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的靶場,雨水順著金屬靶架蜿蜒而下,在地面匯聚成暗紅色的溪流,
嘀嗒作響像有什么東西在敲擊著心臟。顧沉站在射擊位中央,黑色風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布料邊緣翻卷如同一面面即將碎裂的戰旗。他舉起那支泛著冷光的沙漠之鷹,
槍身鐫刻的紋路里還凝結著昨夜的硝煙,槍口指向烏云密布的天空,
這一刻的場景與十五年前的畫面重疊——十二歲的顧沉踩著青磚墻的裂縫,
將偷來的彈弓塞進她掌心:"看好了,這一下會很帥。"那時的彈弓擊碎了校長室的玻璃,
此刻的子彈穿透云層,兩個時空的雨幕在記憶里交織,
將年少的輕狂與如今的肅殺熔鑄成同一種滾燙的執著。"看好了,這一槍會很帥。
"顧沉回頭看向躲在掩體后神情激動卻不敢上前的沈婷,睫毛上的雨珠隨著輕笑的動作墜落,
在昏暗的光線下劃出細碎的銀線。話音未落,扳機已經扣響,震耳欲聾的槍聲劃破雨幕,
子彈穿透云層惹人心悸。沈婷捂住耳朵,
恍惚間聽見顧沉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手抖得比七歲偷喝我家米酒時還厲害。
"記憶瞬間回到那年,酒窖里醇厚的香氣混著少年身上的皂角味,她醉倒在堆積的酒壇之間,
壇身上還貼著顧沉母親手寫的"女兒紅"標簽。是顧沉背著她穿過整條青石巷,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長到足以覆蓋此后無數個沒有他的夜晚。
那時的少年一邊抱怨她酒量差,一邊用校服下擺擦掉她嘴角的酒漬。如今,
沈婷卻難掩眼中的興奮與崇拜。三個月前,她還是個連槍都沒摸過的菜鳥,
如今卻在顧沉的指導下,已經能熟練完成基礎射擊訓練。顧沉收起槍,走到她身邊,
皮靴碾過積水的聲音與心跳共振。"來,試試。"他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
溫度透過戰術手套傳遞過來,將顫抖的頻率熨燙成沉穩的節奏。"記住,三點一線,
呼吸要穩不要緊張。"這一刻的接觸,讓沈婷想起高三畢業的雨夜。
他們蜷縮在廢棄的報刊亭避雨,少年用校服裹住她凍僵的腳,
指尖殘留著替她擋雨時被自行車刮傷的血跡,那道疤痕在后來的歲月里,
成了他掌心最獨特的紋路。那天顧沉哼著跑調的歌,說以后要帶她去看真正的大海。
沈婷深吸一口氣,按照顧沉教的方法瞄準靶心。后坐力讓她手腕發麻腦中像炸開了煙花,
虎口處的舊傷突然泛起細密的疼,卻見子彈穩穩命中靶心。"我做到了!
"她興奮地轉頭想與顧沉分享她的喜悅,卻發現顧沉正盯著她的眼睛,
目光里藏著她讀不懂的情緒,像是暴風雨來臨前壓抑的暗涌。他喉結動了動,
最終只是說:“你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料?!倍蜴貌恢赖氖牵?/p>
顧沉口袋里還揣著那張被雨水洇濕的電影票,那是他計劃了半個月的周末邀約。
三天后的深夜,行動指揮室內的氛圍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投影儀上循環播放著拍賣會場地的3D建模圖,紅藍色的線條標注著各個出入口和監控盲區,
如同一張精密的死亡地圖。顧沉將一杯溫咖啡推到沈婷面前,杯壁的水霧在他指腹暈開,
又迅速收回??Х缺砻嫫〉哪膛?,讓他想起沈婷第一次喝拿鐵時,嘴角沾著的白色奶漬。
"這次行動的關鍵,是拿到二樓保險柜里的交易賬本。
"激光筆的紅光在屏幕上劃出熾熱的軌跡,"我負責拖住毒梟,你從通風管道潛入。
一旦警報響起,立刻按B計劃撤離,這次的行動很危險所有人必須按計劃行事,
不要掉以輕心 。"他從口袋里掏出兩枚銀色婚戒,內側的微型定位器閃著幽藍的光,
像兩簇永不熄滅的鬼火,"遇到危險就捏碎戒指,指揮部會鎖定你的位置。
"戒指內側的刻痕,是他在首飾店對著圖紙反復修改了三個晚上的成果。
顧沉又用激光筆在地圖上畫了個圈,聲音突然壓低:"毒梟團伙在會場布置了感應式炸藥,
一旦槍聲超過三次,整棟樓就會變成人間煉獄。我們必須速戰速決。
"他掏出兩枚特制的耳塞,金屬邊緣刻著細密的防滑紋,"這個能過濾高頻聲波,
