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夜話:書生與女鬼的未了緣第一章 夜宿蘭若五月的江南,本該是草長鶯飛的季節,
卻因連日暴雨變得陰郁潮濕。泥濘的官道上,一個背著書箱的瘦削身影艱難前行。
雨水順著他的斗笠邊緣滴落,打濕了已經泛白的青色長衫。寧子安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抬頭望向陰沉的天色。他今年二十有三,眉目清秀,一雙眼睛卻因常年苦讀而略顯疲憊。
作為寒門學子,此次進京趕考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積蓄。
原本計劃好的行程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打亂,如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天色卻已漸暗。
"這雨再不停,今晚怕是要露宿荒野了。"寧子安喃喃自語,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
就在他憂心之際,前方樹林間隱約露出一角飛檐。寧子安精神一振,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穿過一片密林,一座破敗的寺廟出現在眼前。廟門上的匾額歪斜地掛著,
依稀可辨"蘭若寺"三個斑駁的大字。"蘭若寺?"寧子安微微皺眉,這名字似在哪里聽過,
卻又一時想不起來。他猶豫片刻,還是決定進去避雨。畢竟,荒郊野外的破廟總比淋雨強。
推開吱呀作響的廟門,一股陳年的霉味撲面而來。寺內雜草叢生,大殿的屋頂有幾處坍塌,
雨水順著漏洞滴落,在地面積成小水洼。寧子安環顧四周,發現偏殿似乎保存得較為完好,
便朝那邊走去。偏殿內灰塵滿布,但至少不漏雨。寧子安放下書箱,
取出火石點燃了隨身攜帶的小油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不大的空間,
他這才發現偏殿的墻上竟掛著幾幅字畫,雖然蒙塵卻仍能看出不凡的筆力。"奇怪,
荒廢的寺廟為何會有字畫?"寧子安好奇地湊近細看,發現落款是"柳氏含煙"。
這名字如一陣清風拂過心頭,讓他莫名感到一絲熟悉。正當他出神之際,一陣幽香飄入鼻端。
那不是寺廟應有的檀香,而是淡雅如蘭的女子體香。寧子安猛地轉身,
只見門口不知何時站著一位素衣女子。女子約莫十八九歲,膚若凝脂,眉目如畫。
一襲白衣勝雪,襯得她如謫仙般清麗脫俗。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雙眼睛,
清澈如水卻又深不見底,仿佛藏著無盡的故事。"姑娘...你..."寧子安一時語塞,
在這荒郊野外的破廟中遇見如此美麗的女子,實在出乎意料。女子微微一笑,
那笑容如春風拂面:"公子勿驚,小女子柳含煙,暫居此寺。見有燈火,特來相詢。
""柳含煙?"寧子安驚訝地看向墻上的字畫,"這些是姑娘所作?"女子輕移蓮步,
走到字畫前,衣袖輕拂,動作優雅得不似凡人:"不過是消遣之作,讓公子見笑了。
"寧子安連忙拱手:"姑娘筆力非凡,在下寧子安,赴京趕考的舉子。今夜冒昧借宿,
打擾姑娘清修了。"柳含煙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寧公子客氣了。這荒寺難得有客,
不如讓小女子略備薄酒,為公子接風洗塵?"寧子安本想推辭,卻見柳含煙已轉身離去,
白衣飄飄,轉眼消失在走廊盡頭。他愣在原地,心中既驚且疑。這女子出現得蹊蹺,
言行舉止又如此從容,實在不像尋常人家的姑娘。不多時,柳含煙端著酒菜回來。
精致的瓷盤中盛著幾樣時令小菜,酒壺上繪著精致的梅花。寧子安注意到,
這些器皿都極為考究,不似民間所用。"姑娘,這些...""家父生前好收藏,
這些都是他的珍藏。"柳含煙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輕聲解釋,"公子請用,不必拘禮。
"兩人對坐而飲。柳含煙談吐不凡,詩詞歌賦信手拈來,對朝政時局也有獨到見解。
寧子安越聊越驚訝,這女子的才學竟不輸當世名士。"姑娘如此才情,為何獨居荒寺?
