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五更天的梆子剛敲過,相府西院的繡樓里已亮起了燈。云舒手持玉梳,
輕輕梳理著姐姐云瑤那一頭如瀑青絲。"姐姐的頭發真好,就像上好的綢緞。
"云舒望著銅鏡中姐姐蒼白的臉,故意說得輕快。云瑤勉強一笑,
眼角卻泛起淚光:"梳得這樣好看做什么?橫豎都是要...""姐姐!"云舒急忙打斷,
手中的玉梳差點跌落。她轉到云瑤面前蹲下,握住那雙冰涼的手,"別說這樣的話。
父親只是一時糊涂,等他知道那蕭將軍粗魯無禮,定會收回成命的。
"銅鏡映出姐妹二人的容顏。云瑤年方十九,眉如遠山,眼含秋水,
是京城有名的美人;而十七歲的云舒則生得杏眼靈動,笑起來兩頰顯出淺淺梨渦,
雖不及姐姐端莊,卻另有一番俏麗。"傻丫頭,"云瑤輕撫妹妹的發鬢,"圣旨已下,
哪還有轉圜余地?那蕭煜戰功赫赫,父親巴不得攀上這門親事,怎會在意女兒家的心思?
"云舒咬了咬唇。三日前圣旨到相府,將云瑤許配給鎮北將軍蕭煜。消息傳來,
云瑤當場暈厥——她早已與新科狀元郎蘇逸私定終身。"蘇公子那邊...""莫要再提。
"云瑤突然抓緊了妹妹的手,指甲幾乎掐進肉里,"父親派人看著他,
我們連最后一面都見不成了。"云舒吃痛,卻不掙脫。
她知道姐姐心里苦——那蕭煜雖是一品大將軍,但傳聞中他性情暴戾,殺人如麻。
而蘇逸溫文爾雅,與姐姐詩詞相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去求父親!"云舒猛地站起來。
"站住!"云瑤厲聲喝止,"你還嫌不夠亂嗎?"話未說完,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一方素帕掩住唇,竟咳出了血絲。云舒大驚,連忙扶住姐姐:"怎么又咳血了?
我這就去請大夫!""不必了。"云瑤虛弱地搖頭,"心死了,身子好壞又有什么要緊。
"云舒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她強忍著幫姐姐換了干凈帕子,扶她到榻上休息。
待云瑤睡下,云舒輕手輕腳地收拾妝臺,忽然發現妝奩下壓著一張紙。展開一看,
竟是一封遺書!"蘇郎如晤:瑤此生不能與君相守,
唯愿以死明志..."云舒的手不住顫抖,紙張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她猛地抬頭看向床榻,
這才注意到帳幔后隱約露出一截白綾!"姐姐!"她幾乎喊出聲來,又硬生生忍住。
胸口像是壓了塊大石,呼吸都變得困難。云舒攥緊那封遺書,腦中閃過無數念頭。不行,
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姐姐尋短見!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浮現在她心頭。
云舒盯著銅鏡中自己與姐姐有七分相似的臉,心跳如鼓。大婚當日,賓客盈門。
相府嫡女出嫁,排場自然不小。云舒站在云瑤閨房外,手中托盤上放著一盞安神茶。"姐姐,
喝口茶潤潤喉吧。"她推門而入,見云瑤已換上大紅嫁衣,正對著銅鏡發呆。"我喝不下。
"云瑤聲音嘶啞,顯然哭了整夜。云舒柔聲勸道:"好歹喝一口,不然路上要難受的。
"她將茶盞遞到姐姐唇邊,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云瑤勉強啜了一口,
眉頭微皺:"味道有些怪...""新配的安神茶,是有些藥味。"云舒接過茶盞放下,
"姐姐躺會兒吧,離吉時還有一陣呢。"不過片刻,云瑤的眼皮就開始發沉,很快昏睡過去。
云舒迅速行動起來——她脫下姐姐的嫁衣換到自己身上,又將姐姐安置在隔壁廂房的榻上,
留下字條讓貼身丫鬟青竹照顧。"小姐,你這是..."青竹回來見狀,驚得說不出話。
"我要替姐姐出嫁。"云舒系好最后一根衣帶,聲音異常堅定,"告訴姐姐,
莫要辜負我的心意,去找蘇公子吧。""可萬一被發現...""那就說我脅迫于你。
"云舒將蓋頭蒙上,"記住,從此刻起,我就是云瑤。"外面喜樂聲漸近,迎親的隊伍到了。
云舒深吸一口氣,在丫鬟攙扶下走出房門。沒有人發現新娘已被調包,就連相爺也蒙在鼓里。
花轎搖搖晃晃向將軍府行進,云舒攥緊衣袖,掌心全是冷汗。
她不知道那個傳聞中兇神惡煞的將軍會如何對待自己,但只要姐姐能得償所愿,
這一切都值得。"新人到——"隨著一聲高喝,轎簾被掀開。云舒透過蓋頭下方的縫隙,
看到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伸了過來。那手上布滿老繭和傷疤,卻意外地干凈修長。
這就是蕭煜的手嗎?云舒遲疑了一下,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第二章喜燭高燃,紅帳低垂。
云舒端坐在婚床上,手指不自覺地絞緊嫁衣下擺。蓋頭遮擋了視線,耳邊只有自己的心跳聲,
一下重過一下,幾乎要沖破胸腔。門外腳步聲漸近,沉穩有力。云舒屏住呼吸,
垂眸看見一雙玄色錦靴停在面前。秤桿挑起蓋頭的剎那,云舒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抬起頭來。"那聲音低沉冷硬,像冬日里凍實的冰面。云舒緩緩抬眼,
對上了一雙如炬般的眸子。蕭煜比她想象中年輕許多,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
輪廓分明的臉上,一道疤痕從右眉骨斜劃至顴骨,非但不顯猙獰,反而平添幾分凌厲的俊美。
他身形高大,大紅喜服下隱約可見緊繃的肌肉線條,整個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此刻,這雙銳利的眼睛正死死盯著她,瞳孔微微收縮。"你是誰?
