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墨香春雷在云層深處翻滾，暮色中的青萍山被雨簾切割得支離破碎。
沐小雨護著懷里的《南華經》殘卷，蓑衣下的青衫早已濕透。泥漿灌進草鞋的瞬間，
他忽然聽見細微的"嘶嘶"聲。山道旁的荊棘叢里，一截白玉般的蛇尾正在抽搐。
沐小雨撥開帶刺的枝條，對上一雙琉璃似的金色豎瞳。白蛇不過三尺長，
額間卻生著朱砂似的菱形鱗片，此刻正被某種黑氣纏繞著七寸。"倒是稀奇。
"沐小雨用樹枝挑開那些蠕動的黑氣，不料它們竟順著樹枝攀援而上。
書生不慌不忙從袖中取出半截桃木筆，蘸著雨水在虛空寫下"正氣存內"四字。
墨色字跡泛起青光，黑氣頓時煙消云散。白蛇突然竄入他袖中，冰涼鱗片擦過手腕時，
沐小雨聞到清冽的雪松香。雨幕那頭傳來陰鷙的笑聲："小書生也敢破我的鎖魂咒？
"沐小雨將桃木筆橫在胸前，看見黑袍道人站在三丈外的樹梢上，
枯瘦手指間纏繞著更多黑氣。他心跳如鼓，卻想起《孟子》里"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句子，
正要開口，袖中白蛇突然暴起。一道白光閃過，道人慘叫墜地。等沐小雨回過神來，
只見地上留著焦黑道袍，白蛇盤在他肩上，信子輕觸他耳垂。"你..."書生話音未落，
白蛇已滑入他衣襟。隔著單薄布料，他能感覺到那小身體在微微發抖。當晚，
沐小雨在油燈下替白蛇檢查傷口時，發現它尾鱗缺了三片，傷口泛著詭異的藍光。
他研磨朱砂，用毛筆蘸著在黃紙上臨摹《黃帝內經》里祛邪的篇章。說來也怪，
那些字跡剛寫完就化作金粉落在傷口上，藍光頓時淡了幾分。"看來圣賢文章真能治病。
"沐小雨笑著把白蛇安置在裝滿棉花的竹籃里，
沒注意到小蛇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人性化的驚訝。此后每夜子時，沐小雨伏案苦讀時，
總會有穿堂風替他翻頁，油燈將滅時又莫名轉亮。某夜他背誦《道德經》卡殼，
忽聞窗外有人接了下句。推窗望去，只見月光下白蛇盤在老槐枝頭，
蛇口張合竟發出清越女聲："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書生手中的《莊子》啪嗒落地。
白蛇游走進屋，在月光中化作素衣少女，發間別著那支他常用的狼毫筆。"恩公別怕。
"少女指尖拂過案上硯臺，墨汁自動聚成"白靈汐"三字，"青嵐山白蛇一族，排行第九。
"她說話時額間鱗片若隱若現，沐小雨突然想起幼時祖母講的"蛇仙報恩"故事。
白靈汐忽然蹙眉："你身上有文心玲瓏的氣息，怎會二十歲還未入道？
"她拾起沐小雨白日里寫的策論，紙頁無風自燃，浮現出無數金色文字沒入他眉心。
沐小雨只覺靈臺一陣清明，往日晦澀的典籍突然字字放光。
他不知這正是妖族特有的"點靈術"，更不知窗外屋檐上，八個透明人影正暗中結陣護法。
三個月后的浴蘭節，沐小雨在河邊放燈時，水中突然倒映出九條巨蛇身影。
最大的一條金鱗蛇頭上端坐著華服婦人，聲音直接在他腦中炸響："人類，
