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如鋸,將午后空氣割得支離破碎。陳黎明的尸體雖已被移走,整個別墅卻仍彌漫著死亡的余韻。這片鬧市中的別墅區(qū)沒有圍墻,僅每半小時一次的保安巡邏,仿佛在喧囂中圈出一座寂靜的孤島。
沈晴戴著黑色口罩蜷縮在街角陰影里,她的目光死死鎖住保安的巡邏軌跡,連呼吸都刻意放緩。第七聲蟬鳴撕破熱浪的瞬間,她輕身翻過警戒線,運動鞋落地輕若貓爪,完美地融入了斑駁的光影之中。
玄關(guān)處的銅把手似還殘留著體溫,一股腥甜腐敗的氣息猛地竄入鼻腔。雕花木門在穿堂風的吹拂下發(fā)出低沉嗡鳴,鎏金紋飾在光影中明滅不定,宛如精密陷阱的倒計時器。
屋內(nèi)交錯的光影如同迷宮,每一寸陰影都暗藏殺機,似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wǎng)。
她屏息貼墻,緩緩摸上二樓書房。推開門的瞬間,凝滯的空氣里彌漫著詭異的寂靜。日光透過紗簾,在地毯上投下一道人形暗影,仿佛陳黎明自盡時的輪廓仍未消散。胡桃木的苦澀與殘留的古龍水交織,在密閉空間里化作無形絞索,勒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指尖剛觸到書柜文件,鐘表秒針的滴答聲突然在耳膜炸開,如同倒計時的心跳。
窗外傳來皮鞋刮擦花崗巖的刺耳聲響,混著鏈條拖曳的悶響。沈晴渾身緊繃,后頸寒毛倒豎。
"巡邏組注意!紅外被觸發(fā),好像有人影進入別墅!" 保安對講機的刺啦聲如利刃劃破死寂。
年長保安的怒吼震得門板發(fā)顫:"你是不是找死!警戒線也敢闖?今早剛出的命案,警方封條都沒撤!"
年輕保安聲音發(fā)顫:"可警報響了,真不進去看看嗎?"
"看什么看?那吊死的人臉紫得發(fā)烏,舌頭垂到胸口...... 這種地方,進去就是找死!"
腳步聲漸遠時,隱約傳來低語:"趕緊報警,別惹麻煩......"
沈晴跪伏在書桌下,急促的喘息在房間里凝成白霧。
待保安的腳步聲徹底消散,沈晴緊繃的脊背才敢稍稍松懈。她伏在書桌下,指尖如同探尋獵物的蛛絲,在木質(zhì)紋路間反復摩挲。忽然,一道金屬冷意刺痛掌心,暗格邊緣卡著個異物,黏附處的膠水已干涸龜裂,她屏住呼吸,用指甲一點點撬動,金屬片在指腹下發(fā)出細微的剝離聲。
終于取下的瞬間,粉色發(fā)卡的兔子耳朵豁著兩顆水鉆,空洞的殘損像是某種惡意的凝視,將她急促的喘息盡數(shù)收進眼底。發(fā)卡背面還沾著干涸的膠水碎屑,她下意識地轉(zhuǎn)動兔首,齒輪咬合聲細若垂死者的嗚咽,藏在夾層中的U盤驟然滑落,泛著幽藍冷光的金屬外殼在死寂的空氣里劃出危險的弧光,仿佛握住了潘多拉魔盒的鑰匙。
欣喜沖昏了她的頭腦,完全沒察覺樓下的異動。直到門鎖轉(zhuǎn)動聲,她才驚覺危險降臨,瞬間滑回陰影。細碎的腳步聲在樓下響起,又突然消失,獵物與獵手的身份悄然倒轉(zhuǎn)。
當她剛從桌底探出身子,后頸突然泛起刺骨寒意。轉(zhuǎn)身的剎那,正對上許穎淬著冰的目光。對方指尖緊扣黃銅門把手,骨節(jié)泛白如霜,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而她身后,兩名警察锃亮的皮靴已經(jīng)踏上最后一級臺階,每一步都像死神的喪鐘在逼近。
"什么人?雙手抱頭!蹲下!" 兩名警察如離弦之箭擋在許穎身前,從腰間拔出配槍指著一身黑衣的沈晴。
她借著窗簾投下的斑駁陰影,在抬手抱頭的剎那,迅疾從褲兜掏出優(yōu)盤,指縫如鐵鉗般夾緊這個關(guān)鍵證物。膝蓋微屈緩緩下蹲時,故意向前踉蹌著傾倒,整個人撲向書桌旁的花盆。
這看似失控的跌撞瞬間,U 盤順著掌心的弧度滑落,精準墜入蓬松的泥土中。她的指甲深深摳進陶瓷邊緣,借著身體的掩護將 U 盤狠狠按壓進土壤深處。
"你是誰?為什么擅闖命案現(xiàn)場?"話音未落,警察兩步跨至跟前,槍口已重重抵住沈晴的太陽穴。與此同時,靴尖如鐵鉗般碾過她的足背,劇痛如電流竄遍全身,膝蓋瞬間發(fā)軟。
"我... 我是陳教授的學生..."
