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滿囤收拾好家里的活便獨自一人在外邊溜達(dá),路過村里姑娘媳婦們經(jīng)常活動的小場地時,見到幾個十幾歲的姑娘在一塊追逐玩耍,吵吵鬧鬧的好不歡喜。她沒有上前一起玩,而是坐在不遠(yuǎn)處的石凳上安靜的看著,見她們玩得高興,她也不自覺的跟著咧嘴笑。
玩得累了,大家便各自散去,只小荷沒有離開,直直的朝她走了過來。
小荷今年十七了,生得格外水靈,也是她們村里的一枝花。她跟福生一樣念完了小學(xué),是村里讀書最多的姑娘。按理也是該成親的年紀(jì)了,聽說媒人都快把她家門檻踏破了,卻愣是沒一個能入她眼的。
她自然的在滿囤身邊坐下,唇角微微勾起:“滿囤姐,有些時日沒見你了。”
滿囤看著她因玩鬧而紅透的臉蛋微笑著回:“嗯,今日得空了在這閑坐會。”
自從小時候被謠傳下作話之后就沒人跟她玩了,雖然大家現(xiàn)在都長大懂事了,在路上偶然遇見了也幾乎不說話,就是禮貌的笑一下或者點個頭,唯獨這個小她四歲的小妹妹會主動找她說說話,有時還會塞些野果和瓜子糖果給她吃。
滿囤見她可愛又大方,不由得生出好感。
小荷一快速的邊往臉上扇著風(fēng),一邊不經(jīng)意的問:“滿囤姐,你和福生咋樣了?”見滿囤落寞的笑了一下,她又繼續(xù)說道:“你也二十一了,得抓緊了……要不然你別喜歡他了,考慮一下其他男孩子唄!”
每回見到,小荷總要有意無意的提起福生,都是小姑娘,滿囤自然猜得到她的心思,只她一直裝傻沒有戳破。村里看上福生的姑娘有好些個,她也管不著。
滿囤把雙腿盤坐在石凳上假裝不經(jīng)意的說道:“我去哪里認(rèn)識更好的男人,要不把和你相過的介紹一個給我,跟福生差不多的就行。”
小荷抿了下唇故作不悅的罵:“死心眼,你這樣怕是要嫁不出去了……不過別的男人好像真不咋地,我也看不上。”
滿囤笑著打趣道:“要死!眼光咋這么高?你是想找個啥樣的?你爹可是村長,不好的哪個敢介紹給你?”
小荷咯咯的笑,也不作答,過了一會突然轉(zhuǎn)頭期待的看著她:“咱去河里摸螺吧!”
“不,我不去!”滿囤忙搖著腦袋拒絕,她不要下河,堅決不!
自那年親眼見到吳賴浮在水面上后,下河洗澡、抓蝦、摸螺等等這些山里孩子愛干的事滿囤一件都沒再做過,也不在河邊走,甚至衣服都不肯去河邊洗了。為這事林二狗還罵過她好多次,埋怨她總是把院子里弄得濕噠噠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忽見不遠(yuǎn)處一個穿著紅色上衣的人影朝她們走了過來。
那人就是李桃兒,她最喜這抹妖艷的紅。
李桃兒笑盈盈的走到兩人跟前,柔柔的喊了一聲:“堂姐。”
這人長得甜,聲音也甜,可不知為何,滿囤看她就是不順眼,總覺著她笑的時候都不是真心的,像是故意做出來給人看的。
“嗯。”滿囤只不冷不熱的應(yīng)了一聲,沒再說話。
見氣氛莫名的有些尷尬,李桃兒又微笑著說:“堂姐,有空多來我家坐坐吧,我爹娘常念叨著你呢!”
滿囤一聽,唇角不自覺的勾起,不過她不是因為受邀感到開心,她是不屑!
