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母。”小子嬰抓住趙元溪的衣角,弱弱地喊了一聲。
剛剛大母好像又變兇了,讓他有些害怕,是他剛剛說錯了什么嗎?
還是大母不喜歡自己?
子嬰眼眶中又蓄起淚來,可他不敢再哭出聲,生怕被大母更加討厭。
“怎么又哭了?”趙元溪將小孩摟進懷里,替他擦干了淚,哄著他道,“我等會要出宮一趟,子嬰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小子嬰止住了淚,收緊抓著衣角的手,有些含糊不清地問,“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只能跟我出去,其他人若是想帶你出去,你得過來跟我說才行?!?/p>
趙元溪雖然不是子嬰的親祖母,但法理上這小豆丁還真就是她孫子,他實際的監護人。
年紀輕輕,無痛當奶,趙元溪心情十分微妙。
不過,看在小豆丁這么可愛的份上,姑且接受這個便宜大孫子吧!反正一個已經成年的便宜兒子她都坦然接受了!
趙元溪又揉了揉子嬰的小腦袋。
嘿嘿,手感不錯!
馬車里,子嬰被趙元溪半抱在懷中,好奇地東張西望。
他現在不過三歲,自他記事就在雍城待著,周圍的人都不喜他,只有仲父會關心他。
其他人都說自己父親犯了大錯,按照秦國律法,他是要貶為庶民的,可大王仁慈放過了他。
可仲父也說,父親只是想要回自己的東西,是大王把他父親逼上那條路的。
子嬰不理解為什么他們說的東西不一樣,所以他想去找大王問清楚,到底是他父親犯了錯,還是父親是被大王逼的。
當仲父說只要討好這個大母,他就能見到大王的時候,子嬰轉動自己的小腦瓜后,就答應下來。
只不過小孩有點腦子,但不多,被趙元溪一陣忽悠后,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交代清楚了。
“大母,我父真的做錯事了嗎?”小子嬰眨著眼睛,哽咽發問。
趙元溪拍著小孩后背,“我不知道,不過你想的沒錯,若要知道答案的話,你可以去問你的伯父,嗯——就是大王?!?/p>
趙元溪是真的不知道。
成嬌這人是誰,還是她從趙姬的記憶中翻找出來的。
可惜,趙姬對他也不了解,成嬌叛亂的時候,她忙著跟男寵廝混,哪里會管這些無關緊要的事,等她回過神,成嬌已經死了。
子嬰點頭,表情有些驚恐,突然大哭起來,“仲父說這些不能和其他人說,我跟大母說了!嗚嗚嗚,我對不起仲父!”
他掙扎著離開趙元溪的懷抱,趴在馬車的小窗邊,嚎得極為凄慘,嘴里還不停地喊著,“仲父——仲父你在哪?”
趙元溪嚇得臉都差點白了,連忙把小孩撈回來,兩只手牢牢抓著子嬰的身子,不讓他再亂跑,“不哭不哭,我不會告訴別人,我是你大母,你和仲父有秘密,那這就當是和大母之間的秘密,好不好?”
子嬰鼻涕眼淚已經糊了一臉,聽到這話,終于止住淚,“真的嗎?大母不會告訴其他人?”
嗯?若是忽略那個鼻涕泡,還是個可愛的小孩,趙元溪拿帕子給子嬰擦掉鼻涕眼淚,“當然,你只相信仲父,不信大母嗎?”
子嬰慌了,手緊緊抓著趙元溪的衣袖,解釋道,“子嬰信大母,仲父是好人,大母也是好人。”
趙元溪笑笑不語,但是對子嬰這個仲父越發好奇。
或許她應該找個機會見見這位子嬰的仲父。
褚正在田間鋤地,遠遠就瞧見昨日那位趙夫人的馬車駛過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上前相迎,“見過夫人?!?/p>
趙元溪抱著子嬰下馬車,將他放地上后,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大概是鮮少被人這么抱過,子嬰的臉有些微微發紅,手不自覺地抓著趙元溪的衣角。
趙元溪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褚見到趙元溪身邊多了個小孩,笑問,“這是夫人家的孩子?”