"寧子安終于忍不住問道。柳含煙的笑容淡了幾分,眼中浮現一絲哀愁:"世事無常,
家道中落。這蘭若寺...是我最后的歸宿。"窗外雨聲漸歇,一輪明月從云層中露出臉來。
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灑在柳含煙身上,竟讓她看起來有幾分透明。寧子安眨了眨眼,
再看時又恢復了正常。"夜深了,公子早些歇息吧。"柳含煙起身告辭,"明日雨停,
公子便可繼續趕路。"寧子安忽然有些不舍:"姑娘明日...""我自會來為公子送行。
"柳含煙淺淺一笑,轉身離去,身影融入月色中,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寧子安呆坐良久,
才吹滅油燈躺下。夢中,他仿佛看見柳含煙站在一片白霧中,向他伸出手,卻又遙不可及。
第二章 疑云漸起次日清晨,寧子安被鳥鳴聲喚醒。陽光透過窗紙灑進來,
昨夜的暴雨仿佛只是一場夢。他起身整理衣衫,發現書箱旁多了一個食盒,
里面裝著還溫熱的點心和一壺清茶。"柳姑娘?"寧子安環顧四周,卻不見人影。
他打開偏殿門,只見寺內空無一人,唯有晨露在草葉上閃爍。享用完早點,
寧子安決定在啟程前再轉轉這座神秘的蘭若寺。主殿的佛像已經殘破不堪,
但供桌上卻纖塵不染,還擺著新鮮的水果和香燭。這顯然有人定期打掃供奉。"奇怪,
難道柳姑娘一個人維持著這座寺廟?"寧子安自言自語道。他繼續探索,
在寺廟后院發現了一口古井。井水清澈見底,倒映著藍天白云。寧子安俯身想打些水洗臉,
卻在水中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柳含煙的倒影出現在他身后,而當他猛地回頭時,
身后卻空無一人。"公子起得真早。"輕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寧子安再次轉身,
柳含煙不知何時已站在井邊,手中捧著一束野花。"柳姑娘,你..."寧子安驚魂未定,
不知該如何描述剛才的異象。柳含煙將野花插入井沿的縫隙中,
動作優雅而熟練:"這口井是寺里的靈泉,據說能照見人心。公子看到了什么?
"寧子安猶豫片刻,決定實話實說:"我看到了姑娘,但回頭時卻不見人影。
"柳含煙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笑道:"井水晃動,倒影本就虛幻。公子今日便要啟程了吧?
"見她轉移話題,寧子安也不好追問:"是的,雨停了,該繼續趕路了。
只是..."他看向柳含煙,心中涌起不舍,"姑娘獨自在此,未免太過孤寂。
"柳含煙抬頭望向遠方:"習慣了。倒是公子,前路迢迢,務必保重。
"寧子安忽然做了個大膽的決定:"若姑娘不嫌棄,待我科考歸來,可否再來拜訪?
"柳含煙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良久才輕聲道:"若那時我還在此處,自當掃榻相迎。
"回偏殿收拾行裝時,寧子安發現書箱中多了一個精致的香囊,上面繡著"平安"二字,
針腳細密,顯然是柳含煙的手筆。他珍而重之地將其放入懷中,心中滿是暖意。正午時分,
寧子安背著書箱站在寺門外,向柳含煙告別。陽光下,
柳含煙的身影似乎比昨夜更加清晰真實,但又有種說不出的虛幻感。"姑娘保重,
我必會回來。"寧子安鄭重承諾。柳含煙微微一笑,
那笑容中藏著太多寧子安讀不懂的情緒:"公子珍重,愿你金榜題名,前程似錦。
"走出很遠,寧子安回頭望去,只見柳含煙仍站在原地,白衣飄飄,宛如一幅水墨畫。
不知為何,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陣莫名的悲傷,仿佛這一別便是永遠。
第三章 真相漸明接下來的路程,寧子安腦海中全是柳含煙的身影。
她的才情、她的笑容、她眼中那抹化不開的哀愁,都讓他魂牽夢縈。原本計劃直接進京的他,
在距離蘭若寺三日路程的小鎮上改變了主意。"老板,向你打聽個地方。
"寧子安在客棧向掌柜詢問道,"可知蘭若寺的來歷?
