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簾如織，將侯府朱漆大門淋得透濕。蘇綰扶著門框望向庭院，只見沈硯之跪在青石板上，墨色長衫浸得透濕，發冠歪斜，懷里緊抱著個描金禮盒——那是當年他十五歲求親時送的聘禮，盒角的并蒂蓮紋已被雨水泡得發脹。
"阿綰，我錯了。"沈硯之仰頭望著她，雨水順著睫毛砸在蒼白的面頰上，手指死死攥著禮盒系帶，指節泛出青白，"那日書院的事，是我豬油蒙了心...你打我罵我都好，別躲著我成嗎？"他喉間泛起哽咽，尾音帶著少年時撒嬌的腔調，卻掩不住眼底的急切。
蘇綰攥緊袖口的玄甲衛腰牌，指尖摩挲著"護卿"二字的凹凸紋路，三日前大理寺詔獄傳來的消息突然在耳邊回響——柳氏披頭散發地撞向牢門，喊出"沈硯之替三皇子私運毒草"時，眼底是刻骨的怨毒。她撐著油紙傘踏入雨中，傘骨壓得低低的，遮住半張臉："表少爺可知道，大理寺的密檔里，有你三月初八出入三皇子府西角門的記錄？"
沈硯之猛地抬頭，瞳孔驟縮，雨水順著下頜滴落在禮盒上，洇開小片陰影："那是...那是若雪說要給老夫人請平安符，我才..."
"平安符？"蘇綰冷笑一聲，傘尖挑起他腰間的玉佩，正是三皇子府所賜的青玉雙魚佩，"三皇子府的'平安符'，倒是和柳氏密室里的毒草賬本一樣，都帶著西域曼陀羅的香氣呢。
話音未落，假山后轉出個素白身影。蘇若雪扶著腰肢踉蹌走來，東珠耳墜在雨中晃出細碎銀光，發間的玉蘭花簪卻歪向一側——那是今早蘇綰替她整理鬢發時，故意松了簪頭的機關。
"阿硯！"她踉蹌著摔倒在泥水里，素白襦裙瞬間染上污漬，膝頭磕在青石板上，滲出的血跡混著雨水蜿蜒而下，"三姐她...她罵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種，還推我！"她抬手按住小腹，指尖微微發抖，卻在蘇綰看向她時，眼底閃過一絲得逞的狡黠。
沈硯之猛然轉身，衣襟掃過滿地積水，濺起的泥點潑在蘇若雪裙角："蘇綰！你明明知道若雪有身孕，為何如此歹毒？"他攥緊拳頭逼近，袖口滑落，露出腕間三皇子親賜的檀香手串，"當年你母親克死側妃，如今你又想克死我孩兒，你們蘇家女是不是都這么心如蛇蝎？"
庭院里的丫鬟們發出驚呼，交頭接耳聲此起彼伏。蘇綰盯著蘇若雪微微隆起的小腹，想起雪球昨夜用爪子扒拉的密報——戲班武生的生辰八字與蘇若雪的胎像完全不符。她指尖撫過腰間藥囊，忽然笑出聲，笑聲混著雨聲，驚飛了檐角避雨的麻雀："嫡姐這胎...怕是等不到足月了。若不信，大可請太醫院來診脈。"
轉：男主護短，強勢解圍
驚雷炸響時，蕭玉珩的玄色大氅如墨云般卷入院落。他撐著鎏金傘大步走來，傘骨上的瑞雪紋被雨水沖刷得發亮，玄甲衛腰牌在腰間晃出冷光。沈硯之見狀猛地后退半步，腳跟在濕滑的青石板上打滑，險些摔倒。
"本王的人，輪不到你教訓。"蕭玉珩站在蘇綰身側，肩線將風雨完全擋住，聲音冷如冰錐，"沈公子對三皇子府的'平安符'如此上心，不如隨本王去大理寺，與柳氏當面對質？"
沈硯之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嘴唇發抖卻說不出話。蘇若雪踉蹌著爬起，發絲黏在臉上，卻仍強撐著道："王爺明鑒，是三姐推了我..."
"推傷？"蕭玉珩抬手召來影衛，羊皮紙在雨中展開，"這是鴻興戲班的口供，蘇二姑娘與武生私通已有半年，孩子的生父..."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蘇若雪驟然瞪大的眼睛，"怕是另有其人。"
蘇若雪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慌亂中碰倒了身后的花盆，青瓷碎瓷片劃破指尖，鮮血滴落在地。蘇綰目光一凝，看見她耳后露出的玉蘭花胎記——豆大的淡青色印記，竟與蕭玉珩后頸的胎記一模一樣，連尾端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至于你..."蕭玉珩轉身望向沈硯之，玄色靴尖碾過他掉落的禮盒，"三皇子府密信里的'玉蘭花令在蘇綰處'，可是你親手所書？沈公子偽造證據、構陷本王貴客，該當何罪？"
沈硯之踉蹌后退，腳底一滑，整個人摔進泥水里。蘇若雪撲過去攙扶，指尖剛觸到他腰間的荷包，臉色瞬間變得死灰——那里面藏著三皇子的密令，若被搜出，沈家滿門將遭株連。
雨勢漸急，蕭玉珩忽然將蘇綰拉入傘下，袖中玉佩與她腰間腰牌相觸，發出清越的"叮"聲。他垂眸看著她濕潤的鬢角，指尖輕輕拂去沾著的雨絲，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明日隨本王進宮，陛下要見你。"溫熱的呼吸拂過耳尖，驚得她脖頸泛起細汗。
深夜的王府西廂，蘇綰倚著窗臺，手中握著從蘇若雪發間扯下的玉蘭花簪。簪頭內側的"珩"字在燭火下清晰可見，與蕭玉珩書房的《瑞雪圖》落款筆跡分毫不差。雪球忽然跳上窗臺，爪子里攥著半塊帶血的帕子，上面的香灰經水浸泡后，顯出"三皇子府秘"的字樣。
更漏敲過子時，院外傳來玄甲低沉的吼聲。蘇綰掀開窗簾，只見蕭玉珩立在廊下，手中的信箋被風雨打濕，邊緣露出"前太子妃"三字。她望著他眉間的凝重，忽然想起母親醫書里的殘頁——前太子妃身邊有一衛侍，姓蕭，表字景珩。信末的朱砂印泥在雨中暈開，隱約可見"珩"字私章，與簪頭刻字、腰牌紋路，竟組成了完整的玉蘭花圖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