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緣低著頭，機械地將食物一口口送入口中。銀筷與瓷盤相碰，發出細微的清脆聲響。
"淺淺，你太子哥哥宮里的膳食也太美味了。"陸詩取出繡著蘭花的絲帕，輕輕拭去陸緣唇邊沾著的點心碎屑。
蕭淺聞言撇了撇嘴，朝太子座位的方向飛了個白眼："他可是把匯天樓的掌勺大廚都挖來東宮了，能不好吃嗎？"語氣里帶著幾分不以為然。
宴會正酣時，一直不說話的二公主忽然執盞起身，廣袖上的金線鸞鳥在燭火下熠熠生輝。
"太子哥哥，"她嗓音清越如碎玉，"今日良辰美景，諸位公子貴女齊聚一堂，何不設個才藝比試助興？"鎏金步搖隨著她傾身的動作輕輕晃動，在芙蓉面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太子執杯的手在半空頓了頓，："皇妹此議甚妙。"
他將酒杯放回案幾，環視滿座賓客："不知哪位愿拔得頭籌？"
席間頓時響起細碎的議論聲。貴女們絞著帕子偷瞄心儀的公子，公子們則故作矜持地整理衣冠。足足半盞茶時間，竟無一人敢率先出列。
二公主見狀掩唇輕笑，鬢邊垂下的珍珠流蘇簌簌作響："太子哥哥，不如這般"她纖指輕點，"擅音律者為一組，工詩詞者另作一批。眾人皆知擅長的，可由他人舉薦，亦可毛遂自薦。"
說罷眼波流轉，眼睛意有所指地掃過幾位素有才名的貴女。
太子眼底掠過一絲贊嘆，心想這位素愛設宴的皇妹果然深諳此道。他又拿起酒杯，這次終于將酒飲盡："便依皇妹所言。"
太子輕叩案幾，鎏金護甲與檀木相擊發出清脆聲響："既如此，便先以琴、詩、書三類為序。"他眼尾掃過二公主，"皇妹以為如何？"
二公主會意，廣袖輕揚："可有人愿獻琴藝？"殿中寂靜，唯有燭花爆開的細微聲響。貴女們面面相覷，卻無一人上前。
陸惠兒忽地起身，石榴裙擺掃過青玉案角。
她這一動，倒像是為二公主解圍般恰到好處。"小女斗膽，愿為公主獻丑。"嗓音清凌凌的。
二公主眼中閃過驚喜。陸商兒看著陸惠兒，一絲輕笑。
陸緣杏眸圓睜，連筷上夾著的蜜漬金桔都忘了送入口中。唯獨陸詩支著下巴，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這位小姐是?"二公主傾身向前，金步搖垂下的東珠輕輕晃動。
陸惠兒行禮時，鬢邊一支銀鎏金蝴蝶簪顫巍巍振翅欲飛："回公主，小女乃陸尚書侄女，陸惠兒。"
二公主唇角笑意更深，玉手輕拍："取本宮的九霄環佩琴來，本宮很是期待你的琴藝"
陸惠兒蓮步輕移上前，在眾人矚目下從容落座。待侍女將那張名貴的九霄環佩琴安置妥當，她纖細的指尖輕輕拂過琴弦，試了幾個清越的音。
只見她玉指輕攏慢捻，一曲《春江花月夜》便如流水般傾瀉而出。起手幾個泛音清冷如碎玉投盤，繼而轉為纏綿婉轉的吟揉。
尤其到了"江畔何人初見月"的段落，她運指如飛，將月色朦朧、江波蕩漾的意境演繹得淋漓盡致。
曲終時，最后一個泛音久久不散，余韻繞梁。片刻寂靜后，殿中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不少公子眼中流露出驚艷之色，連幾位皇子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二皇子蕭煥則一邊飲酒，一邊淫笑看著陸惠兒。“陸府的女兒真是不錯不錯。”
二公主撫掌贊嘆："陸小姐琴藝超群，當真令人耳目一新。"
陸惠兒盈盈下拜，眼角眉梢掩不住得意之色。
回到席位時，陸商兒輕聲道："姐姐真厲害。"這反常的恭維讓陸惠兒一怔："你今日話怎這般多？"陸商兒羞赧低頭："許是頭回見這般場面，有些興奮罷了。"陸惠兒狐疑地瞥她一眼，便將注意力轉回臺上。
有了陸惠兒開場，后續才藝展示漸入佳境。陸殊白揮毫潑墨，一筆龍飛鳳舞的行書引得滿堂喝彩。
當有人提議陸詩即興賦詩時，本就不喜這種場合，她直接以身體不適婉拒。幾個不識趣的還想起哄，被太子一個眼神制止。
轉眼到了舞藝展示環節。要說京城貴女中舞技最佳的，陸緣當屬翹楚。只是她有個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聽說陸二小姐的舞技京城無人能比，不知今日能欣賞到呢？”六皇子蕭辰的聲音響徹整個宴會。
陸緣聞聲望去，只見六皇子一襲月白錦袍，執盞的手骨節分明。不同于太子不怒自威的雍容，不似二皇子那般紈绔輕佻，更不若七皇子陰沉冷峻
。他眉目如畫，言笑間似有清風拂面，讓人不自覺地心生親近。
六皇子執盞淺笑，眼波流轉間，那雙與顧昭容一樣的桃花眼瀲滟生輝。
只是不同于顧昭容眼中終年不化的霜雪，他的眸光溫柔似春水，眼尾微微上揚時，仿佛三月暖陽融了枝頭最后一抹殘冰。
顧昭容的眼神能讓人脊背發寒，而六皇子只需一個眼神，便叫人如沐春風。
顧昭容的視線從未離開過陸緣，看著她面露難色的樣子，不免有絲擔憂。
"緣兒，你不上臺嗎？"蕭淺興致勃勃地問道。陸詩也側目望來。未等陸緣開口，果兒就小聲插話："小姐最近在家可沒少練舞呢！"
陸詩和蕭淺聞言皆露出訝色。陸緣頓時羞得耳根通紅，聲音細若蚊吶："那、那是準備跳給昭容哥哥看的，今天不想上臺。"
說著幾乎要把臉埋進衣領里，生怕被對面的顧昭容瞧見自己的窘態。
陸詩抿唇輕笑，蕭淺更是笑靨如花，朝顧昭容方向瞥了一眼，低聲："顧昭容真是好福氣~"
此時顧昭容見陸緣低頭縮肩，而陸詩和蕭淺卻笑吟吟地看向自己，頓時心下了然，定是又在拿他打趣陸緣。
看樣子不是其他事情，顧昭容眉宇間的陰郁漸漸化開，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一絲弧度。
陸商兒垂眸靜坐，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目光時不時飄向陸緣，又迅速垂下，似是在思索什么。
六皇子蕭辰的話還沒有得到回復，便又叫了一句“陸二小姐”。
蕭淺起身，笑臉盈盈："今日緣兒受了瘋馬驚嚇，這會兒還心有余悸呢，實在不宜起舞。"說罷還煞有介事地拍了拍陸緣的手背。
眾人聞言紛紛露出惋惜之色，幾位公子更是難掩失望。
“真是可惜了!”蕭煥那不懷好意的聲音響起，陸緣不禁皺起眉頭，怎么哪哪都有他。
才藝展示漸近尾聲。陸惠兒因琴藝出眾，獲賜二公主親賜的鎏金點翠步搖一支；陸殊白則得太子賞賜的紫毫筆一對。
正當陸家兄妹謝恩時，六皇子忽然撫掌輕笑："陸家當真是人才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