防止被對方的聲波武器干擾。"沈婷仔細檢查耳塞與戒指,發現內側刻著小小的"ST",
旁邊還有一道新月紋。這是他們兒時的暗號——每當她被醉鬼父親追趕,
就會在顧沉家的墻根畫月牙。少年總會翻窗跳下,背著她躲進蘆葦蕩,直到晨露沾濕鬢角,
那些沾著露水的清晨,此刻都成了記憶里最鋒利的刀片。有一次沈婷發高燒,
是顧沉冒雨跑了三條街去買藥,自己卻因此得了肺炎。顧沉突然按住她的手,
力度大得讓她生疼:"如果我被抓住,你帶著賬本立刻撤離。記住,
不要回頭記住這是命令也是我們的使命。"他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她手背上的虎口,
那是多年前練槍留下的疤痕。"說什么呢!我們要一起回來。"沈婷甩開他的手,
往她戰術背心的暗格里塞了個小藥瓶——那是因時間不足所以只研制出來的唯一一支解毒劑。
她的手指觸到藥瓶,想起十四歲那年,顧家伯母在ICU蒼白的病床上,將玉觀音一分為二,
溫潤的玉質貼著皮膚發燙,那年他們在走廊握著手發誓要永遠互相守護。其實那天晚上,
顧沉在醫院的長椅上坐了整整一夜,紅著眼眶說以后換他來保護沈婷。時光飛逝,
轉眼到了執行任務的日子。豪華的私人拍賣會上,水晶吊燈將整個大廳照得如同白晝,
卻照不亮角落里暗涌的殺機。沈婷戴著黑色手套,混在賓客之中,禮服裙擺下藏著戰術匕首,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懸崖邊緣。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腰間的槍,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直到聽見人群中傳來那聲熟悉的輕笑。抬眼望去,正看見顧沉端著香檳,
與拍賣會的主人——國際通緝的大毒梟談笑風生。他穿著筆挺的西裝,
無名指上的婚戒在燈光下閃爍,那枚戒指內側藏著的微型定位器,
此刻正將他的位置信息源源不斷地傳輸出去。而毒梟杯中的冰塊,
倒映著顧沉眼底轉瞬即逝的警惕。沈婷握緊了拳頭,想起出發前顧沉的叮囑:"記住,
任務第一。"就在這時,警報聲驟然響起,尖銳的聲波刺破耳膜。大廳瞬間陷入混亂,
尖叫聲、玻璃碎裂聲、子彈破空聲交織成末日的樂章。沈婷反應迅速,
立刻尋找任務目標和顧沉的身影,子彈呼嘯著擦過她的臉頰,在皮膚上烙下灼熱的印記,
尖叫聲刺激著她的心臟,火藥味充斥著鼻腔,將記憶里所有的槐花香都碾碎成灰。
她看到顧沉的西裝袖口已經被鮮血浸透,卻還在用身體為她擋住敵人的視線?;鞈鹬?,
沈婷看見顧沉的白襯衫染上了血跡。但他的槍法依然精準,每一發子彈都能精準命中目標,
可動作明顯遲緩了許多。當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時,沈婷的心猛地一縮——顧沉的眼神中,
不再是往日的冷靜,而是帶著某種訣別的意味與一絲遺憾,像是在看一場早已落幕的電影。
他站在毒梟身旁嘴唇微動,沈婷讀懂了那口型:活下去。"沈婷!小心!
"在危機時刻顧沉突然大喊一聲,猛地撲了過來。沈婷只覺得后腰撞上堅硬的桌角,
巨大的沖擊力讓她眼前一黑。等她緩過神來抬眼一看,發現顧沉已經倒在她懷里,
后背插著三支淬毒的弩箭,箭尾的羽毛還在微微顫動。他的西裝口袋里掉出一張泛黃的紙條,
上面是沈婷多年前隨手寫的數學公式。"顧沉!"沈婷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顫抖,
慌忙翻出藏在暗格里的解毒劑。可顧沉卻用盡最后的力氣打掉她手中的藥瓶,
玻璃瓶落在地上滾了一圈又回到了沈婷腳邊,像是命運無情的玩笑。
"別用...留給自己..."顧沉艱難地扯出一個微笑,鮮血順著嘴角流下,
染紅了他胸前的紐扣,"記住...賬本..."他的聲音越來越弱,
沈婷這才想起出發前顧沉反復強調的緊急預案——如果任務失敗,
必須有人活著出去傳遞情報。他的手摸索著沈婷的手背,想要再感受一次那熟悉的溫度。
"不!我不要!"沈婷搖頭,淚水模糊了視線。顧沉卻不顧她的掙扎,
從懷里掏出那支熟悉的沙漠之鷹,塞進她顫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