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焚村
三日后，林風沿著溪流摸回青牛村時，暮色正從山坳里漫上來。村口的老槐樹斷了半截，焦黑的樹干上掛著半片道袍——是青云宗的制式服飾，領口處繡著的云紋里，隱約藏著西方機械族的齒輪暗紋。
"娘？"他壓低聲音，攥著腰間的青銅羅盤。自從那日在鷹嘴崖一別，蘇瑤的光精靈障目術已經失效，羅盤邊緣的圣露霧氣只剩薄薄一層。腳底突然踩到黏膩的東西，借著月光一看，竟是凝固的蠟狀物質，散發著刺鼻的硫磺味——是西方煉金術里的「腐骨磷」，遇水會爆燃的禁忌之物。
村內靜得可怕，連犬吠聲都沒有。林風貼著墻根前行，鼻尖漸漸嗅到焦糊味。轉過街角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整個村子都在燃燒，青紫色的火焰舔舐著房梁，那火焰竟像是有生命般，專挑有人氣息的地方蔓延。他看見王掌柜的尸體趴在藥鋪門口，胸口插著柄東方御劍，劍身卻刻著血魔族的詛咒銘文。
"阿風？"微弱的呼喚從廢墟中傳來。林風猛地轉頭，看見母親半埋在坍塌的土墻下，白發上沾著火星。他撲過去扒開磚塊，卻發現母親的右手死死攥著個鐵皮匣子——是西方蒸汽商人常用的保險箱，鎖孔處刻著星靈族的閉合星環圖案。
"拿著......"母親咳出黑血，唇角沾著的灰燼下，隱約有淡金色紋路閃過。林風瞳孔劇震，這紋路竟與蘇瑤指尖的光精靈血脈印記一模一樣。母親用盡最后力氣將匣子塞進他懷里，指甲劃過他手腕上未消退的鱗片印記："去西境......找銀蕨草......"
話音未落，青紫色火焰突然暴漲，一道劍氣從火中劈來。林風本能側身，鱗片從手臂蔓延至肩頭，一拳砸向偷襲者。悶響聲中，那名青云宗修士的頭顱像西瓜般爆裂，露出藏在道袍下的機械義眼——瞳孔是齒輪狀的，正滲出暗綠色的液壓油。
"小心！"熟悉的呼喊聲里，蘇瑤從濃煙中沖出，她的素白衣裙已被燒出幾個破洞，露出內襯的光精靈族銀絲軟甲。她腰間的齒輪匣子開著，里面的銀針正在自動排序，針尖沾著的不是草藥汁，而是淡金色的液體——分明是光精靈的圣露。
"他們用腐骨磷混合了東方離火陣。"蘇瑤踢開腳邊的機械蜘蛛殘骸，那東西的腹部還在滲出酸性毒液，"這種火焰會追蹤血脈氣息，你的龍血......"她忽然頓住，目光落在林風母親的尸體上，瞳孔猛地收縮，"她也是......"
"什么？"林風攥緊鐵皮匣子，龍血在體內躁動，鱗片正順著脖頸往上爬。蘇瑤咬了咬唇，從袖中取出一小瓶透明液體，倒在掌心抹開，竟是西方機械族的「冷卻劑」："沒時間解釋了，先離開這里。玄火狼幼崽在村西頭的柴房，他們想拿它做......"
爆炸聲打斷她的話。整座柴房突然沖天而起，青紫色火焰中，傳來幼狼的哀號。林風轉頭望去，只見那幼狼被鎖鏈吊在房梁上，脖頸處的傷口滲著機油——不是普通的獸類傷痕，而是被機械齒輪碾壓出的齒痕。
"他們給它下了「血魔飼魔丸」。"蘇瑤的聲音里帶著怒意，指尖凝結出光精靈的凈化術，"這種丹藥混合了東西方禁術，會讓異獸變成只知殺戮的傀儡......"
話音未落，幼狼突然掙斷鎖鏈，紅瞳中閃過機械齒輪的反光，張開嘴噴出青紫色火焰。林風本能揮拳，鱗片化的手臂砸在狼首上，卻聽見金屬碰撞聲——這幼狼的頭骨里，竟嵌著半塊機械核心。
幼狼嗚咽著倒下，脖頸處的鎖鏈掉在地上，露出被磨得發亮的齒輪狀項圈。林風瞳孔驟縮，這分明是西方機械族用來控制魔獸的「奴獸環」，上面還刻著血魔族的銘文："容器備用能源"。
"拿著這個。"蘇瑤塞給他一枚光精靈族的「醒神符」，貼在幼狼眉心，青色火焰漸漸退去，露出原本的棕紅色皮毛，"它體內還有火靈石，能暫時壓制龍血反噬......但每天必須喂一塊火靈石，否則......"
