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納蘭三人回到橋西修道院的時候,已是第二天黃昏。這時的塞達爾已經陷入昏迷,伴隨著高熱和驚厥。
剛到修道院門口,納蘭便大聲喊道:「迪西神父,快救救塞達爾,他受了很重的傷!」
迪西聞聲而出,「怎么弄的?他這是中毒了?」他解開纏繞的繃帶,腐臭氣息頓時彌漫開來。
「是的,恐懼洞穴里的蜘蛛毒素。」
「恐怕沒這么簡單吧?」迪西用鑷子撥開發黑的皮肉,「傷口里還蠕動著死靈黑氣。」他盯著塞達爾泛紫的指尖,「你們是不是碰了亡靈之物?」
「我們遇到了復活的礦工,還有一個亡靈劍士。」納蘭急聲解釋道。
「抬進去,立刻!」迪西轉身推開醫療室的門,金屬器皿在木桌上碰撞出急促的響聲。
塞達爾被平放在石臺時,肌肉突然劇烈抽搐,無意識的呻吟從齒縫間擠出。迪西從櫥柜里拿出一只裝滿圣水的錫罐:「納蘭準備繃帶和止血鉗,朵莉亞固定他的肩膀——別讓腐血濺到眼睛!」
圣水傾瀉在傷口的瞬間,塞達爾脊背弓起,喉間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腐肉在泡沫中翻騰,那條黑線竟像活蛇般扭動著向心口鉆去。「按緊他!」迪西抄起銀質小刀劃開皮肉,兩根手指鉗住黑線末端,「以圣光之名!」
金色符文在空中凝結成圣杯,順著黑線沒入傷口。塞達爾的指甲在石臺上刮出刺耳聲響,昏迷中仍在掙扎。「堅持住!」朵莉亞幾乎壓不住他震顫的身軀。
黑線在圣光灼燒下蜷縮成焦黑的顆粒,塞達爾突然嗆出一口黑血,發紫的唇色終于透出些許殷紅。「命保住了,」迪西用紗布按住滲血的切口,「但蛛毒和死靈氣雙重侵蝕——」他掀開塞達爾眼皮查看瞳孔,「這條手臂可能要沒了。」
「他是一名劍士,不能沒有手啊!」朵莉亞跪坐在石臺邊,嗓音發顫。
「現在知道后果了?」迪西將染血的刀具摔進銅盆,「亡靈黑氣顯現時就該撤離,而不是貪圖什么圣血石!」
「塞達爾是為了不讓我白跑一趟——」納蘭攥緊行囊中發燙的晶石。
「出去!」迪西扯下沾滿膿血的浸油牛皮手套,「手術需要絕對安靜,你們先去休息,明早我會找你們詳細了解的。」
塞達爾在昏迷中突然抽搐,被汗浸透的額發黏在慘白的臉上。納蘭還想說什么,卻被朵莉亞拽著退出醫療室。月光下可見她眼底布滿血絲:「神父說得對,我們該去睡會兒。」
「嗯。」納蘭機械地點點頭。
盡管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納蘭躺在床上還是輾轉難眠。一次簡單的冒險遇到的事情太多了:亡靈復生、塞達爾重傷、神秘楔釘......