"蕭煜的聲音陡然沉了下來。云舒喉嚨發緊,卻強自鎮定:"相府之女云瑤,見過將軍。
""云瑤?"蕭煜冷笑一聲,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相爺好大的膽子,
竟敢拿個冒牌貨來糊弄本將軍!"他的手指如鐵鉗般有力,云舒疼得眼角泛淚,
卻倔強地不吭一聲。蕭煜松開手,大步走向門口,厲聲喝道:"來人!備馬!
本將軍要親自去相府問個明白!"云舒猛地站起身:"將軍留步!"蕭煜轉身,
眼中怒火更甚:"怎么,你還想阻攔不成?""妾身不敢。"云舒深吸一口氣,跪了下來,
"此事與家父無關,全是妾身一人所為。姐姐心有所屬,寧死不愿嫁入將軍府。
妾身不忍見姐姐尋短見,才出此下策。將軍若要責罰,妾身甘愿領受,只求莫要牽連他人。
""好一個姐妹情深。"蕭煜怒極反笑,從墻上取下馬鞭,"你以為本將軍不敢打女人?
"云舒挺直腰背,目光澄澈:"將軍征戰沙場,殺人如麻,豈會在意區區一個女子的性命?
只求將軍賜我一死,放過姐姐。""你——"蕭煜揚鞭欲下,卻在半空停住。燭光下,
少女白皙的臉龐沒有半分懼色,杏眼中盛滿決絕。嫁衣如火,襯得她膚若凝脂,
纖細的脖頸仿佛一折就斷,卻倔強地昂著。馬鞭破空而下。"啪!"一聲脆響,
云舒左頰頓時浮現一道血痕。她咬緊下唇,硬是沒發出一聲痛呼,只有睫毛輕輕顫了顫,
像受驚的蝶翼。蕭煜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這一鞭雖只用了三分力,但尋常女子挨了,
早該痛哭求饒了。"為何不躲?""妾身有錯在先,這一鞭,該受。"血珠順著臉頰滑下,
云舒的聲音卻異常平穩。蕭煜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扔下馬鞭,大步走出門外。
云舒聽見他在院中厲聲吩咐:"立刻去查相府的情況!特別是那位大小姐的下落!
"腳步聲漸遠,云舒這才癱軟在地,指尖觸及臉上火辣辣的傷痕,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小姐!"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窗外傳來。云舒轉頭,看見自己的貼身丫鬟青竹正扒著窗欞,
滿臉焦急。"青竹?你怎么來了?"云舒連忙開窗。青竹手腳麻利地翻進來,
一見云舒臉上的傷,眼淚就下來了:"那惡人竟敢打小姐!我們這就回相府去!""噓,
小聲些。"云舒拉著她躲到屏風后,"姐姐怎么樣了?""大小姐醒了后哭了一場,
趁相爺在前廳應付賓客,帶著細軟從后門走了。"青竹壓低聲音,"蘇公子在城外等她,
兩人怕是已經..."云舒松了口氣:"那就好。
""可是小姐你..."青竹心疼地看著她臉上的傷。"我沒事。"云舒勉強一笑,
"你快回去吧,別讓人發現了。"青竹搖頭:"奴婢不回去!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
"主仆二人正說著,外面又傳來腳步聲。青竹慌忙躲到帳后,云舒迅速整理好衣衫,
剛坐回床邊,蕭煜就推門而入。他身后跟著一名提著藥箱的中年女子,看打扮像是醫女。
"給她治傷。"蕭煜簡短地命令道,自己則站在窗邊,背對著她們。
醫女輕手輕腳地為云舒清理傷口,敷上藥膏。整個過程,房間里靜得可怕,
只有燭花偶爾爆開的輕響。"將軍,傷口處理好了,不會留疤的。"醫女恭敬道。
蕭煜擺擺手示意她退下,等房門關上,才轉身看向云舒:"你叫什么名字?""云舒。
"她輕聲回答,"相府二小姐。""云舒..."蕭煜玩味地重復這個名字,突然話鋒一轉,
"你姐姐與人私奔了,你知道嗎?"云舒心頭一跳,強自鎮定道:"妾身不知。""是嗎?
"蕭煜冷笑,"相府現在亂成一團,你父親派了家丁四處尋找,卻不敢聲張,
生怕被人知道新娘跑了。"他走近幾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你早就計劃好了,是不是?
