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水汽氤氳。一汪清水中，一條精致得雌雄莫辨的人魚安靜地坐著。
他的銀發如月光傾灑，絲絲縷縷，在水汽中若有若無地浮動。藍色的魚尾色澤柔和，
鱗片排列整齊，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微光，像是大海在月色下的波紋。許鳶輕輕走進浴室，
腳步很輕，生怕驚擾了眼前這如夢似幻的景象。她緩緩靠近浴缸，目光始終停留在人魚身上。
在發現人魚的那一刻，她的世界仿佛都靜止了，只剩眼前這神秘而迷人的存在。猶豫片刻后，
許鳶伸出手。她緩緩抬起白皙的手指，輕輕挑住人魚的下巴。她的動作很輕，
像是怕弄疼了他。人魚的皮膚很涼，帶著海水的濕潤，觸感有些滑膩。
人魚的眼睛是深邃的幽藍色，如同深海，平靜中藏著無盡的神秘。他與許鳶對視著，
眼中沒有恐懼，也沒有抗拒，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她，仿佛在透過她看著什么。
許鳶的心微微顫動，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與傳說中的生物如此近距離接觸。
在這狹小的浴室里，在這朦朧的水汽中，她和人魚之間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
將彼此的命運悄然相連。“你從哪里來？”許鳶輕聲問道，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像是怕打破這份寧靜。人魚沒有回答，只是依舊靜靜地看著她，眼神里似有一絲淡淡的憂傷，
又似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窗外，海浪輕輕拍打著海岸，發出有節奏的聲響。浴室里，
時間仿佛停滯，只有兩人輕微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許鳶望著人魚，
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像是憐憫，又像是心動。而人魚，眼神幽暗似乎在醞釀著什么。
許鳶的指尖在人魚下巴處輕輕顫抖，眼前的銀發男子眼尾微垂，
幽藍瞳孔里倒映著她泛紅的臉頰。他喉間發出低啞的氣音，尾鰭在水中掃出細碎的漣漪，
水珠順著鱗片滑落在她手背，涼得像清晨的海霧。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震得耳膜發疼。
人魚的鼻尖幾乎要觸到她的，淡色的唇瓣微張，露出珍珠般的齒尖。
幽藍的眼睛帶著無聲的引誘，許鳶閉上眼，感受著他身上咸澀的氣息將自己籠罩，
某種宿命般的牽引讓她微微仰起頭……“起床啦！上班賺錢啦！
起床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響起，許鳶猛地睜眼，
指尖還殘留著虛妄的濕潤。關掉手機鬧鐘，快步走到浴室，浴室的水汽早已消散，
鏡面映出她汗濕的額頭，浴缸里只有半缸涼透的水，漂著幾片早該扔掉的玫瑰花瓣。
“又夢見他了。”她對著鏡子自嘲，指尖撫過自己的唇，那里還留著夢中人魚的溫度。
手機在床頭柜震動，鎖屏壁紙是張模糊的深海照片，某次潛水時偶然拍到的銀色尾鰭，
所有人都說是光線折射的錯覺，只有她知道，那抹藍灰色的影子曾真實地劃過她的氧氣瓶。
浴室地板上，昨夜換下的衣服堆成小山，其中一件白襯衫領口沾著片魚鱗狀的亮片。
許鳶撿起它對著光看，菱形的薄片突然在掌心碎成熒光，像極了夢中人魚尾鰭劃過她掌心時，
掉下的那枚鱗片。窗外，暴雨正在肆虐。她裹著浴巾走向窗臺，遠處海平面烏云翻涌，
隱約有銀色的身影在浪尖一閃而過。許鳶猛地推開窗，咸澀的雨水劈頭蓋臉砸下來，
卻只看見一片蒼茫的灰藍。“這次……不是夢吧？”她攥緊窗臺，指甲幾乎掐進木質紋路。
樓下的流浪貓突然炸毛逃竄，她聽見某種低頻的鳴響，從深海傳來，震得玻璃嗡嗡作響。
床頭的時鐘還在走，秒針跳動的聲音里，林悅聽見自己加速的心跳。她轉身看向浴缸，
水面不知何時泛起漣漪，一枚菱形的鱗片正緩緩浮出水面，在晨光中折射出幽藍的光，
與她夢中的人魚瞳孔，一模一樣。許鳶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鎖住那枚在水中沉浮的鱗片。
它邊緣泛著珍珠母貝的虹彩，中央卻有一道細微的裂痕，
像極了她昨夜夢境里人魚眼中的憂傷。指尖剛觸到水面，鱗片突然發出蜂鳴般的震顫，
化作一縷熒光鉆進她的掌心，皮膚下立刻泛起細密的藍色紋路，如同水草在洋流中舒展。
“啊！”她驚呼著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洗手臺。鏡中的倒影詭異地扭曲，
發絲間竟隱約透出銀藍光澤。浴室頂燈突然爆閃，在明暗交替的剎那，