"掌柜的臉色突然變得古怪:"客官問那鬼寺作甚?""鬼寺?"寧子安心頭一震。
"蘭若寺廢棄已有二十年了。"掌柜壓低聲音,"聽說二十年前,寺里住著一戶姓柳的大戶,
后來遭了強盜,全家遇害。特別是柳家的小姐,死得極慘。自那以后,寺里就鬧鬼,
沒人敢靠近。"寧子安手中的茶杯差點跌落:"柳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柳含煙?對,就是這個名字。據說她生前才貌雙全,可惜紅顏薄命啊。
"掌柜搖頭嘆息,"客官莫非去過那里?"寧子安強自鎮定:"只是...聽人提起過。
"回到客房,寧子安輾轉難眠。柳含煙是鬼?那這兩日的相處又是怎么回事?
他回憶著每一個細節:她從不直視陽光,她的體溫偏低,
她能憑空出現消失...一切都有了解釋,卻讓他更加難以接受。"不,
不可能..."寧子安喃喃自語,卻又想起井中的倒影,想起她那些不合常理的言行。
最讓他心痛的是,她明知自己是鬼,卻還與他談詩論畫,贈他香囊...第二天一早,
寧子安做出了決定。他退了房,背著書箱原路返回。無論柳含煙是人是鬼,
他都要再見她一面,問個明白。三日的路程,他兩日就走完了。當蘭若寺再次出現在眼前時,
天色已近黃昏。寺門依舊半掩,仿佛在等待他的歸來。寧子安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寺內靜得出奇,連蟲鳴鳥叫都沒有。他徑直走向偏殿,門虛掩著,透出微弱的燈光。
"柳姑娘?"寧子安輕聲呼喚,推開了門。偏殿內,柳含煙正背對著他整理書籍。聽到聲音,
她緩緩轉身,臉上沒有驚訝,只有深深的哀傷:"你回來了。"月光透過窗欞,
這次寧子安清楚地看到,柳含煙的身體在月光下幾乎是半透明的。她不再掩飾,或者說,
她知道自己已經無需掩飾。"我知道了..."寧子安聲音顫抖,"關于你的事。
"柳含煙低下頭:"那你為何還要回來?""因為..."寧子安向前一步,
"我想知道真相。全部真相。"柳含煙抬起頭,眼中含著淚水:"如你所見,我非生人。
二十年前,我與家人在這寺中遇害。因怨念未消,魂魄滯留人間。
直到遇見你...""遇見我?""那日你冒雨入寺,我在暗處觀察。見你雖衣衫襤褸,
卻對墻上的字畫駐足良久,眼中盡是欣賞而非貪婪。后來聽你夜讀詩書,
更知你是個真才實學之人。"柳含煙的聲音輕柔如風,"我...忍不住現身相見。
"寧子安心中五味雜陳:"所以這兩日的一切...""是我貪戀人世溫情。"柳含煙苦笑,
"我本該早日超生,卻因執念滯留。如今被你識破,也是天意。"寧子安忽然大步上前,
想要抓住柳含煙的手,卻穿過了她的身體。他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手,
又看向柳含煙:"這...""陰陽兩隔,本就不能相觸。"柳含煙淚如雨下,
"現在你明白了?走吧,忘記這里的一切,去追求你的功名前程。
"寧子安卻堅定地搖頭:"不,我不走。至少...不是現在。
"柳含煙驚訝地看著他:"你...不怕我?""起初是怕的。"寧子安誠實地說,
"但想到這兩日與你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詩詞唱和,
那些真心交談...我不信那樣的你會害我。"柳含煙怔住了,
淚水無聲滑落:"傻瓜...""告訴我你的故事,全部的故事。"寧子安席地而坐,
"然后...我會決定是走是留。"月光下,一人一鬼相對而坐。
柳含煙開始講述二十年前那場慘劇,而寧子安靜靜聆聽,眼中沒有恐懼,
只有越來越深的心疼與憐惜。
第四章 心結漸解燭火搖曳,
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墻上。柳含煙講述完自己的遭遇,殿內陷入長久的沉默。
寧子安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地面粗糙的石磚。
"所以...那伙強盜..."寧子安聲音干澀。"殺了我的父母,玷污了我,
最后將我推入這口古井。"柳含煙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我的尸骨至今仍在井底。
"寧子安猛地抬頭,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他們可曾伏法?
"柳含煙苦笑搖頭:"為首的強盜后來成了當地縣尉的親信,逍遙法外至今。""豈有此理!