"云舒仰頭與他對視:"將軍既然已經查明,何必再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蕭煜瞇起眼睛。燭光下,少女臉上的鞭痕已經上了藥,卻仍紅腫著。她明明疼得眉頭微蹙,
眼神卻倔強得令人惱火。"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們相府?"他俯身,
幾乎貼著她的耳朵低語,"欺君之罪,可是要滿門抄斬的。"云舒渾身一僵,
卻在這時聽到帳后傳來一聲輕微的抽泣。蕭煜眼神一厲,猛地掀開帳幔,
將躲在那里的青竹揪了出來。"將軍饒命!"青竹嚇得面無人色,跪地連連磕頭。
"你的丫鬟?"蕭煜挑眉。云舒連忙擋在青竹面前:"她只是擔心我,求將軍開恩!
"蕭煜看著主仆二人,突然覺得有些可笑。一個弱女子,自身難保,卻還想著保護別人。
"來人。"他喚來侍衛,"把這丫頭帶下去,先關起來。""將軍!"云舒急了,
"青竹從小跟著我,若沒有她...""我可以讓她留下。"蕭煜打斷她,
"但你們主仆二人必須安分守己。若敢耍什么花樣..."他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云舒松了口氣:"多謝將軍。"侍衛帶著青竹退下后,蕭煜又看了云舒一會兒,
突然道:"你睡這里。明日會有人帶你去聽雨軒,以后你就住在那里。"說完,
轉身就要離開。"將軍!"云舒叫住他,"您...不休息嗎?"蕭煜回頭,
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怎么,夫人還想與我共度良宵?
"云舒頓時漲紅了臉:"妾身不是這個意思...""放心,我對你沒興趣。"蕭煜冷冷道,
"尤其是對一個騙子。"房門被重重關上,云舒終于支撐不住,倒在床上。
臉上的傷火辣辣地疼,但更讓她擔心的是姐姐的安危和相府的處境。
蕭煜顯然不是好糊弄的人,他會不會真的去告發相府?父親會如何應對?
姐姐和蘇逸能順利逃脫嗎?無數問題在腦海中盤旋,云舒疲憊地閉上眼睛。這一夜,
注定無眠。與此同時,將軍府書房內,蕭煜正聽著心腹的匯報。"回將軍,
相府大小姐確實與蘇狀元有私情,兩人常在城西梅林相會。今日迎親隊伍離開后不久,
有人看見一輛馬車從相府后門駛出,往南去了。"蕭煜手指輕叩桌面:"繼續盯著相府,
特別是相爺的動向。""是。還有一事..."心腹猶豫了一下,"屬下查到,
二小姐云舒與大小姐感情極好,曾多次掩護她與蘇狀元見面。"蕭煜挑眉:"哦?""另外,
相爺似乎并不知情,今日發現大小姐失蹤后,氣得當場暈了過去,現在府里正亂著呢。
"蕭煜揮手讓人退下,獨自站在窗前望著月色。他原以為這是相爺設的局,現在看來,
倒像是那個看似柔弱的二小姐一手策劃的。想到云舒挨鞭子時倔強的眼神,
蕭煜心中莫名煩躁。他向來厭惡被人欺騙,可這次,卻奇怪地沒有立即報復的沖動。
"云舒..."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興味。聽雨軒是將軍府最偏遠的院落,
正好用來安置這個膽大包天的丫頭。他倒要看看,這個敢替姐出嫁的相府二小姐,
還能翻出什么浪來。第三章天剛蒙蒙亮,云舒就醒了。聽雨軒比她想象的寬敞,
卻因久無人住而顯得冷清。青竹昨晚被放回來后,主仆二人忙到半夜才將住處收拾妥當。
"小姐,再睡會兒吧。"青竹聽見動靜,揉著眼睛從外間進來。云舒搖頭,
輕手輕腳地起床:"將軍府的規矩我們還不清楚,早些起身總沒錯。"推開雕花木窗,
晨風夾著花香撲面而來。云舒深吸一口氣,忽然瞥見遠處練武場上有個熟悉的身影。蕭煜。
他赤裸上身,手持一桿銀槍,在晨曦中舞得虎虎生風。汗水順著結實的背肌滑下,
在初升的陽光下閃閃發亮。每一招每一式都凌厲無比,仿佛面前有千軍萬馬。云舒看得入神,
直到蕭煜突然收勢,左手扶住右肩,面露痛色。"將軍受傷了?"云舒喃喃自語。
"小姐說什么?"青竹正在整理床鋪,沒聽清楚。"沒什么。"云舒收回目光,"青竹,
你去打聽一下,將軍平日飲食有什么喜好,尤其是早膳。
"青竹疑惑地眨眨眼:"小姐要做什么?"云舒唇角微揚:"做藥膳。
"廚房的管事嬤嬤起初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將軍夫人"頗為戒備,但見云舒態度謙和,
又確實精通廚藝,便漸漸放下戒心。"將軍右肩有舊傷?"云舒一邊將藥材放入砂鍋,
一邊狀似無意地問道。"可不是。"嬤嬤嘆氣,"三年前在漠北中的箭傷,
每逢陰雨天就疼得厲害。太醫開的方子吃了也不見好。"云舒點點頭,
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包:"這是我外祖家傳的藥方,對筋骨傷痛特別有效。"嬤嬤將信將疑,
但看著云舒熟練地控制火候,又加入幾味她叫不上名的藥材,不由多了幾分期待。
一個時辰后,云舒親自端著食盒來到書房外,卻被侍衛攔下。"將軍在處理軍務,不見人。
"云舒早有準備,從食盒中取出一碗香氣四溢的藥膳:"那就麻煩你把這個送給將軍,
說是...府里新來的廚娘特意為他準備的。"侍衛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
云舒沒有離開,而是躲在廊柱后觀察。不多時,就見蕭煜大步走出書房,
手里還拿著那只空碗。"這藥膳是誰做的?"他問侍衛。"回將軍,
是個新來的廚娘...""胡說!"蕭煜厲聲打斷,"這藥膳的配方是北疆皇族專用的,
尋常廚娘怎么會知道?"云舒心頭一跳——她沒想到蕭煜竟能認出這藥膳的來歷。
這是母親生前教她的秘方,據說傳自外祖家,確實與北疆皇室有些淵源。正猶豫要不要現身,
蕭煜卻已經發現了她。"出來。"他聲音冷硬。云舒只得走出,行了一禮:"將軍。
""果然是你。"蕭煜瞇起眼,"你怎么會北疆皇室的藥方?""這是我母親留下的方子。
"云舒老實回答,"外祖家曾有人在北疆行醫,因此知道一些特別的配方。
"蕭煜審視她片刻,突然問:"還疼嗎?
