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斷橋
永夜丘陵的霧像團濕棉花，裹著鐵銹味往鼻子里鉆。林風背著蘇瑤走在最前面，玄火狼一瘸一拐地跟著，尾巴垂得低低的，脖頸處的齒輪項圈已經磨進皮肉，滲出的黑血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跡。蘇瑤的光暗雙色力量還不穩定，剛才在祭壇用得太狠，此刻昏昏沉沉地靠在他肩頭，指尖偶爾亮起微弱的金光，又很快被黑暗吞噬。
“再走一段就到機械之城的邊境了。”林風輕聲說，與其說是安慰蘇瑤，不如說是給自己打氣。他感覺龍血在體內躁動，鱗片從脊椎往上爬，每走一步都像有把刀在刮骨頭。玄火狼突然停下，鼻子動了動，喉嚨里發出警示的呼嚕聲——前方隱約傳來金屬摩擦的響動，像是無數齒輪同時轉動。
轉過山坳，一座銹跡斑斑的鐵索橋橫跨在深谷之上，橋身掛著東方的符紙與西方的警示燈，卻都已破爛不堪。橋對面是陡峭的崖壁，長著些歪歪扭扭的機械植物，葉片上的鋸齒還在緩緩轉動。
“小心，這橋看著不對勁。”蘇瑤勉強抬頭，光精靈的敏銳讓她察覺異樣，“鐵索上有青云宗的「乙木困仙陣」符文，還有機械族的爆破裝置......”
話沒說完，橋身突然劇烈晃動，無數機械蜘蛛從橋板下爬出，復眼發出紅光，腹部裂開露出幽藍的靈核。林風本能后退，卻聽見身后傳來御劍的破風聲——青云宗的追兵到了，為首的正是玄風長老，他的機械義肢上纏著星靈族的時空符文，佩劍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
“容器甲亥，光暗混血種，”玄風長老冷笑，“你們以為破壞鑄造坊就能阻止混沌之輪？太天真了。”他揮劍劈來，劍氣中夾雜著星靈族的空間撕裂術，地面瞬間出現裂縫。
林風抱著蘇瑤躍上鐵索橋，玄火狼緊隨其后。機械蜘蛛噴出的毒液擦著他的鱗片飛過，在橋板上燒出大洞。蘇瑤勉強凝聚出光暗藤蔓，纏住最近的機械蜘蛛，卻看見它們腹部的靈核里映出自己的臉——那是被提取過精血的修士殘魂。
“用逆鱗斬！”蘇瑤的聲音被橋身晃動的噪音吞沒，“你的鱗片......能劈開時空之力！”
林風這才想起青龍遺跡里領悟的劍訣，鱗片覆蓋的手掌凌空一斬，竟發出龍吟般的轟鳴。玄風長老的劍氣被震散，橋身卻因能量沖擊斷裂，鐵索一節節墜落，只剩下中間一段晃晃悠悠地掛在兩山之間。
“抓住我！”林風將蘇瑤推上殘留的橋板，自己卻踩空了半步，鱗片化的左手及時抓住鐵索，整個人懸在半空。玄火狼轉身想救他，卻被機械蜘蛛纏住，毒液腐蝕著它的皮毛，露出底下被齒輪項圈磨爛的皮膚。
“走！”林風怒吼，龍血順著嘴角滴落，“帶蘇瑤離開！”
玄火狼突然發出凄厲的嚎叫，叼著蘇瑤的斗篷往對岸拖。蘇瑤掙扎著回頭，看見林風的鱗片正在大片脫落，露出底下潰爛的皮膚，那些黑色咒紋已經蔓延到胸口。她指尖凝聚出光暗之力，卻在此時被玄風長老的劍氣逼退，只能眼睜睜看著鐵索橋徹底斷裂。
“林風！”蘇瑤的呼喊被瀑布聲淹沒。林風感覺鐵索在手中發燙，龍血即將耗盡，卻在此時聽見青龍的龍吟在腦海中響起。他低頭看向掌心，青龍鱗片與玉簡碎片正在融合，竟化作一道青光托住他的身體，送他躍上對岸。
玄風長老的身影在霧中若隱若現：“你以為自己能逃？混沌之輪的容器，注定要被喚醒......”話未說完，他突然消失在時空裂縫中，只留下一枚齒輪狀的追蹤器掉在橋上。
蘇瑤撲進林風懷里，光暗雙色的眼淚滴在他鱗片上，竟將黑色咒紋暫時逼退。玄火狼卻在此時發出嗚咽，它的前爪已經整個潰爛，項圈深深嵌進脖頸，露出里面的機械核心——原來這不是普通的控制咒，而是炸彈的引爆裝置。
“快跑！”林風突然意識到什么，推開蘇瑤。玄火狼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竟有清晰的不舍，然后轉身沖向正在逼近的機械蜘蛛群。齒輪項圈發出刺耳的警報聲，藍光閃過，爆炸聲震得山谷嗡嗡作響。
“不......”蘇瑤捂住嘴，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林風跪在廢墟前，撿起一塊焦黑的狼毛，上面還沾著半塊赤鱗巖。他想起侏儒說過的話，想起這頭幼狼第一次舔他手背時的溫熱觸感，鱗片下的皮膚突然不再疼痛，只剩下刺骨的空。
橋對岸的霧突然濃了起來，傳來女子的輕笑：“小郎君，哭得可真難看。”白色狐尾從霧中探出，夜璃邁著優雅的步子走來，指尖纏著光精靈的祝福藤條，“要救你的姑娘嗎？跟我來——不過，得先拿龍血換我的幻術。”
蘇瑤猛地抬頭，看見夜璃身后的霧氣里隱約有座懸浮的城堡，塔尖上掛著的不是旗幟，而是九尾狐族的圖騰。她攥緊林風的手，光暗雙色光芒在掌心流轉：“我們跟你走，但你要保證，不再用幻術騙我們。”
夜璃咯咯笑了，狐尾輕輕掃過兩人手背：“光精靈的小姑娘，我從不騙死人——何況，你們還有用呢。”她轉身走向迷霧，聲音漸漸模糊，“記住，別相信眼睛看到的東西......尤其是在我的幻境里。”
林風站起身，感覺龍血正在急速消耗，鱗片退去后留下的皮膚蒼白如紙。他摸了摸胸口，那里多了道淡金色的紋路，像是蘇瑤的光精靈血脈與他的龍血融合后的印記。遠處傳來機械之城的汽笛聲，天空中隱約有飛舟掠過，卻沒再靠近。
“我們會找到它的，”蘇瑤輕聲說，握住他攥著狼毛的手，“玄火狼的火靈石還在我這兒，等我們有了力量，一定能......”
林風點點頭，將狼毛收進懷里。他知道，在這片東西方勢力交織的土地上，犧牲從未停止，但他們不能停下腳步——因為混沌之輪的碎片還未集齊，玄風長老的陰謀還在繼續，而夜璃的幻境里，或許藏著揭開一切的關鍵。
斷橋下的瀑布轟鳴著，像是大地的嗚咽。兩人互相攙扶著走向迷霧，夜璃的狐尾在前方若隱若現，空氣中飄來若有若無的沉水香，混著西方曼陀羅的甜膩——那是黑市的味道，也是他們下一個戰場。
而在他們身后，破碎的鐵索橋還在搖晃，玄火狼的項圈掉在橋板上，齒輪間卡著半塊赤鱗巖，在月光下泛著暗紅的光，像是一顆永遠不會冷卻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