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宮燈在穿堂風中搖晃,將東華殿照得明暗不定。蕭景行跪在冰涼的青玉磚上,
聽著內室傳來的嬰兒啼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蕭卿可知欺君之罪當誅九族?
"皇帝把玩著鎏金酒樽,琥珀色的液體在月光下泛著幽光。殿外傳來羽林衛甲胄相撞的聲響,
像毒蛇吐信般窸窣。啼哭聲突然變得尖利,又戛然而止。蕭景行猛地抬頭,
看見乳母抱著襁褓踉蹌而出。明黃錦緞下露出的小手泛著青紫,
指間還纏著半截紅繩——那是明玥親手編的長命縷。"陛下!"他膝行向前卻被金吾衛按住,
額頭重重磕在蟠龍柱上,"那孩子...那孩子服了假死藥!"皇帝輕笑一聲,
金絲履碾過地上的長命縷:"當真以為朕會信你那江湖郎中的把戲?
"他忽然俯身掐住嬰兒脖頸,"三日前太醫令就驗過,這孽種血脈有異!
"雕花木門轟然洞開,夜風卷著血腥味撲進來。太后鳳冠上的東珠撞出清脆聲響,
十二幅湘裙掃過滿地狼藉。蕭景行看見她身后暗衛劍尖滴血,在白玉磚上綻開朵朵紅梅。
"母后來得正好。"皇帝將嬰兒拋向半空,長劍出鞘帶起寒光,
"且看這野種能不能——"劍鋒穿透錦緞的剎那,暗衛袖中飛出一道銀鏈。
嬰兒落入太后臂彎時,長劍已沒入皇帝胸口。蕭景行趁機掙脫桎梏沖向內室,
卻見明玥倒在孔雀藍織金帳中,心口插著支銜珠鳳釵。
"景行..."她指尖撫過丈夫染血的臉,"孩子..."窗外傳來更鼓聲,驚起滿樹寒鴉。
蕭景行握住她漸漸冰涼的手,聽見太后在身后說:"哀家會讓他活著。"三年后,
北境朔風卷著雪粒子拍打鎧甲。蕭景行將虎頭帽戴在總角幼童頭上,望著南邊翻涌的烏云。
京城來信說小皇帝今日開蒙,太后命翰林院以"忠義"二字教學。"爹爹,
娘親真的變成星星了嗎?"孩子指著夜幕初現的星辰。蕭景行把玉佩塞進他衣襟,
那上面還留著當年假死藥的苦香。"等你學會挽千斤弓時,"他望著宮闕方向,
"就能聽見娘親在風里說話。"寒露夜雨敲打著琉璃瓦,蕭景行指尖撫過藥王谷送來的密信。
當年裝假死藥的玉瓶突然在掌心碎裂,
露出夾層里泛黃的紙箋——竟是明玥的字跡:「見字如晤。太醫診出雙生胎那日,
太后賜下鏤金嬰戲鎖。妾身驚覺鎖芯暗藏鳩羽,方知七星連珠非吉兆而是催命符。
今夜將次子托與景行舊部,唯愿我兒此生莫入帝王家。」雨幕中忽然傳來環佩叮咚,
太后身邊的女官捧著鎏金襁褓立在廊下:"駙馬可知,當年送往北疆的根本不是小公子?