"云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自己臉上的鞭傷:"多謝將軍關心,已經好多了。
"蕭煜輕哼一聲,轉身回書房,卻在門口停頓了一下:"藥膳...不錯。"云舒怔在原地,
直到書房門關上才回過神來。這是替嫁以來,蕭煜第一次對她表示肯定,雖然極其含蓄。
接下來的日子,云舒每天都會準備不同的藥膳,有時還配上自己調制的藥膏,讓青竹送去。
蕭煜從未當面道謝,但空碗和用盡的藥罐說明了一切。聽雨軒的生活比想象中平靜。
蕭煜似乎很忙,很少在府中出現。云舒樂得清閑,帶著青竹將荒廢的小院重新打理起來,
種上花草,還辟了一小塊藥圃。直到第七日傍晚,烏云密布,悶雷滾滾。
云舒正在整理新曬的藥材,忽見一個侍衛匆匆跑來:"夫人,將軍舊傷發作,疼得厲害,
太醫開的藥也不管用..."不等他說完,云舒已經抓起藥箱往外跑:"帶路!"書房外,
幾名侍衛和仆從急得團團轉,里面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和壓抑的痛呼。
"將軍不許任何人進去..."侍衛為難地攔住云舒。"讓開!"云舒難得強硬,
推開侍衛徑直闖入。書房內一片狼藉。蕭煜跪坐在地,右手死死按住右肩,臉色慘白,
額上冷汗涔涔。聽到動靜,他猛地抬頭,眼中血絲密布:"滾出去!"云舒不退反進,
跪在他身旁打開藥箱:"將軍,讓我看看。""不需要..."蕭煜咬牙道,
卻因一陣劇痛而彎下腰。云舒不由分說地拉開他的手,輕輕解開衣襟。
右肩處一道猙獰的箭疤已經泛紫,周圍肌肉緊繃如鐵。"箭傷入骨,又受了寒毒。
"云舒皺眉,"太醫只治了表癥,未除病根。"她從藥箱取出一個小瓷瓶,
倒出幾滴琥珀色的液體在手心搓熱,然后輕輕按在蕭煜傷處。"嘶——"蕭煜倒吸一口冷氣,
卻意外地沒有推開她。云舒的手法很特別,先是輕柔地按壓周圍穴位,然后逐漸加重力道,
最后以特定的節奏推拿傷處。她的指尖仿佛帶著魔力,所到之處,灼熱的疼痛漸漸緩解。
"這是...什么手法?"蕭煜的聲音不再那么緊繃。"北疆的'雪融術'。
"云舒專注地推拿,"配合特制的藥油,能化解寒毒,疏通淤堵。
"蕭煜沉默片刻:"你懂得不少。""母親病重那幾年,我看了不少醫書。"云舒輕聲道,
"后來發現對藥膳和推拿有些天分。"屋外雨聲漸大,書房內卻出奇地安靜。
蕭煜的呼吸平穩下來,云舒這才發現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數清他的睫毛。
他的眼睛在燈光下呈現出深邃的墨藍色,像是夜里的海。"將軍好些了嗎?"云舒收回手,
有些不自在地問。蕭煜活動了一下右肩,眉頭舒展:"好多了。"他站起身,
順手將云舒也拉起來,"你膽子不小,敢擅闖書房。"云舒低頭:"情急之下冒犯了,
請將軍恕罪。""罷了。"蕭煜整理好衣襟,突然問,"你會看賬本嗎?