"學生?" 警察利落地扯下她的口罩,銳利的目光在她全黑裝束上游移,眼神中充滿警惕與質(zhì)疑,"這里是命案現(xiàn)場,警戒線還拉著,什么學生會挑這種時候闖進來?"
沈晴抬頭的瞬間,與許穎的目光相撞。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后腦,這個清晨打算用直播將她推向輿論深淵的女人,此刻正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看著她一步步落入早已設(shè)好的陷阱。
沈晴被兩名警察架著肩膀拖出書房。她垂眸盯著地面斑駁的光影,聽見身后傳來警察低沉的聲音:"陳太太,您也得跟我們回警局配合調(diào)查。"冷汗順著脊椎滑進衣領(lǐng),她在心底瘋狂盤算辯詞,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就在這時,許穎的聲音突然刺破凝滯的空氣:"沈晴,我讓你去的是半山別墅,你怎么跑這來了?"帶著溫度的指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沈晴驚得抬頭,正對上對方眼底暗涌的波紋。許穎用力將她往身邊一拽。
兩名警察的槍還懸在腰間,臉上皆是驚愕的神情。沈晴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無形的手掐住,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我認識她,她真的是陳黎明的學生。" 許穎的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責備,指尖卻在她手腕上輕輕摩挲,"我讓她去另一個住處取文件,誰知道這孩子連地址都能弄錯。"
"陳太太,您清楚自己在說什么嗎?她可是......" 沈晴能感覺到警察的目光像鋒利的刀片刮過自己的臉,喉間泛起鐵銹味的恐懼。
許穎的指甲深深掐進她的腕骨,笑意像浮在冰面的薄霜:"有些視頻就像碎鏡子,看著扎人,拼完才知道照見的是鬼影子。" 她歪頭時,眼尾勾起月牙弧度,語調(diào)裹著令人脊背發(fā)涼的親昵,"這孩子剛?cè)雽W時我就認識,怎么會做出那種事?" 溫柔聲線里滲出的篤定,與今早直播里撕裂喉嚨的詛咒判若兩人,倒像是對著空氣演一出雙簧。
沈晴只覺太陽穴突突跳動,大腦一片空白。當許穎再次將她拽到身側(cè)時,她聞到對方頸間殘留的玫瑰香水味。
"以后做事別這么莽撞了。" 許穎的呼吸掃過她耳畔,溫熱的觸感讓她渾身一顫,"來之前你倒是給我打個電話,也不至于鬧這么大誤會。"
警察狐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zhuǎn),對講機里傳出沙沙的電流聲,最終還是喚來女警對沈晴進行細致搜身。冰涼的指尖隔著布料游走,沈晴繃緊脊背,掌心死死貼著褲縫,那里還殘留著花盆泥土的濕潤觸感。
身份核查后,沈晴感受到對方搭在她肩頭的手掌驟然松勁,那道緊繃的懷疑防線,正隨著系統(tǒng)反饋的學籍信息,化作無形的嘆息消散在空氣里。
臨走時,金屬鎖扣的咔嗒聲格外刺耳,警戒線在風中輕輕搖晃。
“在結(jié)案前,禁止任何無關(guān)人員進入。” 警察將封條貼在門框上,油墨未干的字跡在日光下泛著冷光。
許穎垂下眉眼時,發(fā)絲在臉頰投下陰影,沈晴盯著那片晃動的陰影,記憶與現(xiàn)實在光影中重疊。
她突然分不清,眼前這團陰影究竟是救贖的帷幕,還是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