"她掀開錦緞,嬰孩心口赫然印著蕭氏祖傳的火焰胎記。宮墻外傳來整齊的馬蹄聲,
三百玄甲軍舉著的火把照亮半邊夜空。女官將匕首抵在嬰孩咽喉:"太后問駙馬,
是要這個血脈存疑的皇子,還是要藏在藥王谷那個真正的蕭家血脈?"蕭景行握緊半塊虎符,
想起昨夜潛入太醫令府邸看到的場景。那個告發嬰兒血脈有異的老太醫,
正對著幅雙童戲蓮圖老淚縱橫,畫上題著先帝御筆:「雙株并蒂,福澤暗夜。」
「蕭家兒郎從不受人脅迫。」他忽然震袖打翻燭臺,火光中飛出十二枚銀針。
女官慌忙閃避時,檐上倒懸下的黑衣人已奪走襁褓。「駙馬好手段。」
太后從陰影中緩步而出,鳳袍上金線繡的百子千孫圖在火光中流轉,
「可惜三年前哀家能救下一個孩子,今日就能再殺——」話音戛然而止。
黑衣人懷中的嬰孩突然睜眼,瞳仁竟呈琥珀色。太后踉蹌后退撞翻博古架,
先太子幼時的長命鎖從檀木盒中滾出,鎖身西域經文明明寫著:「雙生子現,圣火重燃。」
永寧七年·驚蟄蕭景行捏碎手中密報,羊皮卷在炭盆里蜷曲成灰。
當年明玥生產時的穩婆終于找到,卻在押解途中被毒蛇咬死。
那老婦臨死前用血在地上畫了朵沙漠玫瑰——西域圣女出嫁時才會紋在額間的圖騰。「將軍,
藥王谷飛鴿傳書。」親衛呈上的竹筒沾著血跡,
白芷娟秀字跡力透紙背:「貴公子所中乃西域離魂蠱,唯圣火教至寶血玉蓮可解。
然此物需至親心頭血為引,若令郎真實身份是...」窗外忽然傳來熟悉的環佩聲。
十八年前明玥及笄禮上失蹤的教引嬤嬤,此刻正捧著鎏金襁褓站在月洞門下。
她掀開錦緞的動作與當年女官如出一轍,
露出嬰孩腕間九轉玲瓏鎖——正是蕭景行母親難產前親手所制。「駙馬爺可知,
長公主臨終產下的其實是雙鳳胎?」老嬤嬤枯手劃過孩子眉眼,
「太后當年用西域幻術改了所有人記憶,真正的蕭氏血脈早在三日前...」
她突然驚恐地望向蕭景行身后,七竅流血栽倒在地。蕭景行轉身時,
看見本該在皇陵守孝的小皇帝站在廊下。少年天子把玩著帶血的匕首輕笑:「姨父,
您猜猜看——朕后頸的火焰胎記,為何與北疆那個野種一模一樣?」
永寧七年·谷雨白芷勒緊韁繩望著沙丘上的蜃景,琉璃宮殿在熱浪中扭曲成猙獰獸首。
懷中嬰孩突然啼哭,她低頭發現襁褓滲出鮮血,金線繡的蟠龍竟在日光下化作毒蝎。
"姑娘留步!"駝隊里沖出個戴面紗的老嫗,枯手指著嬰兒心口的孔雀翎印記,
"這是圣火教尋了十八年的圣嬰啊!"她掀開衣袖露出沙漠玫瑰刺青,
與白芷腰間玉佩上的紋路分毫不差。藥王谷密室里的銅鼎嗡嗡震顫,
白芷把嬰孩放在千年玄冰上。當銀針觸及火焰胎記的剎那,西域經文化作紅光浮空,
映出段令人窒息的往事:建光二十三年·月牙泉少女阿依莎將襁褓放進駝鈴商隊的漆盒,
轉身時金紗拂過蕭景行染血的面龐。"記住,我們的孩子心口有三顆朱砂痣。
"她將孔雀翎插入自己心窩,"等七星連珠之夜…"幻象突然扭曲,
白芷看見二十歲的明玥公主出現在月牙泉。她抱起漆盒中的嬰孩,
將腕間九轉玲瓏鎖塞進襁褓。泉水倒影里,太后正用金簪挑破假皇子后頸的胎記。
永寧七年·芒種蕭景行闖進藥王谷時,正撞見白芷在給少年施針。玄鐵針突然迸出藍火,
少年耳后浮現出三顆朱砂痣——與阿依莎臨終描述完全吻合。
"蕭將軍可知真正的換嬰發生在何時?"白芷掀開少年衣襟,心口的孔雀翎印記正在滲血,