村外傳來馬蹄聲，至少有十名修士正在靠近。林風抱起幼狼，蘇瑤則撿起地上的機械蜘蛛殘骸，指尖在齒輪間快速撥動，竟讓那東西重新爬動起來："引他們往東，我去毀掉離火陣的中樞。"
"你瘋了？！"林風抓住她的手腕，觸到她小臂上發燙的星輝印記，"他們要你的血......"
"我的血能暫時克制腐骨磷。"蘇瑤扯開袖口，露出已經蔓延至肘部的金色紋路，"光精靈血脈對他們有用，所以至少會留我活口。但你不一樣......"她看著林風越來越明顯的鱗片，聲音放柔，"他們需要的是能容納混沌之輪的活體容器，而你的龍血......"
遠處傳來修士的呼喝："在那里！別讓那小子跑了！"蘇瑤猛地推開他，朝相反方向跑去，光精靈秘銀線在月光下劃出銀色軌跡。林風咬牙轉身，懷里的幼狼突然舔了舔他的手背，溫熱的觸感讓他想起母親臨終前的目光。
他低頭看著鐵皮匣子，用龍血滲進鎖孔。咔嗒一聲，匣子里掉出半塊玉簡，上面刻著東方古篆與西方星靈文的混合文字："混沌之輪，五屬性為基，光暗相生，時空為引......"玉簡邊緣缺了一角，像是被利爪撕扯下來的。
幼狼突然低吼，前方出現三個青云宗修士，為首者腰間掛著血魔族的骨質沙漏，手里把玩著枚刻滿符文的子彈——是西方機械族的「破靈彈」。林風感覺龍血在血管里沸騰，鱗片終于覆蓋半邊臉，他聽見自己喉嚨里發出類似龍吟的低鳴，然后一拳砸向最近的修士。
骨骼碎裂聲中，他看見修士道袍下露出的機械義肢，關節處刻著星靈族的「永寂」符文。這是第二次殺人，第一次是在鷹嘴崖下，用鱗片化的手臂捏碎追兵頭顱時，他只覺得恐懼。而現在，憤怒蓋過了一切——為了被焚燒的村莊，為了死不瞑目的母親，為了不知生死的蘇瑤。
"容器失控了！"剩下的修士想逃，卻被幼狼咬住腳踝。林風抓起地上的破靈彈，鱗片覆蓋的手掌竟將子彈捏成齏粉，符文碎片在他掌心燃燒，卻無法傷他分毫。龍血順著嘴角流下，在地上燙出滋滋聲響。
當最后一名修士倒下時，蘇瑤從濃煙中走出，她的左袖已被燒光，整條手臂都泛著金光，星輝印記蔓延至肩頭，像是披著流動的月光。她手里提著半塊離火陣的陣盤，盤面裂痕中滲出腐骨磷的漿液，卻被她掌心的光精靈血脈凈化成清水。
"走。"她將陣盤扔進火焰，遠處傳來飛舟的轟鳴，"西境還有三天路程，我們必須在天亮前穿過黑森林......"
"為什么幫我？"林風盯著她的手臂，想起母親臨終前的金色紋路，"你和我娘......到底是什么人？"
蘇瑤沉默片刻，從發間取下銀蕨草，草葉在她掌心化作光點，拼成半枚星靈族的徽記："等你到了西境，見到獅鷲商隊的大長老，自然會明白。現在......"她看向燃燒的村莊，眼神哀傷，"先活下去。"
幼狼突然抬頭，對著天際發出嗚咽。林風順著它的目光望去，只見云層里隱約有飛舟掠過，船頭懸掛的燈籠上，青云宗的云紋與光明圣殿的十字交叉，在夜色中格外刺目。他摸了摸胸口的鱗片印記，又看向蘇瑤手臂上的星輝，忽然意識到，這場追殺遠不止是奪寶那么簡單。
西境，銀蕨草，獅鷲商隊......這些陌生的詞匯在他腦海里盤旋。懷里的幼狼蹭了蹭他，嘴里吐出塊火紅色的石頭——是它的內丹。林風攥緊石頭，感受著里面暴躁的火靈力，忽然想起蘇瑤的話："它們想拿它做備用能源。"
備用能源？給什么用？
這個疑問在他心中縈繞，直到兩人消失在黑森林邊緣。身后的青牛村已燒成灰燼，唯有村口的老槐樹還立著，焦黑的樹干上，青云宗的道袍與光精靈的銀蕨草碎片被火焰卷上天空，像是東西方勢力在這片土地上的第一次正式交鋒。
而這場交鋒，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