"云舒驚訝地抬頭:"會的。在相府時,母親教我管過家。"蕭煜點點頭,
從書架上取下一摞賬冊:"將軍府內務一直沒人好好打理,既然你有經驗,以后就交給你了。
"云舒呆住了:"將軍信任我?""不是信任。"蕭煜淡淡地說,"只是物盡其用。
"不管怎么說,這總比被囚禁在聽雨軒強。云舒接過賬冊,暗暗下定決心要做好這份差事。
接下來的日子,云舒忙得腳不沾地。將軍府的管理確實松散,賬目混亂,仆從懶散,
庫房里的物品更是堆積如山卻毫無章法。她雷厲風行地整頓內務,重新制定規矩,
甚至親自教導丫鬟們如何高效工作。起初仆從們對這個"冒牌夫人"陽奉陰違,
但云舒賞罰分明,處事公允,漸漸贏得了尊重。一天傍晚,云舒正在庫房清點物品,
無意中發現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箱。打開一看,里面竟是滿滿一箱兵書,有些還是罕見的孤本。
她隨手拿起一本翻閱,發現書頁空白處寫滿了批注,字跡蒼勁有力,見解獨到。翻到扉頁,
赫然寫著"蕭煜藏書"四個字。原來他不僅是個武夫,還如此好學。云舒心生敬佩,
將書小心放回,又留下一張字條:"《六韜》第三卷'虎韜'篇批注尤為精妙,
令人茅塞頓開。——云舒"幾天后,云舒再次來到庫房時,發現那張字條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嶄新的《黃帝內經》,書中夾著一張紙條:"聽聞夫人對醫術有興趣,
或可一觀。——蕭煜"云舒捧著書,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轉眼半月過去,將軍府煥然一新。
庭院重新布置,花木修剪整齊,仆從們各司其職,井井有條。
這日云舒正在指揮下人搬運幾盆新到的蘭花,
忽聽身后傳來蕭煜的聲音:"這些花擺在這里不合適。"她轉身,
看見蕭煜不知何時站在回廊下,一身墨色勁裝,顯得格外挺拔。"將軍有何高見?"云舒問。
蕭煜走過來,親自調整了幾盆花的位置:"蘭喜陰,放這里會被正午的太陽曬傷。
那邊角落通風更好。"云舒驚訝地發現他說得很有道理:"將軍還懂園藝?
""家母生前愛花。"蕭煜簡短地回答,眼神略顯柔和。這是云舒第一次聽他提起家人。
正想再問,蕭煜卻已經轉身走開,只丟下一句:"晚膳后到書房來,有事情商量。"當晚,
云舒準時來到書房。蕭煜正在看一封信,見她進來,示意她坐下。"相府來信了。
"他開門見山,"你姐姐和蘇逸已經安全抵達江南,你父親雖然惱怒,但礙于顏面,
沒有聲張。"云舒懸著的心終于放下:"多謝將軍告知。""不必謝我。"蕭煜放下信箋,
"我派人跟蹤了他們,本打算抓回來問罪。
"云舒心頭一緊:"那為何...""因為你的藥膳。"蕭煜看著她,目光難得平和,
"還有你管理將軍府的方式。"他頓了頓,"我開始相信,或許這場'錯嫁',并非壞事。
"燭光下,蕭煜剛毅的輪廓顯得柔和了許多。云舒突然發現,他不皺眉的時候,其實很好看。
"將軍不怪我欺瞞之罪了?"她小心翼翼地問。蕭煜輕笑一聲:"一鞭子已經打過了,扯平。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不過相府那邊,還需要演一場戲。明日我會派人送'回門禮',
你寫封信給你父親,就說...一切安好。"云舒明白他這是在保全相府的顏面,
也是保全她:"將軍大度,云舒銘記于心。""不必說這些客套話。"蕭煜轉身,嘴角微揚,
"從今往后,你就是名正言順的蕭夫人了。"云舒心頭一跳,不知該如何回應。
蕭煜似乎也意識到這話有些曖昧,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對了,西跨院我讓人重新收拾了,
比聽雨軒寬敞,明日你就搬過去吧。""是。"云舒低頭應道,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回聽雨軒的路上,云舒腳步輕快。夜空中繁星點點,仿佛也在為她高興。
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至少,那個揮鞭相向的將軍,似乎開始接納她了。第四章"夫人,
您看這支簪子如何?"青竹舉著一支金鑲玉的步搖在云舒發間比劃。銅鏡中,
云舒一身湖藍色衣裙,發髻高挽,比初到將軍府時清減了幾分,卻更添成熟風韻。
"太招搖了。"云舒搖頭,從妝奩中選了一支素雅的銀簪,"今日宴會來的都是朝中貴女,
不宜太過張揚。""可您是將軍夫人,怎能被她們比下去?"青竹嘟著嘴,
還是乖乖替她插上銀簪。云舒笑而不語。搬入西跨院半月有余,蕭煜雖不常出現,
但每日都會派人詢問她的起居,偶爾還會送些新奇的小玩意來。昨日更突然告知,
要在府中設宴招待幾位朝臣家眷,讓她以女主人身份出席。"聽說那位林小姐也會來。
"青竹一邊整理衣裙一邊說,"她父親是兵部尚書,一直想把女兒嫁給將軍呢。
"云舒手上動作一頓。難怪蕭煜特意叮囑她要打扮得體,原來是有這層緣故。"夫人別擔心,
將軍如今對您..."青竹話沒說完,就被云舒瞪了回去。"胡說什么,
快去看看宴席準備得如何了。"巳時剛過,賓客陸續到府。云舒站在正廳門前迎客,
舉止端莊大方。幾位夫人見她談吐不俗,態度漸漸熱絡起來。"早聽聞蕭夫人是相府千金,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一位穿著絳紫色衣裙的夫人笑著說。云舒正要答話,
一個清脆的聲音插了進來:"什么蕭夫人,不過是個冒牌貨罷了。"眾人回頭,
只見一位身著鵝黃色紗裙的少女款款而來,瓜子臉上妝容精致,眉宇間卻帶著幾分傲氣。
"林小姐。"云舒面色不變,福了福身,"久仰大名。"林小姐上下打量云舒,
輕笑一聲:"云二小姐好手段,替姐出嫁不說,還能讓將軍承認你的身份。
"廳內頓時一片寂靜。這件事雖在私下傳開,卻無人敢當面提起。云舒指尖微涼,
面上卻依舊含笑:"林小姐說笑了。我與將軍的婚事乃圣上欽賜,何來'替嫁'一說?