“我的小孫子子嬰,我今日帶他出來逛逛?!?/p>
“我見公子不似凡童,倒跟廟里的小仙童似的?!?/p>
趙元溪哈哈大笑,要不說孩子家長都喜歡聽別人夸自己家的孩子,這樣的話聽著確實讓人高興。
她擼著小子嬰的腦袋,肯定了褚的夸贊,“子嬰的確非??蓯??!?/p>
子嬰當即紅了臉,抱著趙元溪的腿,躲在她身后。
趙元溪忍不住又笑出聲,打趣道,“子嬰抱著我的腿,我可就不能牽著你走路了。”
子嬰探出腦袋,大手便放在自己面前,而大母此刻正溫柔的看著他。
他深呼吸,牢牢抓住了趙元溪的手。
這里離侶葛塢并不遠,趙元溪選擇徒步進去,路上正好看看褚今早的勞動成果。
不得不說專業的事的確得給專業的人干,不說兩個時辰,褚已經翻好了一大片的地,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褚的兩個兒子,正將種子埋進土里。
褚的大兒子叫杵、二兒子樞,大概意思就是搗藥棍和門轉軸。
兩人見趙元溪過來,皆低頭不敢看她,倒是小子嬰好奇寶寶似的望著他們。
周圍都是自己人,趙元溪也就放開手,讓他自己去玩。
子嬰仰頭看著正說著他聽不懂話的大母,腦袋有點暈,一只蟋蟀跳過去,立馬轉移了他的注意力,撅著屁股就去抓。
褚道:“夫人說的堆肥、漚肥之法雖好,但可能滿足不了這片地的需求?!?/p>
草木秸稈和糞便雖然不值錢,但要想收集足夠量卻不容易。
這里可是有將近一萬秦畝的土地,哪怕趙夫人只要求先施玉米地的那部分,憑他家里那點肥,那也是完全不夠的。
趙元溪道:“無妨,我會派人給你送來那些肥料的?!?/p>
雍城內城人雖比不了秦王宮,但也有近千人,加上里面養的豬鴨牛羊,每天產出的生活垃圾足夠這片地用了。
褚心里泛起嘀咕,什么樣的人家能產出這么多肥?對趙夫人的身份也有了疑問。
催甲來收租的時候,只說這塊地屬于咸陽城里最尊貴的人。
褚的認知里,咸陽最尊貴的是他們大王,那時他只覺得催甲是在跟他吹牛。
可現在看來,催甲的話也不盡是假的。
趙夫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心思百轉,褚對趙元溪越發恭敬,“夫人昨日問我兄長,昨晚我兄長已歸家,若夫人還想見他,我這就讓他過來?!?/p>
趙元溪點頭,“我與荷有約,正好和你一起去。”
褚想起早上出門的時,妻子忙著清理院子,又在廚房折騰許久,恍然大悟,趕忙讓出路來。
趙元溪低頭去找子嬰的身影,正好見他從樞的腰間取下一只草馬。
樞下意識想躲,可見子嬰看過來,護著草馬的手又害怕地松開了。
見此情形,趙元溪忍不住皺眉,“子嬰,過來!”
聽到大母帶著怒氣的聲音,子嬰不由茫然。
他看了看大母,見她在盯著自己手里的草馬,猶豫片刻后將草馬丟在地上,乖巧道,“大母不要生氣,我不玩了?!?/p>
趙元溪無奈,她不是這個意思。
“子嬰喜歡這個草馬?”
“喜歡?!?/p>
“那子嬰拿它的時候,有經過它主人的同意嗎?”
子嬰小眉毛皺起,他不能要嗎?身為秦王孫,他愿意要這些庶民的東西,那是他們的榮幸。
“可他也沒有反對?!?/p>
趙元溪眼皮狠狠一跳,果然從古至今都有熊孩子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