"根本不是三年前,而是二十年前先太子夭折那夜!"她擊掌喚出青銅鏡,
鏡中映出小皇帝的身影。當北疆刮起沙暴時,少年天子后頸的火焰胎記竟開始游動,
最終停在耳后形成三顆朱砂痣。"太后當年換的不是孫子,而是兒子。
"白芷將兩枚長命鎖拼合,西域經文組成完整預言:「雙生子現,真龍歸位。圣火焚天,
暗夜永寂。」"永寧七年·冬至圣火教祭壇上血玉蓮緩緩綻放,蕭景行握著匕首的手在顫抖。
藥王谷地下密道里,冰封二十年的阿依莎突然睜眼,心口孔雀翎化作灰燼。"動手啊。
"小皇帝笑著抓住刀刃按向心窩,"姨父不想知道嗎?當年明玥姨母咽氣前,
為什么特意把金珠塞進嬰兒嘴里?"鮮血滴落玉蓮的剎那,太后鳳冠從祭壇頂端墜落。
七十二面銅鏡同時映出驚人真相:冰棺里的阿依莎與明玥,竟有著一模一樣的沙漠玫瑰刺青。
永寧八年·驚蟄血玉蓮在圣火中化作流光,七十二面銅鏡同時映出冰棺異象。
白芷看著阿依莎與明玥重疊的面容,
忽然想起藥王谷禁書里的記載——西域換魂術需以雙生為引,每隔二十年便要更替肉身。
"原來如此!"她踉蹌著抓起祭壇上的龜甲,裂紋竟與蕭景行掌紋完全吻合,
"將軍根本不是圣火教主轉世,而是承載歷代教主魂魄的...容器!
"焚天祭典(上)圣火教徒的誦經聲震得地宮簌簌落灰,小皇帝突然撕開龍袍。
少年單薄的后背上,三顆朱砂痣正滲出金色血液,在皮膚上蜿蜒成孔雀翎形狀:"姨父可知,
為何太后偏選我做皇帝?"蕭景行瞳孔驟縮。
二十年前月牙泉畔的記憶碎片突然重組:阿依莎心口插著的不是孔雀翎,
而是一支銜珠鳳釵——與明玥臨終時所用的一模一樣!
"因為您才是真正的..."小皇帝話音未落,七十二面銅鏡轟然炸裂。
冰棺中的阿依莎破冰而出,指尖燃著幽藍火焰按向蕭景行天靈蓋。
白芷懷中的嬰孩突然發出八十老嫗般的笑聲,腕間九轉玲瓏鎖自動解體,
露出里面刻著西域經文的指骨。時空裂隙(中)藥王谷地下傳來悶雷般的震動,
十二具冰封女尸的眼珠同時轉動。白芷被氣浪掀翻在壁畫前,
些"明玥"的耳后都紋著細小的編號——"丙申七"、"戊戌三"..."姑娘現在明白了?
"本該死去的老嬤嬤從陰影中走出,撕下臉皮露出西域圣女的面容,"每隔二十年,
當七星連珠之夜,圣火教就要用蕭氏血脈重塑教主肉身。"她枯手指向正在蛻皮的小皇帝,
"只不過這次,我們找到了更完美的載體。"玄鐵針在蕭景行掌心燒得通紅,
他望著壁畫上循環往復的換魂圖:歷代圣女將嬰兒放入祭壇,而那些孩子的眉眼,
分明與北疆大營里叫他爹爹的稚童如出一轍。血契真相(下)太后鳳冠突然迸射金光,
地宮穹頂顯現出浩瀚星圖。阿依莎的指尖在觸及蕭景行額頭的剎那,北斗第七星亮如白晝,
照出令人窒息的真相——建光二十三年·七星連珠夜真正的明玥公主早已溺斃在月牙泉。
太后用西域幻術將圣女阿依莎塑造成明玥模樣,
卻不知這圣女本就是百年前某次換魂術的產物。而那個被換走的"皇子",
此刻正在北疆對著銅鏡練習喚"爹爹",耳后朱砂痣隨月相漸成狼首圖騰。
"原來我們...都是祭品..."蕭景行突然狂笑,反手將玄鐵針刺入阿依莎眉心。
圣火瞬間吞沒祭壇,七十二具冰棺中傳出整齊的嘆息。白芷抱著正在迅速衰老的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