若有人造謠生事,豈不是欺君之罪?"林小姐臉色一變,顯然沒想到云舒會搬出圣旨。
她眼珠一轉,又笑道:"聽聞云大小姐琴藝超群,不知二小姐可會彈琴?今日難得相聚,
不如獻藝一曲?"這是明擺著的刁難。云舒確實不善琴藝,但她不慌不忙:"琴藝粗淺,
不敢獻丑。不過姐姐曾教我一手'流觴賦詩'的游戲,今日何不與眾位一同玩賞?
"不等林小姐回應,幾位夫人已經好奇地詢問起來。云舒順勢講解規則,
命人取來筆墨和酒盞,很快將氣氛帶動起來。正當眾人玩得興起,蕭煜突然出現在廳門口。
他一身墨藍錦袍,腰間玉帶生輝,比平日多了幾分儒雅。"將軍怎么來了?"云舒有些意外。
蕭煜曾說軍務繁忙,不參加今日的宴會。蕭煜大步走到她身邊,
目光掃過眾人:"路過聽聞歡聲笑語,特來看看夫人在做什么。"他的稱呼讓云舒耳根一熱。
更讓她驚訝的是,蕭煜竟自然地加入了游戲,還作了一首相當不錯的詩。
"沒想到將軍文武雙全。"一位夫人贊嘆道。蕭煜淡淡一笑:"都是夫人教導有方。
"林小姐站在一旁,臉色越來越難看。當游戲進行到第二輪,她故意將酒盞打翻,
酒水濺濕了云舒的衣袖。"哎呀,真是抱歉。"林小姐語氣毫無誠意。云舒正要說話,
蕭煜卻先一步上前,掏出手帕親自為她擦拭衣袖:"夫人可有燙著?"他的動作輕柔,
眉頭微蹙,關切之情溢于言表。云舒怔住了,一時分不清這是做戲還是真心。
"將軍對夫人真是體貼。"那位絳紫衣裙的夫人笑著說。蕭煜收起手帕,
冷冷地看向林小姐:"林小姐若是手不穩,不如早點回府休息。"林小姐臉色煞白,
匆匆告辭。其余賓客見狀,也識趣地陸續離開。待眾人散去,
云舒長舒一口氣:"多謝將軍解圍。"蕭煜挑眉:"我不過是說了實話。"他頓了頓,
"你應對得很好,尤其是'流觴賦詩'的主意,很巧妙。"這是蕭煜第一次直白地稱贊她。
云舒心頭涌起一股暖流:"將軍過獎了。不過...林小姐似乎對將軍...""不必理會。
"蕭煜打斷她,"我與林家從無瓜葛。"兩人并肩走在回廊上,
初秋的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地上。云舒偷偷瞥了一眼蕭煜的側臉,發現他嘴角微揚,
似乎心情不錯。"將軍今日不忙?"她試探地問。蕭煜停下腳步:"正好有空,
想帶你去個地方。"他領著云舒穿過幾重院落,
來到一處她從未來過的地方——將軍府的練武場。比之前院那個公開的場地,這里更加私密,
器械也更加精良。"這是我的私人練武場。"蕭煜說,"除了幾個親信,沒人進來過。
"云舒受寵若驚:"為何帶我來這里?"蕭煜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向一旁的武器架,
取下一柄長劍:"聽說你在相府時學過劍?""只是皮毛。"云舒驚訝于他連這個都知道,
"姐姐學琴,我偏愛劍舞,父親便請了師傅教了些基本招式。
"蕭煜將劍遞給她:"練給我看看。"云舒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劍。她深吸一口氣,
回憶著師傅教過的動作,開始舞劍。起初有些生疏,漸漸找到感覺,一招一式雖不夠凌厲,
卻也流暢優美。蕭煜抱臂旁觀,眼中閃爍著云舒看不懂的光芒。
當她以一個漂亮的收勢結束時,他輕輕鼓掌:"不錯。"簡單的兩個字,卻讓云舒心頭一甜。
"想試試真刀真槍嗎?"蕭煜指著武器架,"選一件趁手的。"云舒好奇地瀏覽著各式武器,
突然被一把小巧的匕首吸引。它通體銀白,柄上鑲嵌著藍色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是...""北疆的戰利品。"蕭煜走到她身邊,"喜歡就拿去。
"云舒小心翼翼地拿起匕首,卻不料刃口極其鋒利,指尖頓時被劃出一道口子。
"嘶——"她輕呼一聲,鮮血已經涌出。蕭煜臉色一變,
一把抓過她的手:"怎么這么不小心?"他的語氣嚴厲,動作卻異常輕柔,
掏出隨身的手帕按住傷口。"沒事的,只是小傷..."云舒話音未落,
蕭煜已經拉著她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然后單膝跪地,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忍著點。
"他拔開瓶塞,將藥粉撒在傷口上。藥粉刺激得云舒倒吸冷氣,手指不自覺地蜷縮。
蕭煜的大手穩穩握住她的手腕,低頭輕輕吹了吹傷口:"馬上就不疼了。
"他的呼吸拂過指尖,云舒突然覺得心跳加速,臉上發燙。蕭煜專注地包扎傷口,