"寧子安一拳砸在地上,指節頓時滲出血來,"這世間還有公道嗎?"柳含煙飄到他面前,
想觸碰他的手卻又停住:"二十年來,你是第一個為我憤怒的人。"寧子安抬頭看她,
月光穿透她的身體,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恐懼早已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心疼:"你就這樣...孤獨了二十年?""習慣了。"柳含煙輕聲說,
"寺里偶爾會有避雨的路人,但沒人能看見我。
直到你出現..."寧子安想起那晚初遇時她眼中的光彩:"因為我能看見你,
所以你...""我太寂寞了。"柳含煙的聲音幾不可聞,"明知不該,
卻還是忍不住現身相見。后來見你欣賞我的字畫,與我談詩論文...我更加舍不得放手了。
"寧子安忽然站起身,走到墻邊那幅署名"柳氏含煙"的字畫前:"這是你生前所作?
""嗯。我自幼隨父親習字學畫,那是...我最后一件作品。
"寧子安仔細端詳著畫中的山水,筆力雄渾又不失細膩,題詩更是意境深遠。
他轉身看向柳含煙:"你是個才女,若在世,定能名動一方。
"柳含煙眼中泛起淚光:"死后二十年,能遇知音如你,也算不枉了。""我算什么知音。
"寧子安苦笑,"不過是窮書生一個,連為你討回公道的能力都沒有。""別這么說。
"柳含煙飄到他面前,"你有才華,有抱負,將來必成大器。
我...我只希望你別因我的事耽誤前程。"寧子安看著她近在咫尺卻無法觸碰的臉龐,
心中酸楚難言:"你讓我如何能安心離去?"柳含煙退后一步,強作笑顏:"天色已晚,
公子早些歇息吧。明日...明日再做打算。"寧子安知道她在逃避,卻也不忍相逼:"好。
"柳含煙的身影漸漸淡去,最終消失在月光中。寧子安獨自站在空蕩蕩的殿內,心緒萬千。
他走到窗前,望向院中那口古井,暗下決心要做些什么。第五章 相伴時光清晨,
寧子安被一陣輕柔的吟詩聲喚醒。他睜開眼,看見柳含煙坐在窗邊,陽光透過她的身體,
為她鍍上一層金邊。她正在翻閱他書箱中的文稿,神情專注。"偷看別人文章,
可不是君子所為。"寧子安故意板起臉。柳含煙嚇了一跳,手中的紙張飄落:"公子醒了?
我...我只是...""逗你的。"寧子安笑著起身,"看得如何?"柳含煙松了口氣,
眼中浮現贊賞:"公子的策論寫得極好,只是這篇《論治國之道》結尾稍顯倉促,
若能再深入些就更好了。"寧子安驚訝地看著她:"你懂策論?""家父曾任學政,
我自幼耳濡目染。"柳含煙微微一笑,"若公子不嫌棄,我可幫你看看其他文章。"就這樣,
兩人開始了奇特的"同居"生活。白天,柳含煙幫寧子安修改文章,討論經義;夜晚,
他們或吟詩作對,或談古論今。寧子安發現柳含煙的學識遠超尋常閨秀,
對歷史、政治都有獨到見解。"你若為男子,必是狀元之才。"寧子安由衷贊嘆。
柳含煙卻神色黯然:"女子有才又如何?終究難逃命運擺布。"寧子安意識到失言,
連忙轉移話題:"今日陽光甚好,不如去院中走走?"柳含煙搖頭:"白日里我的靈力最弱,
還是待在殿內為好。"寧子安注意到,每當正午時分,柳含煙的身影就會變得幾乎透明。
而到了月夜,她則能短暫地凝實身體,甚至能拿起輕小的物件。一天夜里,
寧子安正在燈下苦讀,忽然感到一陣涼意襲來。抬頭看見柳含煙站在桌前,
月光下她的輪廓比平日清晰許多。"今晚月華充沛,我能...稍微實體化。
"柳含煙輕聲說,緩緩伸出手,"你想...感受一下嗎?"寧子安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觸碰她的指尖。令他震驚的是,這次沒有穿過去,
而是感受到了一絲冰冷卻真實的觸感。"我...能感覺到你!"寧子安聲音顫抖。
柳含煙眼中含淚:"只有片刻..."寧子安輕輕握住她的手,那觸感如同握住了一塊寒玉,
涼卻真實。兩人就這樣靜靜相對,珍惜著這難得的接觸。可惜好景不長,
柳含煙的手很快又開始變得透明。她急忙抽回手:"不行了...月華被云遮住了。
"寧子安望向窗外,果然見一片烏云飄過月輪。他心中悵然若失,卻也為剛才的接觸而欣喜。
"沒關系,我們還有時間。"他安慰道。柳含煙卻別過臉去,
聲音哽咽:"不...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寧子安心頭一緊:"什么意思?
