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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出租屋,我下意識地望一眼衣柜。
里頭只剩下幾件洗得褪色的舊T恤和汗衫,領口也早已變形,看不清上面的水洗標。
這些地攤貨,不過幾十塊。
可那個男人說,林晚星送他的皮帶價值幾萬塊。
我憑著記憶查了查那個牌子,官網上赫然寫著“¥39999”。
那個皮夾也是牌子貨,價格更是只高不低。
而林晚星毫不猶豫地說要買所有上新款給他,語氣輕松得好像說要去公園玩。
所有后知后覺的痛苦如悶棍一般砸向我。
我發(fā)著呆,房門外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想到我滿臉的舞臺妝還沒卸,我連忙把帽子藏進柜子。
慌亂中把自己關進廁所脫衣沖澡。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林晚星。
多年相伴,我對她不只有愛情,還有親情。
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后來被心善的老婦人收養(yǎng)。
可前些年,她得了癌癥,花光了所有積蓄也沒有撐下去。
林晚星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后一絲光明。
我曾以為,我對她也是。
我曾以為,我們是彼此的救贖。
廁所門敲響,一個清麗的素凈臉龐探進來。
“阿硯,我給你帶了小禮物。”
她神秘兮兮地伸手,獻寶似的遞來一枚鑰匙扣。
是真皮的。
剛剛在搜真皮錢包時發(fā)現的,是那個牌子定制新品的贈品。
我垂眸,沒有伸手去接,只淡淡應了句。
“很貴吧,腿傷沒好怎么出門了?”
廁所霧氣彌漫,林晚星看不見我的神情。
“阿硯,你每天出門賺錢不容易,我躺在家里實在不安心。”
“不用擔心我,我腿好很多了,你每天早出晚歸幫我還貸,我心疼你,我賺得不多,如果買些便宜的小禮物,能讓你開心一點就很值了。”
“你放心,等我以后賺錢多了,就給你買最好的最貴的,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她眼睛彎彎,語氣輕快地說著俏皮的話,可我一點也笑不出來。
她的笑容讓我胸口忽然涌上一股說不出的酸澀。
見我沒說話,她作勢要脫衣進來,“阿硯,你是不是等我一起洗,我來啦。”
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陌生沉香,裹著隱約的冷意猛地入侵我的鼻腔。
我嗓子發(fā)緊,半晌只吐出一句:“我洗完了,你慢慢洗。”
隔天清早,我早起出外場,林晚星也穿好衣服出門。
她笑著撲進我懷里蹭臉,像一只毛絨小貓:
“我等會兒要去公園散散步,有助于腿部復健,下班記得早點回來,我會想你。”
說罷,裙角一閃,她有些踉蹌地消失在我的視線。
可她離開的方向,分明跟我同路。
我悄悄跟在她身后,走出小區(qū)門口。
卻驚訝發(fā)現,不知何時,她換上一雙高跟鞋,脫掉外面的破外套,露出精致的小禮裙。
步伐矯健,哪里還有半分腿傷未愈的樣子。
我滿腹疑團。
林晚星,你到底瞞了我什么。
直到我們先后打車到了陸家城郊別墅前,我猝然頓住。
這是陸家主辦的晚宴,賓客都屬于上流社會,非富即貴。
正是曾經那個在林家家破人亡時,趁火打劫低價收購了林家企業(yè)的——陸家。
我從側門窺見林晚星正挽著陸子麟的手臂,笑容明媚,含情脈脈。
她的低語,她的垂眉,每一個細節(jié)都透著熟稔與默契,卻與我無關。
親眼看著我的未婚妻輕笑著替陸子麟整理領帶時,眼里那道溫柔幾乎將我溺斃。
嘉賓云集,閃光燈下,她像一只優(yōu)雅盛放的孔雀。
而我,只能躲在角落里,看著她在那個不屬于我的世界恣意散發(fā)光芒。
不遠處,兩名賓客低聲調侃:
“你知道嗎?這位新貴林小姐一直對陸少愛而不得呢,三年前陸少訂婚,林小姐差點輕生呢。”
“聽說后來她為了氣陸少,找了個窮小子當未婚夫。”
他們話音漸遠,我狠狠攥拳,青筋暴起,指甲陷入掌心的肉,已然麻木。
三年來,我記得每一次林晚星崩潰的夜晚。
每一次她說撐不下去了,我夜夜坐在床頭替她守夜。
她說想要還完債就跟我結婚。
我練雜技攢下的每一分錢,幾乎用命拼來的。
腿骨摔斷,脫臼挫傷早已是家常便飯。
可原來那些絕望和死意都是為了陸子麟。
忽然間,這三年的情感、奮斗,都變得可笑無比。
心口好像被無形利刃從里到外錐刺了個透,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