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官械斗,這在大秦歷史上,也是絕無僅有。
看到王崇文拔出劍的那一刻,贏壬就知道事情壞了。
好歹人家是丞相的孫子,若是真有什么事,自己可擔待不起。
可若是認慫,顏面盡失,以后在宗室人中,自己的地位,便會一落千丈。
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皰人的一句話,讓贏壬找到了臺階。
他瞬間就插回了佩劍,扭頭朝人群外望去,果真見到公子扶蘇正站在門口。
頓時,圍著的人群,立刻散開。
唯獨扶蘇疑惑地朝著這邊走來。
眾人連忙上前行禮:“見過公子。”
扶蘇一一拱手回禮,便朝著李乾這邊走來,到了跟前,看到李乾正在插回佩劍,扶蘇恭敬地行了一禮:“扶蘇見過先生,不知剛才發(fā)生了何事,這般多人圍著先生?”
此話一出,剛剛往回走的贏壬,只覺得腦袋中“嗡”地一響,整個人愣在原地。
“公子叫他先生?”
能讓扶蘇叫先生的,大秦博士中,也沒有幾人,更何況,扶蘇平日里不可能到這里,眼下到了這里,竟然是來找此人的。
李乾客氣地回了一禮,擺手道:“沒什么,不過是一些蒼蠅罷了,公子找我何事?”
一聽到李乾說自己是蒼蠅,贏壬再度轉(zhuǎn)過身來,他身旁的另一人,在其耳中低語了幾句。
他心中頓時大喜,低聲罵道:“怎么不早說!!”
“公子且慢……”贏壬直接打斷扶蘇,一臉欣喜大步走來,“昨夜此二人值守之時,去女閭縱酒,定要告知郎中令,將你二人重罰!”
“對,我等皆可為證!”身后昨夜幾名一同的郎官站了出來。
他們雖不愿意和贏壬一同受罰,也不愿意看著宗室吃癟,更何況,這李乾做事也太過霸道,若是壓制不住,以后宗室的面子往哪兒擱?
按理說,昨夜應(yīng)該是王崇文值夜,可那時,他竟然在女閭縱酒享樂,這可是瀆職之罪。
扶蘇一愣,自己來是找李乾的,沒想到還能遇到這種事。
身后王崇文的臉色,也已經(jīng)難看起來,他們說的沒錯,昨夜擅離職守,按理說,是要受罰的。
可昨日大父讓他一定要和這位新室友搞好關(guān)系,腦袋一熱,便帶他出去喝酒了。
“放屁!我們昨夜在宮內(nèi)值守。”李乾毫不客氣,“若是不信,自己去問始皇去!”
“休要拿陛下來壓我們,昨夜你就在女閭中縱酒享樂,除了我們,還有更多的人看見了!公子,這等瀆職之罪,定要重罰啊!”贏壬把皮球踢給了扶蘇。
女閭是什么地方,扶蘇當然知道。
他沒想到,能窺得天機的李乾,竟然也好這口。
不過,孟子曰:“食色性也!”
連圣人都這般,李乾這等當代大才之人,有這點嗜好也不奇怪。
贏壬也算是扶蘇的族兄,見這么多人作證,他也犯了難,想了下,便打著圓場:“諸位,昨日先生第一次當值,興許只是誤了點時辰罷了,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他是新人,我等不追究,可王崇文并不是新人,昨夜他也在女閭,連值守之日都能忘記,我看,這郎官他也不適合當!”贏壬不依不饒。
他已經(jīng)猜出,這李乾恐怕和扶蘇關(guān)系匪淺,但,這口氣不能不出,懲處王崇文,也算挽回面子。
“這……”
扶蘇頓時犯了難。
“我再說一遍,我倆昨夜當值,守在始皇書房門口一夜,若是你等不信,自可以去問始皇,若是想練一練,我等也奉陪!”
“猖狂,太猖狂了!我等定要去郎中令面前告你們?yōu)^職之罪!”
贏壬打定了主意,這口惡氣不能不出。
恰在此時,那皰人又大聲喊道:“郎中令和中車府令都來了!”
他在公廚當了二十幾年的皰人,這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多大人物到這來。
兩人一進來,看到李乾后,便大步朝著這邊走來。
到了跟前,對著扶蘇行了一禮后,蒙毅便吩咐道:“你二人收拾好東西,跟始皇一起去驪山。”
贏壬都看傻了,什么時候讓下屬當值,竟然要郎中令親自來傳,剛才還信誓旦旦要告發(fā)的他,頓時啞火。
李乾攤開雙手,語氣頗有點無奈,“大人,可眼下有件事尚未解決,這位贏壬公子非說我倆昨夜瀆職,要讓你定我倆的罪呢。”
身旁的王崇文伸手扯了扯李乾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說,昨夜蒙毅可是在房間等他二人。
“大人,這二人昨夜在女閭……”贏壬見狀,立刻二人昨夜瀆職的事又說了一遍。
“我等皆可作證!”身旁的幾名宗室郎官,也附和道。
掃了他們一眼,蒙毅回道:“是嗎?昨夜他二人在始皇書房門口當值,不少人都看見了。”
“大人……這……他二人子時才溜回來,誤了時辰啊。”
“我也瞧見了,你難道說,我和郎中令大人,都在說謊嗎?”趙高甩了甩衣袖,瞪了他一眼。
贏壬幾人,立刻退后幾步,不敢多言。
趙高畢竟是始皇身邊的紅人,就連宗正贏杰也不敢蓄意得罪,何況是他們。
見狀,趙高對著李乾客氣拱手:“先生,時候不早了,快走吧,別讓陛下久等了。”
一旁的王崇文,已經(jīng)張大了嘴巴,他到現(xiàn)在總算明白大父為什么要自己和李乾搞好關(guān)系。
“到底何事這般著急?”扶蘇忍不住問。
“公子別問了,若是空閑,和我等一起吧。”蒙毅道。
眾人壓根沒有理會贏壬,等到人離開公廚,才有人小聲在贏壬耳邊低語。
片刻后,贏壬瞪大了眼睛,驚呼道:“是他……天吶,你們?yōu)槭裁床辉绺嬖V我!!!”
……
東宮。
書房內(nèi)。
淳于越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忍不住皺起眉頭。
今早,是他給公子扶蘇上課的時間,這么多年來,扶蘇從來沒有遲到。
可今日,自己在這等了半個時辰,依舊沒有見到人。
他問向一旁的侍女:“你說,公子去找先生去了,可知是哪位先生?”
那侍女搖了搖頭:“說是一位叫李乾的郎官,若是先生等乏了,奴婢去尋下公子。”
“不必了!”淳于越當即擺手,口中喃喃道:“李乾?莫非是那位通曉陰陽的神算子?”
裝神弄鬼,登不得大雅之堂!
淳于越心中暗罵了一句,沉著臉起身,沒有多言,拂袖離去。
朝內(nèi)不少人都想當扶蘇的老師,他自認為才華無雙,始皇才把這個重任交給了自己。
眼下,又多出來個先生,他倒是要見識見識,此人到底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