"柳含煙沉默良久,終于開口:"鬼差已經注意到我了。滯留陽間二十年的游魂,
早該去地府報到。他們...很快就會來帶我走。"寧子安如遭雷擊:"什么時候?
""我不知道...也許明天,也許下個月。"柳含煙痛苦地閉上眼睛,
"但我感覺...越來越近了。"寧子安沖到窗前,仿佛要阻擋什么看不見的敵人:"不!
我不會讓他們帶走你!""沒用的..."柳含煙搖頭,"這是陰陽定律,誰也改變不了。
"寧子安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我們...該怎么辦?"柳含煙飄到他身邊,
雖然無法觸碰,卻做出了依偎的姿勢:"珍惜現在的每一刻,好嗎?"寧子安紅了眼眶,
重重點頭。第六章 生死訣別日子一天天過去,寧子安幾乎忘記了趕考的事。
他與柳含煙形影不離,抓緊每一分能相處的時間。柳含煙教他琴藝,
他則為她畫肖像;她講述生前的趣事,他則分享趕考路上的見聞。
兩人默契地避開即將分離的話題,活在當下。然而,變化還是悄然發生。
寧子安開始頻繁做噩夢,醒來時常感到莫名的疲憊。他的臉色日漸蒼白,眼下浮現青黑。
一天早晨對鏡梳洗時,他震驚地發現自己鬢角竟生出了幾絲白發。
"我這是..."寧子安摸著白發,心中了然。人鬼殊途,長期相處終究影響了他的陽氣。
當晚,柳含煙也察覺到了異常:"公子,你的氣色..."寧子安強打精神:"無妨,
可能是讀書太累了。"柳含煙卻神色凝重地繞著他飄了一圈,突然臉色大變:"是我害了你!
我的陰氣在侵蝕你的陽氣!""我不在乎。"寧子安固執地說。"可我在乎!
"柳含煙幾乎喊了出來,"再這樣下去,你會...你會死的!"寧子安苦笑:"那又如何?
就能和你做一對鬼夫妻了。""住口!"柳含煙淚如雨下,"你的才華,你的抱負,
你的人生...怎能就此斷送?你必須離開,立刻!
"寧子安搖頭:"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不,一個鬼。"柳含煙突然冷靜下來,
擦去眼淚:"好,你不走,我走。""什么?""我離開蘭若寺,去其他地方游蕩。
"柳含煙決絕地說,"這樣你就找不到我了。"寧子安知道她說得出做得到,
頓時慌了:"別!我們...我們再想想辦法。"就在兩人僵持之際,
寺外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鈴聲,那聲音仿佛能穿透靈魂,令人毛骨悚然。
柳含煙臉色瞬間慘白:"是鬼差...他們來了。"寧子安沖到門前,
透過門縫看到兩個高大的黑影站在院中,一個手持銅鈴,一個拿著鎖鏈。
他們周身籠罩著黑霧,看不清面容,卻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柳氏含煙,
滯留陽間二十載,今日特來拿你歸案!"沙啞的聲音回蕩在寺內。柳含煙渾身發抖,
卻強自鎮定地對寧子安說:"躲起來,別讓他們發現你!"寧子安卻一把拉開殿門,
大步走到院中:"且慢!"兩個鬼差顯然沒料到會有人類阻攔,一時愣住了。
寧子安趁機說道:"兩位差爺,柳姑娘滯留陽間實有苦衷,還請寬限幾日!
