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死后被媽媽拉進主腦世界成為任務者,被她以愛之名用珍貴道具圈養成無害寵物,
長久活著,無法死去?!溉绻铋_始那場車禍是你稱作媽媽的人一手操作的呢。」審判者說,
殺死我的媽媽,我就可以回家?!改阍缇蛥捑肓瞬皇敲矗?/p>
每次任務都是主動追尋各式各樣的死亡?!埂付n予你,永無止境的輪回?!埂改悴缓廾础?/p>
」他說,這個世界,是我最好下手的機會?!@是個因污染而變異的童話世界。我的角色,
是海的女兒故事中那個最終會在愛麗兒化為泡沫的清晨嫁給王子的鄰國公主。簡。
而此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丑啊沅沅寶!」媽咪在我腦海中鬼哭神嚎地叫喊著。
而我看著水面倒影上整個臉龐血淋淋一片,只露出兩顆黑色果核的雙眼,
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公主簡被人生生地剝去了整張臉皮,
而后像食用完畢被隨意丟棄的蒲桃,粉色汁水滴落在沿途之中,黏膩甜美的一灘。
媽咪嚎叫完了,從倉庫翻出來她從鬼物世界打包的畫皮膏:「好東西呢,沅沅快用!」
我應了一聲,看著出現在手中的藥膏。等到涂抹完畢,心中默念著原主的容貌,
等到再看向倒影,卻忽然愣在原地。「怎么了沅沅?!沟褂爸械呐蛹∧w細膩雪白,
眼瞳蕩漾著溫柔的海水,原本糾纏著貼合血肉的金發此刻凌亂地披散在肩頭,
像是點綴了無數細小璀璨的紅寶石。媽咪瞥了一眼:「好看的呀,不過沒有沅沅好看,
媽咪眼里出沅沅!」我忽然伸出手觸碰平靜的水面,將這張臉的倒影攪亂。「很好看,
但這也是愛麗兒的臉?!箣屵涿H灰凰玻骸缸材樍??」被剝皮的年輕女性,
看不出身份的衣著,和腦海殘存記憶中那個在王子身旁恬靜的小啞巴一模一樣的臉龐。
我是公主簡,還是愛麗兒?在我發出這樣疑問的同一時刻,
卻忽然覺得咽喉處傳來某種黏膩而腥臊的感覺,生理性的厭惡讓我忍不住地彎下腰嘔吐起來。
「呱——」「呱——」「呱——」三只花紋絢麗的蟾蜍從我的嘴巴里蹦出來,
胸口打著紅色的小領結。我看見它們背上顆粒狀的疙瘩破裂不少,
正往外滲透著乳白色的黏液,在媽咪「哇,好厲害」的聲音中無法抑制地再次嘔吐出來。
可是這一次卻只能吐出含糊的囈語。為首的肥大蟾蜍將領結理正,跳到我面前:「呱,
你不再是純潔美好的公主?!沟诙惑蛤芴^來:「呱,你的心靈已經被全部污染?!?/p>
第三只蟾蜍跳過來:「呱,沒有將我們變成玫瑰花?!挂来握f完這三句話后,
蟾蜍們忽然顫抖起來,在我的目光下逐漸干癟下去,成了三張和地面貼合的皮。
輕薄的質地甚至讓人能夠透過它們看見地上石子的輪廓。多么細膩的皮膚啊。
多么美麗的皮膚啊。它們看起來這樣好,如果我能夠擁有,那該多好呢?對啊,
為什么不能是我擁有呢。我忽然愣住,看著手心中干癟還散發著陣陣惡臭的三張蟾蜍皮,
不知什么時候自己居然視如珍寶地捧了起來。
這不是我第一次接到類似拯救世界的任務了,但它的詭異程度,
比核污水末日有過之而無不及。污染。甚至連我腦海中的媽咪也沒有出聲,
在我僵硬地把三張蟾蜍皮放回原地后才砸吧嘴點評:「是精神污染啊,
沅沅離開媽咪后成長了好多誒,都可以掙脫精神污染了?!埂笅屵渫蝗挥X得自己好沒用,
沅沅不會嫌棄媽咪吧嗚嗚嗚嗚嗚嗚?!箣屵溆珠_始哭了。
那連串的嗚嗚嗚嗚一時像孩童討要糖果的假嚎,一時又變成了無數蟾蜍的叫嚷聲。「沒有?!?/p>
忍著嘔吐的欲望我開口:「如果不是媽咪給的畫皮膏,
我應該已經把蟾蜍皮貼在臉上徹底瘋掉了,媽咪超有用的。」
我在上一個世界脫離媽咪后獨自生活了許久,
衰老過一回后漸漸有些記不清自己從前是怎樣和媽咪撒嬌的。但是媽咪還是很受用,
瞬間被安撫好了開心起來。她說:「果然還是沅沅最最貼心啦!」這次任務沒有多余的提示,
忍著惡心讓媽咪把蟾蜍皮簡單處理下后把它們收進口袋后,
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樣推進進度。
也不知道審判者到底是想要藍也死還是想要我和藍也一起死。想到那天和他的談判,
我垂下眼。撕下裙子的一角將臉龐遮住,我順著腦海里的路線返回王都。
按照模糊的記憶此刻《海的女兒》的劇情應該進行到結婚典禮。
趕到王都時我本以為會看見盛大的婚禮場面,抑或是殘存的鮮花飄帶,
然而這座威嚴古樸的王城卻像一潭死水般,毫無婚禮的喜悅。我將面巾攏好,
思索著要不要進入城堡一探究竟。無論我是公主簡還是啞巴孤兒,城堡守衛都認識這張臉,
進去應當是沒有問題的。「先混進去查查線索吧,你覺得呢媽咪?」我這樣問著,
想要給媽咪一點參與感,卻等不到她的回應。「媽咪?」我又出聲。她人呢?