你可知每日陪你讀書的是誰？"沐小雨手中的蓮花燈穩穩浮在水面，燈芯爆出個燈花。
他對著虛空長揖到底："小子只知道白姑娘是救命恩人。"水面泛起漣漪，
白靈汐現出半人半蛇真身攔在他面前："母后！他為我擋過玄陰教的噬魂釘！"她轉身時，
沐小雨看見她后頸浮現出與自己腰間玉佩同款的云紋——那夜替她療傷時，
自己的血竟無意完成了妖族最莊重的"血契"。蛇后眼中金芒暴漲，
沐小雨懷里的《論語》自動翻頁，無數"仁""義""禮"字樣的金光將他包裹成繭。
當蛇尾掃來時，書生本能地誦出："己所不欲...""啪！
"蛇尾在距他面門三寸處硬生生停住。沐小雨嘴角滲血卻還在背誦："...勿施于人。
妖與人，皆是天地所生..."白靈汐的蛇尾突然纏住他腰身騰空而起。
云層中傳來蛇后意味深長的嘆息："且看你能護這書生到幾時。"暴雨傾盆而下，
沐小雨在失重中緊緊抱住冰冷的蛇身。白靈汐化作人形與他十指相扣，
聲音混著雨聲鉆入耳中："我父王當年為母后受了九十九道天雷。
"沐小雨望著她睫毛上掛的雨珠，突然明白那些深夜的陪讀、自動研磨的墨錠，
還有總出現在案頭的珍本典籍意味著什么。他摸到袖中那支總也寫不禿的狼毫筆，
筆桿上細密的蛇鱗紋路此刻格外清晰。第二章·墨龍初嘯晨露還掛在竹葉尖上，
沐小雨的狼毫筆已經磨禿了第三分。白靈汐盤在窗欞上，金瞳隨著他筆鋒來回游走，
忽然"嗤"地笑出聲："寫了三個時辰，連最基本的'引氣'都沒摸到門路。
"沐小雨擱下筆，發現宣紙上"天地有正氣"有正氣"五個字墨跡虛浮，與尋常書法無異。
昨夜蛇后現身時自動護主的金光，此刻半點不見蹤影。"文道修行講究'誠則明'。
"白靈汐游到硯臺邊，尾尖蘸墨在虛空畫了個古怪符號，
"你們人族大儒朱熹說的'格物致知'，
在我們妖修看來就是..."她突然化作人形奪過毛筆，沐小雨只覺手背一涼，
少女的唇已經貼在他腕間血管處。兩顆尖牙刺破皮膚的瞬間，他看見宣紙上的字跡全部浮空，
化作黑色游蛇鉆入自己七竅。"就是血脈共鳴。"白靈汐舔著嘴角的血珠退開兩步，
"現在再寫。"沐小雨提筆時，發現硯中墨汁竟自行旋轉起來。筆鋒觸及紙面剎那，
窗外突然烏云密布，寫出的"天"字每一筆都泛起青光。當第五個"氣"字落成時，
一道墨色閃電劈入窗內，五個字騰空化作蛟龍形狀，在屋內盤旋三圈后猛地灌入他天靈蓋。
"墨云灌頂？"白靈汐臉色驟變，急忙甩袖布下結界。沐小雨周身毛孔都在滲出墨色霧氣，
衣袍無風自動，案頭所有書籍嘩啦啦自動翻頁。當《孟子》翻到"浩然之氣"章時，
沐小雨突然睜眼，瞳孔里游動著兩條墨龍。他張口欲言，
噴出的卻是洪鐘大呂般的誦經聲："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硯臺炸裂的巨響中，
一條三尺長的墨龍騰空而起，撞破屋頂在云層中翻騰。
方圓十里的書生都看見青萍山上空浮現出《論語》《大學》《中庸》的巨型文字，
整整半刻鐘才漸漸消散。白靈汐望著屋頂破洞發呆，尾巴不慎纏上了沐小雨的小腿。
等她回過神，發現書生正盯著自己尾巴尖的傷口——那夜缺失的三片鱗處，