""活人竟能看見我們?"持鈴的鬼差驚訝道,隨即冷笑,"不過陰陽有序,
豈容你一個書生置喙?滾開!"鎖鏈鬼差直接揮動手中鐵鏈,那鎖鏈如活物般朝殿內飛去。
寧子安想阻攔,卻被一股無形力量彈開,重重摔在地上。"子安!"柳含煙驚呼,
不顧一切地飄到他身邊。鎖鏈已經纏上她的手腕,冒出絲絲白煙。柳含煙痛苦地呻吟,
卻仍試圖查看寧子安的傷勢。"我沒事..."寧子安掙扎著爬起來,
眼睜睜看著柳含煙被鎖鏈拖向鬼差,心如刀絞,"放了她!求求你們!""癡兒。
"持鈴鬼差搖頭,"人鬼殊途,強求何益?"柳含煙被拖到院中央,鎖鏈纏滿了她的全身。
她強忍痛苦,對寧子安露出最后一個微笑:"記住我們的約定...來世..."話音未落,
鬼差搖響銅鈴。刺耳的鈴聲過后,柳含煙和兩個鬼差一同消失在原地,
只余一縷青煙隨風飄散。"含煙!"寧子安撲到空蕩蕩的院中,徒勞地抓握著空氣,
"不...不要..."回答他的只有風吹過古井的嗚咽聲,
仿佛也在為這段未了的情緣哀嘆。寧子安跪在井邊,淚水模糊了視線。他忽然想起什么,
從懷中掏出柳含煙給他的香囊,緊緊貼在胸口。香囊中似有一絲涼意流轉,
讓他想起她那雙冰涼卻溫柔的手。"我會回來的..."寧子安對著古井發誓,
"無論你是人是鬼,我都會找到你。"次日清晨,寧子安收拾行裝準備啟程。臨行前,
他將柳含煙的字畫小心卷好放入書箱,又在那口古井前佇立良久。井水幽深,仿佛直達黃泉,
藏著他不愿醒來的夢。"等我考取功名,必為你討回公道。"寧子安輕聲說,
"然后...我會想辦法找到你,哪怕走遍陰陽兩界。"轉身離去時,一陣微風拂過,
吹動他手中的香囊。
第七章 金榜題名京城貢院內,
燭火通明。寧子安伏案疾書,筆走龍蛇。考卷上的策論題目是《論吏治清明之道》,
恰是他與柳含煙在蘭若寺中多次討論過的話題。那些長談中的見解此刻化作文字流淌在紙上,
他甚至能想象柳含煙在一旁點頭贊許的模樣。"柳姑娘,
這是你的功勞..."寧子安在心中默念,筆下更加流暢。三場考試結束,寧子安瘦了一圈,
眼下帶著青黑,但眼神卻比往日更加堅定。放榜那日,他擠在人群中,
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寧子安,二甲第十八名進士。"我中了!含煙,我中了!
"寧子安仰天大喊,引來旁人詫異的目光。他不在乎,只是緊緊攥著胸前的香囊,
仿佛這樣就能讓另一個世界的她也感受到這份喜悅。瓊林宴上,
寧子安的表現引起了吏部侍郎的注意。當被問及志向時,他毫不猶豫地回答:"愿為地方官,
肅清吏治,為民請命。"侍郎欣賞他的氣節,半月后,
寧子安被任命為江州清泉縣縣令——一個距離蘭若寺只有三日路程的地方。赴任前,
寧子安特意繞道前往蘭若寺。半年過去,寺廟更加破敗了,雜草幾乎淹沒了小徑。
推開吱呀作響的廟門,一陣陰風撲面而來,卻不再讓他感到恐懼。"含煙?
"寧子安輕聲呼喚,聲音在空蕩蕩的寺廟中回蕩。沒有回應。他走遍每個角落,
甚至下到古井中搜尋——只找到幾塊疑似人骨的碎片,小心包好帶上來。最后,
他疲憊地坐在偏殿門檻上,從懷中取出香囊。"我做到了,含煙。我考中了進士,
還被任命為縣令。"寧子安對著香囊自言自語,"你說過,希望我能金榜題名,
為民請命...現在我可以為你討回公道了。"香囊突然變得冰涼,寧子安一驚,差點脫手。
緊接著,一陣熟悉的幽香飄入鼻端。"子安?"那聲音輕如蚊蚋,卻讓寧子安渾身一震。
他猛地抬頭,看見偏殿角落漸漸凝聚出一個模糊的身影——白衣勝雪,眉目如畫,
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柳含煙。"含煙!真的是你?"寧子安想沖過去擁抱她,卻撲了個空。
柳含煙的影像比從前更加虛幻,
仿佛隨時會消散的煙霧:"你怎么回來了...""我來找你!我答應過的,記得嗎?
