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透進的晨光在會議桌表面切出銳利的光帶，林宇把筆記本電腦轉向眾人時，顯示屏上的《流浪貓領養計劃》公益廣告恰好被陽光貫穿。
"這次提案有三個視覺方案。"他的指尖在觸控板上勻速滑動，"A方案側重流浪動物生存現狀，B方案強調領養流程..."
廣告公司晨間例會特有的咖啡香氣在空調風里浮動，林宇的余光掠過左手邊第三杯拿鐵。市場部新來的實習生正往杯口吹氣，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年輕面龐，恍惚間與圖書館那抹米色身影重疊。
"C方案呢？"總監敲了敲投影幕布。
林宇收回視線，點開文件夾里藏了三天的設計稿。卡通風格的貓咪踩著云朵狀的書架，爪印在彩繪書頁上綻成小花，角落里蜷著只穿背帶褲的布偶貓——那是蘇瑤常讀的繪本《雨巷書店的貓咪掌柜》里的角色。
"結合兒童圖書館搬遷項目，在社區閱覽室設置領養信息角。"他把音量控制在項目陳述的刻度，"用繪本畫風降低兒童對流浪動物的恐懼感。"
周寧突然探身抽走他面前的會議記錄本，用紅筆在空白處畫了個夸張的驚嘆號。這位美術指導總能用三十秒涂鴉精準吐槽，此刻紙頁上的貓耳少女正舉著"抄襲可恥"的標語牌。
"原創性。"總監的鋼筆尖懸在方案B上方，"C方案的繪本元素有授權嗎？"
"公共圖書館的開放版權。"林宇解開襯衫第二顆紐扣，冷氣突然變得粘稠，"上周四的對接會議上，圖書管理員蘇瑤提供過相關資料。"
他說出這個名字時，舌尖輕輕抵住上顎，像含著一顆正在融化的薄荷糖。
會議桌盡頭傳來包裝紙窸窣聲，行政助理正在拆解咖啡杯套。
林宇看著那杯屬于蘇瑤的拿鐵被挪到陽光直射處，奶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塌陷。
上周四同樣的時刻，那位圖書管理員在會議室說過："其實我不愛喝咖啡，提神罷了。"
"那就C方案。"總監合上筆記本的聲音驚醒了他，"林宇負責和圖書館對接視覺授權，其他人繼續跟進商場母嬰室改造項目。"
散會的人流裹挾著咖啡杯涌向門口，周寧用涂鴉本拍他手背："上周四你根本沒參加對接會。"
林宇正在刪除方案C源文件中某個圖層——那是他偷偷臨摹的蘇瑤側臉剪影。"后勤部轉的會議記錄很詳細。"點擊刪除鍵時，指尖在觸控板上打滑，貓咪掌柜的胡須突然扭曲成奇怪的弧度。
"包括那本..."周寧湊近屏幕瞇起眼，"什么雨巷貓咪？"
"《雨巷書店的貓咪掌柜》。"他迅速合上電腦，"去年暢銷繪本金獎作品。"
周寧的指甲油在晨光里泛著車厘子色的冷光，此刻正輕輕叩擊咖啡紙杯："十二杯咖啡里，只有這杯換了低因豆。"
她的目光像X光機掃過那杯被遺忘的拿鐵，"昨天你給全體客戶部訂的也是低因。"
茶水間傳來打奶泡的聲響，林宇抱起筆記本電腦："客戶部王組長懷孕了。"
"王姐的拿鐵是我經手的，雙份濃縮沒加糖。"周寧撕開奶球包裝紙，乳白色液體墜入冷咖啡時激起細小漩渦，"過敏可不是好習慣，尤其對天天接觸咖啡因的人。"
林宇的喉結輕微顫動，昨夜修改方案時誤飲常規咖啡引發的紅疹還在鎖骨下方發癢。
他走向碎紙機的姿勢像逃離犯罪現場，周寧最后那句話混著咖啡渣一起被攪碎："想讓特定的人發現秘密，就該把破綻藏在更顯眼的地方。"
九點四十七分，晨光已經完全爬上蘇瑤常坐的會議位置。
林宇在電腦回收站里恢復被刪的圖層文件，布偶貓耳后的書架上，他剛剛添了本《咖啡品鑒大全》——那是上周暴雨夜送蘇瑤回家時，在她玄關瞥見的讀物。
屏幕右下角彈出新郵件提醒，圖書館發來的版權文件需要確認回復。
林宇點開附加的圖書清單時，借閱記錄里閃過一連串熟悉的書號——那些被他深夜翻爛的繪本編碼，此刻正安靜地躺在蘇瑤的工作日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