此刻竟有墨色紋路在生長。"文氣化形..."她喃喃自語，"父王說過上次出現這種體質，
還是唐代韓愈..."話未說完突然警覺地昂首，"大哥他們來了！
"八道顏色各異的流光墜落在院中。為首的紅衣男子面容陰鷙，腰間懸著柄蛇形劍，
目光掃過沐小雨時，屋檐下的蜘蛛網瞬間結霜。"小妹。"他彈指震碎一片飄落的槐葉，
"母后讓你解釋為何在人族領地引發'圣言天象'。"沐小雨上前半步，
突然被無形壓力按跪在地。膝蓋接觸青石的瞬間，懷中《孟子》自動翻到"富貴不能淫"章，
金色文字組成光罩將他托起。"有點意思。"穿綠袍的少年從最后方擠過來，
好奇地戳了戳光罩，"我是老五，本體是竹葉青。"他說話時舌尖分叉的痕跡若隱若現。
白靈汐急忙插到沐小雨與兄長們之間："是我用點靈術助他入道...""胡鬧！
"額生玉鱗的紫衣男子厲喝，"文道修士的'明心境'突破本該水到渠成，你強行點靈，
等于在他靈臺埋了把刀！"他甩袖亮出一面銅鏡，
鏡中顯示沐小雨心臟位置果然纏繞著蛇形黑氣。沐小雨突然按住胸口。
方才灌頂的墨龍正在經脈中游走，每次接近心口都會被黑氣所阻。
他想起《黃帝內經》中"正氣內存，邪不可干"的句子，下意識并指為筆，以自身精氣為墨，
在空中寫下"養吾浩然之氣"。奇異的一幕發生了。八個蛇族皇子身上的佩玉同時亮起，
連成北斗七星狀將沐小雨圍在中央。白靈汐額間鱗片變得滾燙，不由自主現出半蛇真身，
尾尖與沐小雨腰間玉佩由光鏈相連。"血契？！"眾皇子齊聲驚呼。紅衣大哥劍已出鞘三寸，
卻在看見白靈汐護在沐小雨身前的姿態后生生停住。
老五突然拍手大笑："難怪小妹三個月不回家！"他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套茶具，
"按人族規矩，妹夫該給我們敬茶。"氣氛剛緩和，
三哥的蛇信突然吐出半尺長："人族壽命不過百年，屆時小妹...""朝聞道，夕死可矣。
"沐小雨不卑不亢地接過話頭，指尖還殘留著書寫正氣歌的金光，"若能與白姑娘同行一段，
百年亦足矣。"白靈汐的尾巴尖輕輕纏上他腳踝。
大哥冷哼一聲甩出張燙金帖："三個月后母后壽宴，帶著'三問九劫帖'來。
"帖子落地的悶響中，沐小雨發現院中青石裂成了八卦圖案。入夜后，
沐小雨在燈下研讀那份詭異的請帖。帖子內頁用金粉畫著九道鎖鏈圖形，
每道鎖鏈都綴滿倒刺。白靈汐泡在月光里修煉"月華淬鱗術"，
銀輝在她鱗片間流轉如液態白銀。"第一問是'文心劫'。"她突然開口，
月光在唇齒間化作細碎晶芒，"要你用文氣化解父王的'萬蛇噬心咒'。"沐小雨剛想追問，
窗外傳來利器破空聲。白靈汐閃電般將他撲倒，三支玄陰鎖魂鏈擦著她后背釘入墻壁，
黑氣瞬間腐蝕出臉盆大的洞。"玄陰教！"她蛇瞳縮成細線，現出十丈本體盤繞成陣。
沐小雨被護在中央，看見八個黑影懸立虛空，手中鎖鏈組成天羅地網。
為首的魔修獰笑："蛇族公主的血，正好煉...??！"慘叫聲中，
沐小雨咬破手指在《正氣歌》拓本上連寫七個"殺"字。每個字都化作血色小劍破空而去，