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輪廓分明的側臉近在咫尺。"好了。"蕭煜系好布條,
卻沒有立即放開她的手,"這把匕首以后就是你的了,但要記住,利器無眼,小心使用。
"云舒點點頭,突然意識到兩人的姿勢過于親密,連忙抽回手:"多謝將軍。
"蕭煜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站起身輕咳一聲:"我讓人準備了些點心,就在那邊的亭子里。
"點心是云舒愛吃的桂花糕和杏仁茶,她驚訝于蕭煜竟記得她的口味。兩人在亭中對坐,
氣氛難得地輕松融洽。"將軍的練武場很特別。"云舒環顧四周,"尤其是這些器械,
有些我從未見過。""有些是我自己設計的。"蕭煜語氣中帶著幾分自豪,
"比如那個木頭樁,比傳統的多三個活動關節,更接近真人反應。"云舒仔細看了看,
由衷贊嘆:"將軍真是心思巧妙。"蕭煜看著她真誠的表情,
突然問:"你對士兵家屬安置有什么看法?"這話題轉得太突然,
云舒愣了一下:"將軍為何問這個?""最近在籌劃一個安置營,收留戰死將士的遺屬。
"蕭煜眉頭微蹙,"但效果不理想。"云舒思索片刻:"能跟我說說具體情況嗎?
"令她意外的是,蕭煜真的詳細解釋了安置計劃。原來他不僅為遺屬提供住所和糧食,
還設立了學堂讓孩童讀書,但去的人卻不多。"或許...方式不對。"云舒小心地說。
蕭煜挑眉:"怎么說?""將軍威嚴,行事雷厲風行,但那些失去至親的婦孺,
最需要的可能是溫柔的關懷。"云舒斟酌著詞句,"不如讓我去看看?"蕭煜沉默片刻,
出乎意料地點頭:"好。"三日后,云舒在蕭煜的陪同下參觀了城外的安置營。
條件確實不錯,但管理方式太過軍事化,讓那些家屬戰戰兢兢。回府后,
云舒提出了一系列改良建議:增加女管事,布置更溫馨的環境,組織婦女們一起做針線活,
讓孩子們有游戲的時間..."這太婦人之仁了。"蕭煜皺眉,"軍營講究效率。
""可這不是軍營,是家。"云舒堅持道,"她們需要的是安全感,是被當作家人的感覺。
"兩人爭論許久,最終蕭煜勉強同意讓她試行一個月。出乎他意料的是,
云舒的方法立竿見影。一個月后,安置營的人數翻了一番,氣氛也大為改善。
更讓蕭煜驚訝的是,那些婦女自發組織起來為邊境將士縫制冬衣,
孩子們則學著寫簡單的家書寄給前線的父親。"你是怎么想到的?"蕭煜翻看著匯報文書,
難掩驚訝。云舒微笑:"母親去世后,相府曾一度混亂。后來我發現,與其強令下人做事,
不如體察他們的需求,自然事半功倍。"蕭煜深深看她一眼:"看來我小瞧你了。
"這句簡單的肯定,比任何獎賞都讓云舒歡喜。當晚,蕭煜命人在庭院中設了小宴,
說是慶祝安置營的成功。菜色全是云舒喜歡的,還配了一壺桂花釀。
"將軍今日怎么有如此雅興?"云舒小口啜飲著甜酒,臉頰泛起紅暈。
蕭煜舉杯輕抿:"夫人功不可沒,理當犒賞。"月光下,他的輪廓柔和了許多,
眼中似有星光流轉。云舒突然發現,蕭煜其實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深邃如潭,專注看人時,
仿佛能直抵心底。"安置營的孩子們給將軍寫了信。"云舒從袖中取出一疊信箋,
"要看看嗎?"蕭煜接過,一一翻閱。有些字跡歪歪扭扭,還有些畫了稚嫩的圖畫,
但字里行間都是真摯的感激。當他讀到一個小女孩寫的"蕭將軍像我爹爹一樣好"時,
手指微微一頓。"這些...你教的?"他聲音有些沙啞。云舒搖頭:"是他們真心所想。
將軍雖外表嚴厲,但做的都是實實在在的好事。"蕭煜沉默良久,突然舉杯:"敬夫人。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云舒心頭一顫。兩人杯盞輕碰,目光相接,一時無言。夜風拂過,
帶來陣陣桂花香。云舒想,或許這個秋天,會有些不一樣的事情發生。第五章"夫人,
將軍在前院等您。"青竹急匆匆跑進內室,手里捧著一套嶄新的騎裝。云舒從賬冊中抬起頭,
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將軍說要帶您去巡視城外的領地,馬都備好了。
"青竹興奮地抖開那套深藍色的騎裝,"這是將軍一早派人送來的,您快試試合不合身。
"云舒撫摸著質地精良的面料,心頭涌起一絲暖意。自安置營一事成功后,
蕭煜對她的態度明顯和緩了許多,但主動邀約同行還是第一次。換好騎裝,
云舒對鏡整理發髻。鏡中人英姿颯爽,與平日溫婉的形象判若兩人。她深吸一口氣,
壓下心頭莫名的雀躍,大步向前院走去。蕭煜已等候多時,
