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站大樓門口，站長和陸橋山坐在一輛車里。
站長吩咐陸橋山，“先關一晚上，明天再說。還有，佛龕的事怎么樣了？”
陸橋山恭敬地回答，“他們提出，明天中午十二時整交換。他們在西安把佛龕交給胡宗南部，我們把這個秋掌柜交給天津的軍調代表。”
“西安那邊聯系好了？”
“聯系好了，陜西站的侯站長到時候親自去接人。”
站長咬牙切齒地說：“這個馬奎，該千刀萬剮了他。”
陸橋山聞言，意味深長地笑笑。
晚上，余則成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一進門便直接躺倒在沙發上。
翠萍聽到動靜從屋里走了出來，看到余則成這副樣子關切地問他，“你怎么了？說話呀！”說著，她伸手摸了摸余則成的額頭。
余則成緩緩睜開眼睛，沖著翠萍笑了笑。
翠萍有些無語，“你鬧鬼呀，嚇我一跳，吃飯！”
余則成眼睛亮亮的提議，“喝點酒吧。”
翠萍爽快答應，“好呀。”
余則成從柜子里拿出一瓶紅酒，翠萍從廚房里拿出一瓶白干，“我剛買的，你拿的這是什么？”
“法國紅葡萄酒。”
兩人坐在餐桌邊，翠萍嘗了一大口余則成拿的紅酒，喝完皺了皺眉，“不好喝，像藥引子。來，喝這個，這個有勁。”
說著，她給自己和余則成各倒了一杯白酒。
翠萍問余則成，“今天怎么想喝酒了？”
余則成臉上露出一絲喜悅，“有個好消息，秋掌柜明天就能被釋放了。”
翠萍眼睛一亮，“真的！那你就安全了，喜事，來，喝！”
余則成端起酒杯，小喝一口，立刻皺起了眉頭，“這酒……太辣了。”
翠萍卻豪爽地喝下一大口，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
“痛快！哎，怎么會釋放秋掌柜呢？”
余則成解釋：“我們的人已經抓住了潛伏在延安的那個馮劍，就是我以前的那個同學李涯，用他交換的。”
聽到馮劍的名字后，翠萍的好興致瞬間消失殆盡。
余則成見她不高興，懊惱自己說話不過大腦，忘了她和李涯在延安……
“那個，翠萍同志，我不是有心的……”
翠萍一臉無所謂，“我沒事兒，就是想到那小子還活著，心里不痛快。”
余則成沉默，合著他白擔心了……
翠萍喝了口酒又繼續說，“我在延安真是瞎了眼居然看上一個特務！”
余則成安慰她，“憑心而論，李涯是個優秀的青年，模樣好又有文化，你看上他那不是很正常嗎？”
翠萍還是生氣，“可他是特務啊！”
“他在抗日的時候也立過功的，看待問題不要這么片面。他潛伏在延安跟我們現在潛伏在天津是一個性質，我們是為了我們的陣營，他是為了他的陣營，如果沒有內戰，我們和他會是朋友的。”
翠萍像是聽進去了，思索了片刻后問他，
“你說他當初為什么要答應和我戀愛？”
這個問題讓余則成愣住了，翠萍剛來的時候他咋看她咋不順眼，時間長了他發現翠萍身上值得欣賞的點很多，比如時常讓他覺得溫暖……
“他可能就看你好唄！”
翠萍撇撇嘴，“你就糊弄我吧！我看他分明是想從我這兒獲得情報！”
余則成替李涯心梗三秒，“那他咋不干脆跟你妹妹戀愛呢？你不是說你妹妹在延安時間挺長的，她不比你知道的多啊？”
翠萍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但心里還有解不開的小疙瘩，于是又喝了一大口酒。
“煩死了，不說他了！我們接著說秋掌柜的事兒，交換會不會違反紀律啊？”
余則成耐心地跟她解釋，“不犯，秋掌柜對咱們來說很重要，李涯對咱們又沒有什么價值。”
翠萍問他，“是你偷偷摸摸干的吧，組織上知道嗎？”
余則成笑著說：“這么大的事，我自己能干成嗎？肯定是組織上決定的呀。”
翠萍又喝了一口酒，“那秋掌柜的舌頭，還能治好嗎？”
余則成不確定的說：“我也不知道，不過聽馬奎說治好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翠萍琢磨著說：“居然還有這樣救人的，要是讓我來，肯定是去劫獄、劫法場。”
余則成又喝了一口酒，感覺有些飄了，“戰場……有很多種，不都是動槍動炮的。”
翠萍看著余則成，突然說：“我現在也懂點了，哎，我想介紹你入黨。”
余則成愣了一下，“怎么介紹？”
翠萍一本正經地說：“你要寫一份入黨申請書。”
余則成連忙搖頭，“不行，白紙黑字的東西對我們來說很危險的。”
翠萍拍了下腦袋，恍然大悟，“哦，對，那你用嘴說，你想加入中國共產黨。”
余則成想了想說：“今天不行，喝酒了，不莊重，等明天，我正式向你申請，哎，向你一個人申請就可以了嗎？”
翠萍非常自信，“可以，我介紹你，也證明你，將來我再向組織匯報，如果組織上審查同意了我的匯報，你的入黨時間就從現在算起。”
余則成聽了她的話，精神為之一振，“那就明天，你給我準備一身新衣服。”
翠萍高興地說：“好，干杯！”
第二天，余則成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翠萍就睡在他旁邊，嚇得急忙起身。
余則成下樓，捶著發昏的頭，呆呆地看著餐桌上空空的酒瓶。
過了一會兒，翠萍穿著睡衣出現在樓梯口打趣他，“你的酒量怎么這么小，還不如一只兔子。”
余則成有些尷尬地問她，“昨天晚上我是怎么上樓的？”
翠萍一臉驕傲，“我扛上去的。”
余則成的語氣里滿是震驚，“扛上去的？你能扛著我上樓？”
翠萍不屑，“就你，兩筐地瓜的分量，我練過武，你不知道呀。”
西安郊外的郊區田野，一隊國黨的士兵持槍列隊，一個中級軍官和一個穿便服的中年人神情緊張地等在路邊。
天津商券會館門口，鄧銘、左藍等幾名八路軍代表大步走出大門，一輛救護車從遠處開過來，前面是兩輛小汽車。
余則成還是記者打扮站在不遠處，左藍遠遠地看著余則成，眼神中透著一絲緊張。余則成也看著左藍，兩人的目光交匯，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別樣的氣息。
三輛車停了下來，幾個特務下車，把秋掌柜的擔架抬了下來，另一輛車里下來的是藥店小伙計。
陸橋山下車，看了看表。
同一時間，西安的郊區田野，兩輛吉普車停下，前面的車里下來幾個八路軍士兵和一名軍官，后面的車里下來的是佛龕——李涯，還有一個伙計模樣抱著電臺的人。
穿便服的中年人看了看表：“時間到。”
李涯、抱電臺的人和八路軍軍官走向果民黨軍隊這邊，穿便服的人在八路軍軍官遞上來的單子上簽了字。
李涯上車前回頭看了一眼，再見了延安，再見了桃花……
天津商券會館門口，秋掌柜被抬到門口，八路軍戰士接過擔架，陸橋山遞上一個文件夾，鄧銘在上面簽了字。
余則成舉起相機，“咔嚓”一聲拍了照片，滿意地抬起頭看著。
左藍不經意地朝余則成這邊笑笑，余則成微微低下頭，小心翼翼地朝她飛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