其中一柄正好刺穿魔修咽喉。詭異的是，那些血劍擊中目標后竟變成白靈汐本命鱗片的形狀。
剩余魔修見狀大驚："文道誅邪術？不對！這是..."他們突然集體捏訣，
七條鎖鏈合成巨蟒撲向沐小雨。白靈汐的嘶鳴震碎方圓百丈的玻璃。
她迎頭撞上黑氣巨蟒的瞬間，沐小雨懷里的玉佩與她頸間鱗片同時發燙。書生福至心靈，
蘸著自己的心頭血在虛空寫下"天地有正氣"全文，
血字組成的屏障與白靈汐的護體神光完美融合，將黑氣盡數凈化。
當最后一個魔修化作膿血時，沐小雨突然跪地咳出黑色冰晶。白靈汐變回人形扶住他，
發現那些冰晶里都封著微型蛇影——正是她當初受傷時被抽走的本命元氣。
"原來那日傷我的人..."她指尖發抖地抹去沐小雨唇邊血跡，
沒注意到自己眼角鱗片正滲出珍珠般的淚滴。遠處山巔上，蛇后收起水月鏡，
對身旁的蛇皇輕嘆："血契已成，且看這孩子能走到哪一步吧。
"蛇皇指尖纏繞著從沐小雨屋里偷來的殘墨，墨色在他掌心化作游動的小龍："韓愈轉世？
不對..."他突然皺眉，"這文氣里怎會有青帝歷劫時的氣息？
"第三章·蛇皇三問碧磷淵的入口藏在瀑布后面。沐小雨攥緊白靈汐的手穿過水簾時，
發現自己的青衫竟滴水不沾——腰間玉佩泛著的青光將水流隔成拱形通道。
白靈汐的尾巴尖緊張地卷著他手腕，鱗片刮得皮膚微微發紅。
"父王的'三問九劫'從來沒人族通過過。"她突然停下，
從頸間摘下一片逆鱗塞進沐小雨衣領，"要是撐不住就咬破它。"鱗片貼上心口的瞬間，
沐小雨看見走馬燈似的畫面：八百年前某個雨夜，受傷的蛇后蜷縮在破廟，
書生模樣的男子用《金剛經》替她逼退雷劫。那書生抬頭時，眉眼竟與自己有七分相似。
水聲突然消失。沐小雨踉蹌一步，
踩到的不是巖石而是某種活物——一條足有合抱粗的墨綠巨蟒正從他腳下游過。抬頭望去，
整座山谷都是游動的蛇群，中央白玉臺上盤踞著黃金色蛇皇，每一片鱗都像小太陽般刺目。
"抬頭。"蛇皇的聲音讓沐小雨耳孔滲血。他勉強仰頸，
發現所謂山谷其實是巨蛇盤成的巢穴，蛇皇本體恐怕能繞青萍山三圈。
白靈汐化作白蛇原型游上高臺，卻被蛇后用尾巴掃到一旁。沐小雨懷中請帖突然自燃，
灰燼組成九個猙獰的蛇頭將他團團圍住。"第一問。"蛇皇吐信時空氣泛起硫磺味，
"文道修士最重氣節，若我要你跪著進碧磷淵呢？"《孟子》在沐小雨袖中發燙。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盤腿坐下，取出筆墨在膝頭鋪開宣紙："昔者孟子見梁惠王，
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每寫一字，就有一個蛇頭虛影慘叫消散。
寫到"民為貴"時，沐小雨突然七竅流血——蛇皇在暗中施加威壓。白靈汐尖叫著想沖過來，
卻被八個兄長結成蛇陣困住。就在沐小雨膝蓋即將觸地時，他咬破舌尖血書"富貴不能淫"，
六個血字炸開金光，硬生生頂住蛇皇威壓。"第二問！"蛇皇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尾部輕拍地面。山谷里所有蛇類突然人立而起，化作千百個與白靈汐容貌相似的女子。
