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
劉靖正蹲坐在廚房門檻上,捧著陶碗吃早飯。
經過二十來天的休養,他已經徹底恢復了。
這期間季仲又來過兩次,每次來都帶上一只野兔或山雞。
雖然季仲每回都冷著臉,嘴硬說是給福伯補身子,實則劉靖心里跟明鏡似的,銘記這份恩情。
至于住宅丫鬟的偷窺,他也心知肚明。
看就看唄,他一個大男人,又不會少塊肉。
福伯唏哩呼嚕地喝著粥,抽空說道:“俺方才看了,馬蹄有些長,待吃完了飯,咱爺倆把馬蹄修一修。”
劉靖輕笑道:“您老那身子骨就別折騰了,好好歇著吧,我一人就行。”
他雖未修過馬蹄,可前世時常看著修馬蹄修牛蹄的視頻入睡,理論經驗豐富。
“可不能大意。”
見他不當回事,福伯叮囑道:“黃狗兒就是大意了,結果被紫錐一蹶子踹中心口,一命嗚呼。”
“我省的。”
劉靖點點頭。
用過飯,他拿上修馬蹄的銼刀,拎著一條小木凳,徑直來到馬廄。
馬廄之中,三匹馬正悠哉地吃著馬槽里的草料。
其中兩匹馬相對矮小一些,四肢卻極為粗壯,是標準的馱馬。
這種馬奔跑速度緩慢,且爆發力不足,當不了戰馬,不過優點是耐力極強,用來馱貨拉車再適合不過了。
第三匹馬則完全不同,外形神駿,體態矯健,如綢緞一般的深褐色毛發在陽光照耀下隱隱泛著紫色,姿態高傲。
這匹馬就是崔家公子耗費巨資購得的紫錐。
奈何這匹馬性子太烈,崔家公子試著騎過一次,差點被摔死,其后更是將上一任馬夫黃狗兒活活踹死,可見其性情暴烈,甚至有時候福伯為它刷毛時,都會被噴一頭口水。
此刻,紫錐馬霸占著馬廄里最好的位置,另外兩匹馱馬稍稍靠近一些,它就立即一陣嘴咬腳踢,粗暴的將其趕走。
見到劉靖前來,紫錐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繼續埋頭吃著草料。
劉靖卻不慣著它,徑直走過去,來到他身后,把條凳放下,隨后彎腰握住它的一條后腿,將其拎起來。
就在這時,紫錐忽然暴起,另一條后腿跳起來,閃電般踹向劉靖。
馬后踹的力道極其恐怖,威力堪比一輛時速三四十碼的汽車的沖擊力。
先前的黃狗兒,就是被一腳踹中心口,還沒等大夫趕來,就徹底死透了。
劉靖早就防著它,迅速側身避開。
眼見一擊不中,紫錐立即急了,瘋狂擺動被抓住的后腿,想要掙扎開,口中不斷發出嘶鳴。
然而,劉靖的大手卻如鐵鉗一般,死死抓住它的小腿,任憑它如何掙扎,都動彈不得分毫。
似紫錐這種野性難馴的烈馬,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就是在力量上征服它。
只有徹底壓制住它,才會心甘情愿地對你臣服。
劉靖的氣力極大,紫錐又蹦又跳折騰了半天,大手依舊穩穩抓住它的小腿。
“呼哧呼哧~”
一番折騰,紫錐累壞了,兩個鼻孔張開,喘著粗氣。
“一個畜生而已,還治不了你?”
劉靖冷笑一聲,按著它的小腿將馬蹄架在條凳上。
這一次,紫錐沒再動彈了,保持著這個姿勢,任由劉靖拿著銼刀給自己修剪蹄子。
不得不說,修馬蹄真的很解壓。
一刀下去,掉下一大片角質層,原本烏黑臟亂的馬蹄,很快就變得潔白。
削的差不多了,劉靖忽地想到了什么,朝著院中的福伯問道:“福伯,這馬怎地沒上馬掌?”
福伯答道:“又不打仗,上那玩意兒干甚,平白的浪費錢。”
“這跟打仗有什么關系?”
不說還好,一說劉靖更疑惑了。
經過福伯解釋后,他這才恍然大悟。
馬掌,也就是馬蹄鐵,很早之前就出現了,但卻并未普及。
原因很簡單,造價高。
馬蹄鐵雖然帶個鐵字,可卻并非是鐵,而是鋼,且是極其優質的鋼。
若真是生鐵熟鐵,跑不了百十里就會斷裂,而斷裂后極有可能會對馬蹄造成嚴重的損傷。
想要支撐馬奔跑的強度,至少是十煉鋼,這種鋼是制作刀刃、槍尖等軍械的材料。
四個馬蹄鐵約莫兩斤,兩斤十煉鋼少說也得大幾貫錢。
關鍵這玩意兒是消耗品,馬蹄長得很快,一兩個月就得換一次,縱然是崔家大公子也經不起這般折騰。
即便是軍中,能用上馬蹄鐵的戰馬也是極少數,都是各地節度使麾下的精銳牙兵,且數量不會太多。
難怪這玩意兒到了宋朝,才開始大規模普及。
因為宋朝冶鐵與挖礦技術得到飛速發展,鋼鐵產量劇增,外加冷鍛工藝的出現,馬蹄鐵才得以普及。
似崔家大公子這樣的人,平日里很少騎馬,即便騎馬也只是在黃土路上跑一跑,對馬蹄磨損很小,所以壓根就用不到馬蹄鐵。
古人不是傻子,真要便宜又實用,怎會不普及?
說話間的功夫,劉靖便將一只馬蹄修整打磨完畢。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接下來三只馬蹄就快了許多。
修完馬蹄,劉靖伸手在紫錐馬的腦袋上摸了摸。
紫錐顯然不太適應這種親昵的互動,搖晃了一下腦袋,想躲開大手,卻見劉靖一把摟住馬脖子,恐怖的力道壓制下,紫錐無法動彈,只能任由他撫摸。
眼見紫錐馬似乎已經臣服,劉靖心下一喜,趁勢翻身騎上馬背。
這個過程,他并未放松警惕,時刻關注著身下的紫錐馬。
好在紫錐只是打了個響鼻,并未有過激的舉動。
不過這可把院中的福伯嚇壞了,趕忙勸道:“快下來,這馬性子暴烈的緊,馬背上沒綁馬鞍,千萬別摔斷腿了。”
“沒事,這馬已經老實了。”
劉靖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紫錐馬的腦袋。
眼見這匹烈馬一動不動,表現乖巧,福伯不由嘖嘖稱奇。
騎了一會兒,劉靖就翻身下來。
一來是沒有綁馬鞍,確實不安全。
二來則是他壓根不會騎馬。
等找個機會,將這紫錐牽到外頭好好乘騎一番。
亂世之中,不會騎馬可不行,不管是上陣殺敵亦或是逃命,都得會騎馬。
劉靖心里盤算著,拎著條凳,又來到另外兩匹馱馬身后。
相較于紫錐,這兩匹馱馬就溫順多了,任由劉靖抬起馬腿修整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