的裴宥澤涌動著身子撲到林疏棠懷里，隨后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呀，這是誰家的小寶啊？這么厲害！”
裴硯轉身看著裴繁，“醒了？”
“哥，嫂嫂。”裴繁幾步走上前，半蹲起看著裴宥澤，“澤兒又長大了。”
林疏棠抱起裴宥澤放到裴繁懷里，“來，和小叔叔一起玩。”
裴宥澤聽話的拽住裴繁的衣襟，嘴里烏拉烏拉的說著裴繁聽不懂的話。
裴繁快他圓嘟嘟的小臉萌得心都快化了，“澤兒說的什么呀？來和叔父學，叔～父～”
“呼～互～”
含糊不清的話語逗得一旁的幾人忍俊不禁，裴繁一手抱著裴宥澤的背一手托著他的臀，聽了這“呼互”二字也是哭笑不得。
“罷了罷了，叔父不著急，咱家澤兒慢慢來。”
裴宥澤露出幾小顆白皙的牙齒，嘿嘿嘿的笑起來。
裴繁輕觸他的小臉，裴宥澤的口水從粉紅的唇瓣間溢出來，裴硯無奈的叮囑：“不許碰他的臉。”
裴繁朝裴硯挑起眉梢，明晃晃的一臉，少管我！
裴硯無可奈何，這大的和那小的，相差無幾。
裴繁又和裴宥澤玩了些許時候，等到遠山將飯菜擺在石桌上，才把裴宥澤抱給林疏棠。
春日午時的陽光和煦，風一吹十分愜意。
裴家規矩沒有如此嚴苛，裴朗與裴繁的母親皆是隨意之人，家里沒有年邁的長輩，便也不會約束著他們幾個小輩晨昏定省，大多時候便由著他們自己安排。
裴繁這一餐用的極其舒坦，新鮮多汁的排骨加上春日剛剛采摘的野菜，令人回味無窮。
見裴繁用的差不多，裴硯開口問道：“昨夜父親訓你了？”
裴繁一邊嚼著排骨一邊點頭。
其實心里有些委屈，可不就是訓他蠢！
他也確實是蠢，成了最重要的一環而不自知，傻乎乎的做別人傳話的棋子。
“我清早從父親那里聽了幾句，別想太多，這個人不是你也會是別人，只是恰好是你罷了。”
裴繁點著頭，“我知道的，下次行事我會多加思慮，不會再犯了。”
裴硯微微頷首，見裴繁知曉輕重，便不再多語。
瞧著二人的氛圍有些古怪，林疏棠打岔道：“阿繁既知道往后該如何行事便過去了，這倒是小事。說起來昨晚恐怕不止這一樁事吧？”
裴繁想起來裴父一開始的憤慨，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估摸著父親昨兒赴宴又被謝大人氣到了。”
三人皆是沒忍住笑意，裴父與謝大人看彼此不爽不是一日兩日了，這樣的事情倒也是不新鮮。
只是兩人皆已是年過半百之人，還是經常如此鬧笑話，著實是有些無奈又好笑。
“他還順便訓了我不成器，竟然被心上人拒之門外。”裴繁委屈的向自家嫂嫂訴苦。
林疏棠莞爾，“你哥哥從前也常被我拒之門外，這情意便是要坎坷些才覺得來之不易，往后懂得珍惜。”
“若是你一句喜歡那棠香樓掌柜便上趕著，你怕是也疑心。”
裴繁點著頭，“是嫂嫂說的這個理，我倒也不著急，一步步來。”
“讓你哥哥教你幾招，說不定有用。”
裴繁轉頭看著裴硯，只見他耳廓緋紅，尷尬的移開了視線，對著林疏棠低聲道：“我哪有什么招數教他！”
林疏棠拉著裴宥澤小手搖晃，回了裴硯一句，“從前你那些爬樹作詩的經歷，給阿繁講三天也講不完。”
穩重的大哥為了心悅之人爬樹作詩，這畫面看起來很滑稽，裴繁笑著打趣道：“呀呀呀，哥，想不到你還有這樣一面。”
裴硯疑惑的“嗯？”了一聲，隨即給了裴繁一個眼神，“你那時候還助了我一臂之力，別以為在你嫂子面前裝作單純無知的模樣，就真的天真無邪了。”
裴繁忍不住大笑起來。
林疏棠這才得知裴繁參與其中，驚訝的說：“原來阿繁早被你帶壞了。”
裴繁朝林疏棠告狀：“嫂嫂不知道，那時候哥哥臉皮薄，我慫恿了半日，哥哥也無臉上門，最后這情書還是我替他送的。”
林疏棠無奈，感嘆一句：“也就我傻。”
裴硯立刻解釋：“不是，只有一次，后來都是我自己送的。”
裴繁再忍不住，“求求哥哥嫂嫂了，我昨日才被心上人拒之門外，您二位就別在我眼前打情罵俏了。”
裴硯紅了臉，林疏棠低頭笑著逗裴宥澤，曖昧的氛圍縈繞在四周。
瞧著兄長與嫂嫂如膠似漆，裴繁心中羨慕得緊，準備再去棠香樓走一趟。
“我便不在這擾著哥哥嫂嫂了，走了啊！”隨即便頭也不回的轉身往外走。
裴繁再待下去，只怕是更加悲傷難抑，他的心上人為何就不喜歡他呢？
“我讓人燉了鴿子湯，早些回來。”林疏棠抬頭叮囑道。
裴繁一邊走一邊回答：“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