一身玄色勁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挺拔身姿。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
目光在云舒身上停留了片刻,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很合身。""多謝將軍。
"云舒福了福身,"不知今日要去何處巡視?""城東的幾處莊子,入冬前要檢查防務。
"蕭煜簡短回答,指向一旁的兩匹馬,"能騎嗎?"云舒看向那匹通體雪白的母馬,
眼睛一亮:"好漂亮的馬。""她叫'飛雪',性子溫順但不失速度。
"蕭煜難得地多解釋了幾句,"你若駕馭不了,可以與我共乘。"云舒沒有答話,
徑直走向飛雪,利落地翻身上馬。動作一氣呵成,顯是騎術嫻熟。她輕撫馬頸,
飛雪竟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蕭煜挑眉:"看來是我多慮了。"秋風送爽,兩人并騎出城。
云舒很快適應了飛雪的步伐,甚至能小跑一段。蕭煜的坐騎是匹高大的黑馬,
與飛雪并肩而行,黑白分明,引來路人頻頻側目。"將軍經常這樣巡視領地嗎?"行至郊外,
云舒放松了韁繩,讓飛雪自由漫步。"每月一次。"蕭煜目視前方,"以前都是獨自一人。
"云舒心頭微動:"那今日為何...""莊子里的管事多是拖家帶口,有女眷在場,
她們說話會更自在。"蕭煜語氣平淡,仿佛純粹出于實用考慮。云舒抿嘴一笑,也不點破。
她發現蕭煜越是掩飾關心,越容易露出破綻。第一處莊子很快到了。
管事領著妻兒老小在門前恭候,見將軍帶著夫人同來,都有些驚訝。
蕭煜簡單詢問了收成和防務,便讓云舒與女眷們交談。"夫人真年輕漂亮。
"管事的妻子張氏是個爽利的婦人,拉著云舒的手熱情道,"將軍從前從不帶家眷來,
我們還以為...""以為什么?"云舒好奇地問。張氏壓低聲音:"以為將軍不近女色呢!
"云舒險些笑出聲,連忙用袖子掩住嘴角。她瞥了一眼不遠處正在檢查糧倉的蕭煜,
很難想象這個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將軍,在百姓眼中竟有如此"清心寡欲"的形象。
告別第一家,他們繼續前往下一處。途中經過一片開闊的草地,蕭煜突然提議:"比比?
"云舒會意,唇角微揚:"將軍請。"話音未落,蕭煜的黑馬已如離弦之箭沖出。云舒輕笑,
一夾馬腹,飛雪立刻撒開四蹄追趕。風在耳邊呼嘯,景物飛速后退,她伏低身子,
感受著速度帶來的刺激。出乎意料的是,飛雪速度驚人,竟漸漸追上了蕭煜的黑馬。
兩匹馬幾乎同時沖過前方的小溪,蕭煜勒住韁繩,轉頭看向云舒,眼中閃爍著驚訝和贊賞。
"沒想到夫人騎術如此了得。"云舒微微喘息,
臉頰因興奮而泛紅:"小時候常偷偷溜出府騎馬,為此沒少挨罰。
"蕭煜難得地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看來相府二小姐并非表面那么乖巧。
""將軍可要替我保密。"云舒眨眨眼,兩人相視一笑,氣氛前所未有的輕松。
接下來的巡視順利非常。每到一處,蕭煜處理軍務和防務,云舒則與女眷們閑話家常,
了解她們的實際需求。配合默契,效率倍增。回程時,天色突變。
原本晴朗的天空轉眼烏云密布,遠處雷聲隆隆。"要下雨了,我們得加快速度。
"蕭煜皺眉望天。兩人催馬疾馳,可剛跑出不遠,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頃刻間,
暴雨如注,視線一片模糊。"前面有個亭子!"蕭煜指向不遠處。他們棄馬奔入亭中,
卻見這亭子年久失修,屋頂漏雨嚴重。蕭煜脫下外袍罩在云舒頭上:"再堅持一下,
我記得附近有戶農家。"雨越下越大,兩人共撐一件外袍在泥濘的路上奔跑。
蕭煜突然一把攬住云舒的肩,將她護在懷中:"小心!"云舒猝不及防撞進他堅實的胸膛,
隔著濕透的衣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一股混合著雨水和冷松的氣息包圍了她,
讓她一時忘了呼吸。蕭煜似乎也察覺到了姿勢的曖昧,手臂僵了僵,卻沒有松開。
兩人就這樣緊貼著跑到一戶農舍前,敲門求助。好心的農婦熱情地招待了他們,
拿出干爽的衣物讓兩人更換。云舒換上農家女的粗布衣裙,絞干濕發,
出來時看見蕭煜也換了一身粗布衣裳,正在灶前幫老農生火。這一幕莫名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