按理說,滿囤在村里也就只剩下大伯二伯這兩家親戚,該親近些才是,可這大伯和大伯娘尤其尖酸刻薄。頭兩年,因為那塊地沒少折騰。他們見著滿囤張口便罵,又三天兩頭的到村長那鬧,還和林二狗爭著搶著要種,最可惡的是,他們竟趁著天黑偷偷往田里灌滿了水,把秧苗全給淹沒了。
林二狗一怒之下抄著個砍柴刀就踹開了他家大門,嚇得他們再不敢使壞,每每看見林二狗都繞著道走。可畢竟這口氣沒順下去,便只敢緊著滿囤這個孤女辱罵幾句。
這李桃兒在他們的教養(yǎng)下八成也不是善類,這會兒突然和自己親近,還邀自己去她家,也不知憋著什么壞水。
滿囤站起身輕笑道:“快讓大伯和大伯娘別念了,都過這些年了咋還氣呢,一把歲數(shù)了,要是氣出個好歹神仙來了怕是也沒轍!”話落,她便拉著小荷走開了,至于身后之人怎么生氣她可管不著。
福生從地里回來,碰巧在巷子里聽到柱子和村里的兩個二流子在非議滿囤,滿嘴的污言穢語。福生氣急了,掄起扁擔(dān)就哐哐往他們身上砸,幾人正說的起勁沒發(fā)現(xiàn)他在身后,一個個被打得跳了起來,巷子里頓時一陣雞飛狗跳。
他后面一直追著柱子打,另外兩人想上前幫忙,被他一個狠厲的眼神瞪得又縮了回去,只得乖乖站在一旁。
柱子被打的上躥下跳,一會兒護手一會兒護腿,嘴里還忙著罵人:“福生你個犢子,快給老子住手,王八蛋,啊……你到底發(fā)什么神經(jīng)?啊……你到底為啥打我嘛……我錯了,我真錯了,你快停手!”
只一會兒,他瘦肉的小身板就遭不住了,罵聲漸漸變成了哭腔。福生見教訓(xùn)的差不多了,故意在他大腿上狠狠的又揮了一棒才停下手,把扁擔(dān)戳在他的小腹下面厲聲道:“以后給我離滿囤遠(yuǎn)點,再讓我聽到你在背后說這些腌臜話,廢了你!”
柱子還沒顧到大腿上的疼痛,眼看自己的褲襠處也要遭殃,忙低聲下氣哭著求饒:“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以后我見了滿囤就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你放心吧!”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要是你不長記性,我見你一次就幫你長一次!”福生說這話的時候做了一個要打下去的假動作,嚇得柱子大腿一夾,趕緊用雙手捂住了他的命根子。
福生輕蔑的啐道:“呸,慫貨!我要是你早就撒泡尿把自己淹死算了!”罵完他便挑起擔(dān)子離開了。
見威脅已經(jīng)遠(yuǎn)離,柱子突然又變得硬氣起來,對著福生的背影又是翻白眼又是吐唾沫。他瞥見角落里隱忍偷笑的兩人,立即沖過去對著他們的腦袋就是一巴掌下去。
福生出了巷子不久又見著滿囤她們,小荷跟他招手喊話,他只輕應(yīng)了一聲便將視線定在滿囤身上沉聲道:“也不知道瞎晃蕩什么?我餓了,趕緊回去燒飯。”
滿囤見著福生才驚覺時間不早了,忙丟下小荷往家趕。福生餓了不怕,怕的是他爹餓了,他爹要是肚餓了沒飯吃可是會罵人的。
小荷只當(dāng)滿囤是太聽家里男人的話,很瞧不上的在后面低聲罵了一句:“沒出息!”可罵歸罵,她的視線卻是一直跟著兩人走了很久。
“以后見著柱子離遠(yuǎn)點,他不是什么好人。”
聽見福生突然冷不丁冒出這么一句,滿囤側(cè)頭看向他,臉上帶著不以為意的笑意:“咋了,他又惹著你了?他平日里最多就是嘴賤了些,能壞到哪去?倒是你,別動不動的就打人,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不要總對著干。”
“不識好歹!反正我是提醒你了,愛聽不聽!”福生說完便加快腳步把滿囤拋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