"找出真身。"蛇后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錯一次，斷一指。"沐小雨閉目不動。
當第一個"白靈汐"靠近時，他懷中逆鱗突然發燙。憑著感應走向西北角，
卻在伸手時聽見背后傳來更強烈的灼熱感——竟有兩個真身！
"分魂術..."沐小雨想起《抱樸子》里記載的妖法，突然撕下衣襟蒙住眼。
文氣灌注雙目后，他看到所有幻象體內都有蛇形黑氣流動，
唯有右側那個身影心口閃著與自己玉佩同源的青光。握住那只冰涼小手的瞬間，
沐小雨突然被拽入幻境。眼前是垂暮之年的自己，而白靈汐仍是少女模樣。
蛇皇的聲音在幻境中回蕩："人族壽元不過百載，你忍心讓她守寡萬年？
"沐小雨看著幻境中白發蒼蒼的自己為白靈汐梳發，
突然輕笑："《詩經》有云'死生契闊'，
愈《祭十二郎文》說'言有窮而情不可終'..."他執筆在虛空寫下"縱使相逢應不識"，
寫完后卻將最后三字劃掉改成"心永恒"?；镁硲暥椤?/p>
真正的考驗這才開始——蛇皇的尾巴化作九節鞭抽來，每鞭都帶著碎魂之力。第一鞭下去，
沐小雨背上衣物炸裂，露出皮開肉綻的十字形傷口。"這是替靈汐還你救命之恩！
"蛇皇厲喝。第二鞭將沐小雨抽得撞在山壁上，他吐出的血里混著內臟碎片。
白靈汐的哭聲突然變得凄厲。她現出百丈真身想要沖破蛇陣，卻被兄長們聯手鎮壓。
沐小雨用斷劍撐起身子，在第三鞭落下前突然撲向白靈汐方向，
染血的手穿過蛇陣縫隙抓住了她的尾尖。"第三問..."蛇皇的鞭子懸在半空，
"你可知觸碰皇族蛇尾對妖族意味著什么？
"沐小雨將白靈汐的尾尖按在自己心口逆鱗處："《禮記》有云'婚禮者，將合二姓之好'。
"鮮血順著蛇鱗紋路流淌，竟在空中自動組成《上邪》的詩句。蛇后突然騰空而起，
水袖翻飛間撒出萬千螢火。每點螢火都映出一段記憶碎片：沐小雨在燈下為白蛇包扎，
白靈汐偷偷用月華替他溫養文心，
兩人共讀《詩經》時不經意交疊的手指..."問心劫過了。"蛇后輕嘆。
可蛇皇的第三鞭還是狠狠抽下——這一鞭直接擊碎了沐小雨胸前逆鱗。
白靈汐的尖叫化作音波震碎半個山崖。她掙脫束縛接住沐小雨下墜的身體，
毫不猶豫咬破自己心口將本命精血度入他口中。金紅兩色血液交融的瞬間，
碧磷淵所有蛇類同時仰首嘶鳴，沉睡千年的妖族圣物"同心璧"從潭底升起，
將兩人籠罩在虹光中。沐小雨破碎的衣衫下，被鞭痕撕裂的皮膚正在愈合，
新生的血肉上浮現出與白靈汐本命鱗相同的紋路。最奇異的是他靈臺處浮現的青光，
與蛇皇額間皇紋竟有三分神似。"青帝..."蛇皇突然縮小成人形，
是個不怒自威的金袍男子。他抓起沐小雨的手腕探查脈象，
臉色變了數變："你祖上可有姓姬的？"沐小雨虛弱地搖頭，咳出的血沫里閃著金粒。
蛇后突然按住丈夫肩膀："看同心璧！"玉璧上映出的不是當下景象，
而是某個未來片段：失去記憶的白靈汐在雪中獨行，沐小雨捧著盞將熄的魂燈跟在她身后，
燈焰里纏繞著黑白兩股霧氣。"忘川之影..."蛇皇猛地轉頭盯住女兒，
"你給他度本命精血時，可曾念過鎖魂咒？"白靈汐臉色煞白。妖族圣物此時顯示出異象，