"寧子安急切地說,"我現在是朝廷命官了,可以調查當年的案子,
為你和你的家人討回公道!"柳含煙的影像波動了一下,
似喜似悲:"傻瓜...何必為了一個已死之人...""不,不只是為了你。
"寧子安堅定地說,"也為了正義。如果那些兇手還在逍遙法外,他們可能還在害人。
"柳含煙沉默片刻,身影稍微清晰了些:"你...你真的愿意冒險?""告訴我全部真相,
含煙。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那些強盜是誰指使的?"月光透過殘破的屋頂灑落,
柳含煙的身影在光柱中漸漸凝實。她飄到寧子安面前,眼中含淚:"現任清泉縣縣尉錢世榮,
就是當年那伙強盜的頭目。"寧子安倒吸一口冷氣——這正是他即將赴任的地方,
錢世榮將成為他的直接下屬!"還有呢?"寧子安追問。
"當年我父親發現縣令貪污賑災糧款的證據,準備上告。錢世榮當時只是個捕快,
受縣令指使,帶人假扮強盜滅我全家。"柳含煙的聲音充滿痛苦,"事后他被提拔為縣尉,
一直逍遙至今。"寧子安握緊拳頭:"那個縣令呢?""三年前已經病死了,但錢世榮還在,
而且勢力更大。"柳含煙擔憂地看著寧子安,"你現在去清泉縣任職,調查此案太危險了。
"寧子安卻露出堅定的笑容:"正好,我可以利用職務之便查個水落石出。
"柳含煙的身影突然晃動起來,
變得模糊不清:"不行...鬼差在召喚我...我必須回去了...""等等!
"寧子安急忙道,"我該怎么再見到你?
含煙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香囊...帶著它...月圓之夜...井邊..."話音未落,
她的身影已消散在月光中。寧子安呆立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將香囊重新貼身收好。
他看向院中的古井,暗下決心:一定要讓柳含煙和她的家人得到安息。
第八章 月下重逢清泉縣衙后院,寧子安正在燈下翻閱卷宗。上任半月來,
他表面上勤于政務,暗地里卻在調查二十年前的柳家滅門案。然而相關卷宗早已被人篡改,
記錄顯示柳家是遭遇山賊,案件已結。"大人,夜深了,該歇息了。"老仆在門外提醒。
寧子安應了一聲,卻繼續伏案工作。明日就是月圓之夜,他計劃借口巡視民情,
前往蘭若寺見柳含煙。這半月來,他每晚都會夢見她,但夢境模糊不清,
醒來后只記得她焦急的神情,似乎在警告他什么。次日黃昏,寧子安獨自騎馬來到蘭若寺。
夕陽為破敗的寺廟鍍上一層血色,顯得格外凄涼。他拴好馬,徑直走向后院古井。
月亮漸漸升起,銀輝灑在井臺上。寧子安取出香囊放在井邊,輕聲呼喚:"含煙,我來了。
"起初沒有任何回應。寧子安不放棄,一遍遍呼喚著她的名字,講述這半年的經歷,
說到動情處,不禁潸然淚下。一滴淚水落在香囊上,突然,香囊發出微弱的藍光。
井水無風起浪,泛起陣陣漣漪。一個模糊的身影從井中緩緩升起,正是柳含煙。與上次相比,
她的形象清晰了許多,幾乎與生前無異。"子安..."她伸出手,
這次竟然實實在在地觸碰到了寧子安的臉頰。寧子安渾身一震,那觸感冰涼卻真實。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柳含煙的手,生怕她會再次消失:"這次...能停留多久?
""月落之前。"柳含煙輕聲回答,"你的眼淚和執念暫時打破了陰陽界限。
"寧子安再也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柳含煙的身體冰涼柔軟,帶著淡淡的幽香。
兩人相擁而泣,半年的思念在這一刻得到了慰藉。"我查過卷宗,記錄都被篡改了。
"寧子安松開她,認真地說,"但我找到了當年一個老衙役,他私下告訴我,
錢世榮確實曾與縣令勾結。"柳含煙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隨即又暗淡下來:"證據呢?
沒有證據,你動不了一個縣尉。""我會找到證據的。"寧子安堅定地說,"但首先,
我想安葬你和你的家人。你的尸骨還在井中,你父母的呢?