這每一件事都在撕碎他十三年來的認知,他還是那個惦記免費圣餐的少年。直到此刻,他仍覺得像在做夢。
不知不覺天已亮。「咚咚咚。」朵莉亞敲響了納蘭的房門:「你還沒醒嗎?」
「我都沒怎么睡著。」納蘭翻身起來,打開房門,「一整晚眼皮都在打架,閉上就是塞達爾濺血的左臂,還有那亡靈劍士。」
「你經歷的冒險還是太少了,據照顧塞達爾的修女說,手臂保住了,不過他暫時陷入了沉睡。」她頓了頓,「但情況還不穩定。」
「迪西神父呢?」納蘭探頭望向走廊。
「我正準備跟你一起去見他呢。」朵莉亞將長劍掛回腰間。
「稍等我一下。」
納蘭簡單洗漱后,跟朵莉亞一起前往迪西神父的房間。來到門口,發現房門虛掩著。
「神父。」納蘭叫了一聲,隨后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進入房間后,迪西神父戴著他那副水晶眼鏡正在翻閱一本典籍。
「你們來了?」迪西摘下眼鏡,合上典籍問道。
「嗯。塞達爾沒事了嗎?」納蘭急切地問道。
「那小子運氣好,手臂保住了,不過暫時陷入了沉睡。」
「那就好。」納蘭舒了一口氣。
「來吧,將你們的遭遇一點不漏地給我講一遍。」迪西神父神色嚴肅。
「我們進入恐懼洞穴以后,首先遇到了一只偵查蛛,接著——」納蘭仔細地講起這次冒險來,「——喏,最后擊殺那亡靈劍士以后,我們取得了這塊圣血石,還有這兩個東西。」
納蘭一邊說著,一邊將包里的圣血石、楔釘和銀幣遞給迪西神父。
迪西神父接過東西,首先拿起圣血石查看,「不錯,是一塊極品圣血石,差不多能制作史詩級魔杖了。」
「不過......」神父重新戴上水晶眼鏡,「它被污染了,里面蘊含了一絲死靈氣息,需要徹底凈化。」迪西拿起楔釘和銀幣,突然瞳孔收縮:「鎮魂釘?天災幣?」
「那是什么東西?」納蘭和朵莉亞一起站了起來。
「鎮魂釘是當年光明教廷擊敗死靈天災之后,在圣域大陸釘下的三百七十八枚銀釘,用來鎮壓死靈脈的——這些銀釘都帶有光明女神的神圣氣息。」
「那天災幣呢?」納蘭朵莉亞齊聲問道。
「死靈天災散播瘟疫的介質,當時大量流入民間,所以當年造就了大量的亡靈之城。」
「——這么可怕!可如今又怎會出現在一個小小的亡靈劍士身上呢?」納蘭疑惑地問道。
「此事非同小可,我要立即上報教區,這已經不是我們所能掌控的了。」迪西神父神色凝重,緩緩站了起來。
「納蘭,東北五十里有一個烏鴉嶺,那里生長著一種喚魂草,它能喚醒塞達爾,你跟朵莉亞一起去采來。它與恐懼洞穴同屬一條山脈,務必避開那片區域。」迪西神父做出安排,「還有,旁邊有一個叫暮色鎮的地方,早先有人說那邊出現了死者復生,你們順便去了解一下。如果情況屬實,那恐懼洞穴的事恐怕就不是孤例了。」
「是,神父。」
「我現在就去找薩克主教,關于鎮魂釘和天災幣,他應該知道的更多。」
「哦,那您什么時候出發?」
「立刻。」迪西神父收起鎮魂釘和銀幣,轉身從架子上拿出兩張羊皮卷軸,「納蘭,這是『圣言術:盾』,一種中級防御法術,能抵抗部分傷害;還有一本攻擊法術『懲擊術』,能造成神圣傷害。你目前的手段太單一了。」
「我會勤加練習的,神父您什么時候回來?」
「說不準,你們拿到喚魂草后交給南丁修女,她知道如何使用。」迪西披上斗篷,「記住!沒等我回來,你們不準貿然行動。」
「是。」
迪西準備離開,忽然又回過身來,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性。」迪西頓了頓,「七年前的那個雨夜,紫月生輝——既然你沾染了命運的因果,你逃避不了的。」
「這是我隨身魔杖,上面刻有「圣所之庇」,高級瞬發防御術,定能護你們周全,不過只能使用一次,盡量避開不必要的戰斗。」迪西將隨身魔杖遞給納蘭,轉身離開。
「神父。」納蘭呼喊道。
迪西頭也不回,騎上橋西修道院唯一的毛驢,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