是……審判者已經動手了嗎?不等我多想,忽然手臂被人猛地攢住,我抽離不開,
驚駭地對上一雙銳利的淡褐色瞳孔。臉頰上帶著刀疤的黑發女人上下打量我片刻,
忽然松開手,輕蔑地嗤笑出聲:「真弱啊。」說話時,
她當作耳飾佩戴的某種野獸獠牙微微晃動著,像是已經咬住獵物咽喉之后大口享受地吞咽著。
我心下浮現一個猜測:「你是……」「編號019,」她身量高挑,
近乎一米九的身高能輕而易舉地將我籠罩在陰影當中,「這次圍剿藍也前輩的行動,
由我主導?!埂呐抡f到「圍剿」兩個字,都還要尊稱一聲前輩?!浮沂撬{、」
「?!?19打斷了我的自我介紹:「你好像遠沒到能被人稱呼真名的地步,
而我也沒興趣知道你的名字,988?!咕幪?88號任務者,我這才想起來自己的代稱。
而019——單看編號順序便知道她的閱歷。
她直白地表達著自己的輕視:「也不知道你有多蠢,跟著藍也前輩那么多世界,
還不知道真名不能輕易托付的事。」真名不可輕易托付? 可我,
除了媽咪沒有參與的那個世界,我一直以真名示人。甚至用「藍沅」二字和無數人發生糾纏。
019:「針對真名的攻擊手段數不勝數,巫蠱,詛咒,
因果……藍也前輩是自身強悍不在意這些,而你嘛……嘖?!顾粥托Τ雎暎骸覆挥枚嗾f了,
進行任務吧?!箍晌覅s注視著她的眼瞳:「媽、藍也在哪。」
019用手撈起胸前長發潑到身后:「這不重要。」「那么,除了你以外,
還有多少人參加這次活動?」我問。聞言019挑眉:「這個世界,有我就夠了。」說話間,
她用手背漫不經心敲擊自己的太陽穴:「我的腦寄存在主腦空間,
由大千世界中各個種族的精神力卓越學者看護監視,不受精神污染影響。」寄存,腦?
可能是我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愉悅了對方,
于是019又笑了:「我本來以為你會連第一關都過不了呢?!?/p>
那天和審判者的對話算是其樂融融地結尾。我的確對藍也抱有懷疑,
也感知到她養我的目的并不純粹,她給予的愛炫目盛大,卻又淺薄而輕浮,
哪怕是各式各樣足以保命的道具。那和人類給予寵物的并沒什么兩樣。又或許,
我當初的死亡乃至進入主腦空間,都有她的順水推舟。但是沒關系。我愛她。歷經許多世界,
她是我唯一的來處,她是藍沅的起源。我依戀她。她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給,何況是性命呢?
我早便厭倦了不是么,只是人類卑劣的求生欲支持著,一直走下去。我不是什么聰明的人,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本我在各個世界中磋磨,一遍遍用虛假的死亡來麻痹自己。
我已經記不起自己最初的樣子了,但是媽咪還和從前一樣。所以,我總是愛著她的。所以,
我看著言笑晏晏的019掩去眼底心緒,問:「圍剿藍也以外,這個世界任務怎么辦?」
019再次笑了起來,
我這才發現她每次的笑容弧度與肌肉走向都出奇地一致:「藍也前輩可是我的偶像啊?!?/p>
她說:「當然是用前輩的方式來致敬她的落幕了——全部殺光就好了?!拐f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