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瞬間,半個月的時間悄然流逝。
朝堂之上,扶蘇依舊按時出現,卻仿佛變了一個人。
他靜靜地站在朝臣之中,眼神深邃,面容沉靜,不再像往日那般積極參與討論,幾乎不在朝堂上發表任何言論。面對同僚們的詢問,他也只是微微一笑,言辭含糊,讓人捉摸不透,整個人都變得高深莫測了起來。
下了朝,扶蘇便一頭扎進提煉精鹽的事務中,整個過程煉鹽過程,扶蘇都親力親為,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力求做到完美。
除此之外,扶蘇身邊多了一個身影,那就是黑龍衛的統領章邯。
黑龍衛,是大秦最神秘也最令人畏懼的力量,每一個成員都是從千軍萬馬中精挑細選出來的頂尖高手,他們不僅武藝超群,更對嬴政忠心耿耿,誓死捍衛始皇帝的安全。
章邯,這位始皇帝陛下最為信任的統領之一,黑龍衛的首領,他跟在扶蘇的身邊,本身就代表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明面上,章邯是黑龍衛統領,負責拱衛皇宮和始皇帝的安全,他的到來,自然也肩負著保護太子扶蘇的重任,確保太子殿下萬無一失。暗地里,章邯的出現,更是代表著始皇帝陛下對公子扶蘇的一種公開支持。
對于扶蘇來說,章邯的到來,無異于雪中送炭。他很清楚,自己在朝堂上根基尚淺,那些儒生,關鍵時刻根本指望不上。而且他如今刻意疏遠儒家,更是形單影只,急需一股強大的助力。
章邯是誰?那可是未來能在絕境中力挽狂瀾,能與西楚霸王項羽硬碰硬的狠角色!這樣的人物,現在就站在自己身邊,簡直是天賜良機。扶蘇心中暗自盤算,如何才能將這股力量牢牢抓在手中。
不過這些都需要慢慢來,急不得。扶蘇心里清楚,像章邯這等人物,絕不是靠幾句漂亮話就能收服的,想要真正得到他的認可和效忠,必須拿出實實在在的本事來。
況且自己雖然目前暫時勢單力薄,但也是炙手可熱的儲君人選,相信章邯也需要自己這個政治資源,雙方完全可以互惠互利。
只是目前嬴政尚未定下儲君,章邯暫時不敢太過靠近扶蘇,否則要是能將章邯和黑龍衛一并收入囊中……扶蘇微微瞇起了眼睛,心中閃過一絲遺憾。他也很明白,章邯的顧慮并非空穴來風,儲君之位未定,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引來軒然大波。不過,扶蘇并不著急,他有的是耐心和手段。
“章統領,隨我來,今日便讓你真正見識一下本公子煉制的精鹽。”扶蘇招呼一聲,率先邁步朝存放精鹽的房間走去。
章邯跟在扶蘇身后,一言不發。這幾日,他親眼目睹了扶蘇提煉精鹽的全過程,每一個步驟,扶蘇都親力親為,未曾有絲毫隱瞞。只是,鹽礦有毒的說法,由來已久,根深蒂固。即便親眼所見,他心中那份揮之不去的疑慮,依舊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那里。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了存放精鹽的房間。房間并不算大,但收拾得極為整潔。靠墻的位置,整齊地碼放著一口口敞口的陶罐,罐口用干凈的麻布虛掩著,陽光透過窗欞,在地面上灑下斑駁的光影,也給陶罐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扶蘇示意章邯上前,“章統領,請看。”
章邯這才抬眼,目光落在了那些陶罐之上。他走近幾步,輕輕掀開一個罐口的麻布。映入眼簾的,并非他想象中粗糙發黃的鹽粒,而是一片晶瑩剔透的白色,如同冬日最純凈的雪花,又似上好的羊脂美玉,在光線的映照下,閃爍著柔和的光澤。
章邯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他常年征戰沙場,見慣了刀光劍影,也見過無數奇珍異寶,但眼前這堆“鹽”,卻讓他感到一絲不同尋常。這真的是鹽嗎?與他以往見過的粗鹽,簡直是天壤之別。
他忍不住伸出手,捻起幾粒,指尖傳來細膩冰涼的觸感,沒有絲毫粗糲之感。再湊近鼻尖輕嗅,也只有淡淡的咸味,并無其他異味。
“章統領別急。”扶蘇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鹽礦有毒的說法,由來已久,可謂是深入人心,根深蒂固,光是看著好看可不行,還得檢驗檢驗,看看它到底有沒有毒性。”
章邯聞言,眉頭微微一挑,原本因為精鹽的驚艷外表而稍稍放松的心弦,再次緊繃起來。的確,他差點被這精鹽的美麗外表給迷惑了。鹽礦有毒的說法,從小聽到大,幾乎成了常識。即便親眼見證了提煉過程,理智上也相信扶蘇公子不會無的放矢,但潛意識里,那份根深蒂固的疑慮,依舊難以徹底消除。
他深吸一口氣,將指尖的鹽粒輕輕捻動,感受著那份細膩的觸感,沉聲問道:“公子殿下打算如何檢驗?”
扶蘇笑了笑,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章統領,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然眼見亦有虛妄之時,唯有親身經歷,方能辨明真假。”
他踱步走到窗邊,目光投向遠處,語氣隨意,仿佛只是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我聽聞死牢之中,向來不缺待行刑之徒。與其讓他們白白浪費糧食,不如廢物利用,為我等解惑,豈不妙哉?”
章邯沉默片刻,倒不是覺得扶蘇做法不對,只是這事怎么看都與“仁德”二字掛不上鉤。
他記得,前些日子,扶蘇還在朝堂之上,引經據典,勸諫始皇帝要施以仁德,寬恕罪囚。那番慷慨陳詞,言猶在耳,仿佛還在昨日。怎么轉眼之間,公子的行事風格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章邯目光沉靜,落在扶蘇身上,試圖從這位年輕公子臉上捕捉到一絲端倪。然而,扶蘇神色如常,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清澈,坦坦蕩蕩,仿佛剛才提出要用死囚試毒之人,并非是他一般。
難道,之前的仁德之論,只是公子為了收買人心的一種手段?而今日這般果決狠厲,才是公子真正的處事風格?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或許一直都看錯了這位公子。之前的仁德之論,或許只是公子為了爭取朝臣支持,收攏人心的策略。而今日這番看似冷酷的決斷,或許才是這位儲君真正的心性流露。章邯的心中,升起一絲復雜的情緒,既有被蒙蔽的錯愕,又有一絲難以言明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