"柳含煙指向寺廟后山:"他們在那里...亂葬崗中。
"寧子安心頭一痛:"明日我就派人...不,我親自去收斂遺骨,擇地安葬。
"柳含煙感激地看著他:"謝謝你...但錢世榮耳目眾多,你一定要小心。""我知道。
"寧子安點頭,"對了,你說過香囊能幫你與我聯系?""嗯,香囊中有我的一縷頭發,
是我與陽間最后的聯系。"柳含煙解釋道,"月圓之夜陰氣最盛時,我才能短暫現身。
其他時候...或許能在夢中相見。
"寧子安忽然想到什么:"如果...如果我能為你平反冤屈,安葬尸骨,
你是不是就能...安息了?"柳含煙沉默片刻,輕輕點頭:"到那時,我的執念消散,
自當歸于地府輪回。"寧子安心中一痛,卻強作笑顏:"那我更應該抓緊時間了。
"柳含煙突然神色一變:"有人來了!"寧子安警覺地回頭,果然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
柳含煙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是錢世榮的人!他一直在監視你!
""怎么會..."寧子安大驚。"快走!別讓他們發現你在這里!"柳含煙急切地推他,
"下次月圓之夜再來!記住,別相信衙門里的任何人!"寧子安還想說什么,
柳含煙的身影卻已消散。馬蹄聲越來越近,他只好抓起香囊,迅速躲進寺廟暗處。
透過破敗的窗欞,寧子安看見三個騎馬的人在寺外停下,
為首的正是錢世榮——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腰間佩刀在月光下閃著寒光。"搜!
縣令大人肯定在這兒!"錢世榮厲聲命令。寧子安屏住呼吸,悄悄從后門溜出,
借著月色潛回拴馬的地方。上馬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古井,心中暗自發誓:錢世榮,
我一定要讓你血債血償!第九章 陰陽協作清泉縣衙書房,寧子安正在批閱公文,
錢世榮站在一旁匯報。"大人,近日城外有山賊出沒,下官已加派人手巡邏。
"錢世榮語氣恭敬,眼神卻閃爍不定。寧子安頭也不抬:"有勞錢縣尉了。對了,
本官翻閱舊卷宗,發現二十年前蘭若寺有一樁滅門案,至今未破?
"錢世榮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回大人,那是山賊所為,賊人早已伏誅。""哦?
卷宗上可沒說已經破案。"寧子安抬眼看他,"本官打算重啟調查。
"錢世榮額頭滲出細汗:"大人明鑒,此案年代久遠,證據早已湮滅...""無妨,
本官自有辦法。"寧子安意味深長地說,"錢縣尉對此案如此了解,不如協助本官調查?
"錢世榮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下官...遵命。"待錢世榮退下,
寧子安立刻喚來心腹衙役趙虎——他是那個老衙役的兒子,對錢世榮素有不滿。"趙虎,
暗中盯著錢世榮,看他近日與何人接觸。""是,大人。"趙虎領命而去。夜深人靜,
寧子安獨坐書房,取出香囊輕聲呼喚:"含煙,你能聽見嗎?"香囊微微發熱,
寧子安感到一陣倦意襲來,伏在案上沉沉睡去。夢中,他站在一片白霧中,
柳含煙的身影漸漸清晰。"子安,太危險了!"柳含煙一見面就急切地說,
"錢世榮已經起疑,他可能會對你下手!"寧子安安慰她:"別擔心,我有防備。
今天我是故意打草驚蛇,看他反應。
"柳含煙搖頭:"你不知道他的手段...當年我父親就是太相信衙門里的人,
才會...""告訴我更多關于你父親的事。"寧子安握住她的手,
"他掌握的證據可能還在某處。"柳含煙沉思片刻:"父親生前常去城西的'墨香齋',
那是他的好友李秀才開的書店。也許...""我明天就去查訪。"寧子安點頭,"對了,
我已經派人秘密收斂了你家人的遺骨,擇日安葬。
"柳含煙眼中含淚:"謝謝...這樣我的執念就能減輕一些了。
"寧子安忽然想到什么:"含煙,作為鬼魂,你能做到活人做不到的事嗎?
比如...跟蹤錢世榮而不被發現?"柳含煙眼睛一亮:"可以!雖然白天我力量微弱,
但夜晚能短距離活動。只是不能離香囊或古井太遠。""足夠了。"寧子安露出笑容,
"我們一明一暗,定能找到證據。"夢境開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