她看見浴缸里騰出大片水花，銀發男子的上半身已探出水面，尾鰭拍打瓷磚的聲響混著暴雨，
震得整面墻的瓷磚都在剝落。“別害怕。”人魚的聲音像浸了水的絲綢，帶著沙沙的氣音。
他單手撐著浴缸邊緣，鱗片從尾端蔓延至鎖骨，每一片都在吸收月光，“我找了你十年。
”許鳶的后背抵著冰涼的鏡面，指尖摸到昨晚壓在枕頭下的潛水刀。
十年前那場海難突然在眼前閃回：十二歲的她抱著浮板在浪里打轉，
咸水灌進鼻腔前的最后一刻，有雙幽藍色的眼睛托起了她，尾鰭掃開的浪花里，
鱗片簌簌落在她救生衣上。“是你……”她的聲音發顫，潛水刀“哐當”落地。
人魚的指尖爬上她的腳踝，皮膚相觸的瞬間，藍色紋路順著他的指尖蔓延到她膝蓋，
所過之處泛起細密的鱗片，“那年臺風天，你救過我。”人魚輕笑，
尾鰭卷起水流托著自己靠近。他的手掌覆蓋住她心口，
那里正有熒光脈絡在皮膚下游走：“人類叫我‘海獸人’，但你給我起過名字——小隅。
”這個帶著海水味的稱呼撞進記憶，
許鳶突然想起沙灘上的約定：十二歲的自己把貝殼掛在人魚頸間，說“小隅，
以后我帶你去看城市的燈光”。暴雨在此時達到頂峰，落地窗轟然炸裂。
人魚迅速將她護在身后，尾鰭拍起的水墻擋住飛濺的玻璃。
許鳶聞到他身上的海鹽味混著鐵銹味，這才發現他左肩有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翻卷的皮肉間露出珍珠般的骨骼，正滲出泛著熒光的血液。“他們來了。
”人魚攥緊她的手腕，鱗片覆蓋的手臂纏上她腰間，“握住我的尾鰭，別松開。
”許鳶這才注意到窗外的異常——墨色海水中浮著數十雙幽綠瞳孔，
某種形似鯊魚卻長著人手的生物正在撞碎護欄，它們的背鰭上插著生銹的魚叉，
鱗片間纏著電纜。人魚突然發出尖銳的嘯聲，許鳶耳中涌出溫熱的血水。
她看見自己的指甲變成半透明的藍色，指尖彈出鋒利的角質層，
而人魚頸間的貝殼突然發出強光，照亮了浴室角落堆積的潛水裝備——每一副氧氣瓶上，
都刻著歪歪扭扭的“小隅”。“原來……我一直在等你。”許鳶輕聲說，
指尖撫過人魚傷痕累累的脊背。那些熒光血液沾到她皮膚上，立刻化作細碎的鱗片，
“帶我走，去你說的‘深海之城’。”人魚眼中泛起淚光，尾鰭重重拍打地面。
整棟公寓開始傾斜，海水從破窗灌進來，在他們腳下匯聚成深藍的漩渦。許鳶最后看見的，
是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銀藍長發隨波舞動，背后隱約浮現出半透明的魚鰭，
而人魚正低頭吻她的眉心，像十年前那個臺風天，他第一次觸碰人類的溫度。
海水倒灌的漩渦中，許鳶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發生奇妙的變化。腳踝處傳來細密的癢意，
低頭竟看見鱗片正順著小腿向上蔓延，原本白皙的皮膚逐漸變得通透，
在人魚尾鰭掀起的水流中泛出幽藍光澤。她下意識蜷起腳趾，
卻發現指尖已變成半透明的鰭狀，輕輕一劃便能在水中激起淡藍色的光塵。“屏住呼吸。
”人魚的聲音在水中化作氣泡，他手臂收緊將她護在胸前，尾鰭如巨型扇貝般展開，
“第一次轉化會有些疼，抓住我的鱗片。”許鳶指尖剛觸到他尾鰭邊緣的菱形鱗片，
整個人便被卷入深海特有的幽暗中。耳內傳來骨骼重組的輕響，
肺部的空氣被某種溫潤的液體取代，取而代之的是能直接汲取水中氧氣的奇妙能力，
她看見自己的倒影在人魚懷中舒展，背后竟浮出一對蝶形的透明魚翼。“小隅，
你的傷怎么樣了？”她的聲音在水中散成波紋，人魚肩頭的傷口仍在滲著熒光血，
卻在接觸海水后迅速結痂，露出新生的銀色皮膚。人魚低頭凝視她，
瞳孔中流轉的星光比記憶中更璀璨：“深海之城的祭司血脈能自愈，
但人類的子彈上涂了……”他忽然頓住，尾鰭猛地拍打水流，
帶著她躲過一道破空而來的漁叉。黑暗中，數十道幽綠光芒逼近。
那些形似鯊魚的生物張開布滿倒刺的咽喉，
許鳶這才看清它們頸間纏著的金屬項圈——上面刻著與浴室鱗片裂痕相同的紋路。
人魚發出警告的低頻嘯叫，許鳶耳后的鰓裂突然張開，
竟聽懂了這聲波里的含義：“海巫的追獵者，他們要拿你做祭品。”“為什么是我？
”許鳶的指尖彈出角質利爪，想起十年前那個臺風天，人魚將她托上漁船時，
頸間貝殼突然發出的紅光。人魚的鱗片摩擦著她的小臂，
某種記憶碎片突然在腦海中炸開：年幼的自己在沙灘上撿到瀕死的人魚，
用貝殼盛著淡水喂他，而他咳出的血珠在沙地上畫出深海祭壇的圖騰。
“因為你是……”人魚的話被劇烈的震動打斷。海底突然裂開一道深谷，
谷底升起無數發光的珊瑚巨樹，樹冠間隱約可見倒塌的神殿遺跡。
追獵者們突然發出恐懼的尖嘯，紛紛轉向逃離，而人魚卻帶著她朝谷底直沖而下。
許鳶看見神殿中央立著巨大的石柱，
上面刻著與她掌心熒光相同的紋路——那是幼年時她在人魚鱗片上刻下的“約定”符號。
“深海之城的鑰匙，一直藏在你體內。”人魚在石柱前停住，神殿頂部的熒光水母群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