意味著她與沐小雨將面臨比"三問九劫"更殘酷的考驗。沐小雨卻掙扎著坐起，
蘸血在同心璧上寫下"執子之手"四字，尚未寫完就昏死過去。三日后妖族慶典上，
沐小雨穿著繡有蛇紋的青色深衣出席。他每走一步，腳下就浮現《楚辭》篇章。
當蛇皇不情不愿地宣布認可這門親事時，沐小雨突然取出剪刀當眾剪下一綹頭發。
"古禮有結發為夫妻之說。"他將發絲與白靈汐昨日褪下的蛇蛻系在一起，
"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話未說完就被白靈汐捂住嘴。蛇族大祭司接過發結蛇蛻，
將其投入祭火?；鹧骝v起十丈高時，沐小雨袖中的《詩經》自動翻到《關雎》篇，
每個字都化作翠鳥飛繞白靈汐三圈，最后在她發間結成青玉簪。宴席間，
白靈汐的三哥拎著酒壇湊過來："書生，知道妖族婚禮最后一步是什么嗎？
"他故意露出尖牙，"交換血誓后，你要讓她咬破頸動脈注毒液，
從此半人半妖...""三哥！"白靈汐氣得現出豎瞳。沐小雨卻從容斟滿兩杯酒，
將其中一杯緩緩傾倒在地："《左傳》云'妖由人興'。白姑娘若是妖魔，
我愿做那興妖之人。"滿座妖族嘩然。蛇皇突然大笑拍案："好個伶牙俐齒的書生！
"他彈指將道金光打入沐小雨眉心，"這是碧磷淵通行令，省得你下次來又被守衛當點心。
"沐小雨行禮時，
沒發現蛇皇與蛇后交換了個憂心忡忡的眼神——同心璧預示的"忘川之影"，
正是妖族最忌諱的情劫。第四章·長恨血書玄陰教的襲擊來得毫無征兆。
雨正與白靈汐在青萍山采集晨露——蛇后說要煉"固魂丹"需用九百九十九種花的初綻露水。
他捧著的玉瓶突然炸裂，碎玉劃破掌心，血珠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藍色。"閉氣！
"白靈汐尾巴卷住沐小雨暴退十丈。方才站立處的草木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地面滲出黑紅色黏液，散發出腐爛石榴的氣味。七個戴青銅面具的黑袍人從樹影里浮出，
每人手中都捧著朵半透明的花。
沐小雨的《山海經》知識立刻認出這是傳說中的"兩生花"——并蒂雙生的妖花，
據說能分離魂魄。"蛇族公主。"為首魔修的聲音像是用鈍刀刮骨頭，
"借你皇血澆灌圣花..."他話音未落，白靈汐已現出二十丈真身，
毒牙噴出的白霧將最近兩個魔修瞬間溶成骨架。沐小雨急退數步，
袖中《孫子兵法》竹簡自動展開，組成防御陣型。
他蘸著掌心血在虛空寫下"風林火山"四字，每個字都化作實體屏障。
但魔修手中的兩生花突然綻放，花瓣穿透所有屏障，直射白靈汐七寸。"小心花蕊！
"沐小雨撲過去時，看見花蕊里藏著細如發絲的黑色小蛇。白靈汐的反應快得驚人。
她蛇尾掃起巨石擊落三朵花，轉身時卻見最后一朵正對沐小雨后心。
那一瞬間的抉擇甚至稱不上抉擇——她化為人形抱住沐小雨，用后背硬接了兩生花。
黑色小蛇鉆入她脊椎的剎那，沐小雨聽見懷中人發出不似活物的尖嘯。
他紅著眼撕下衣襟纏住右手，以指為筆在地上狂書《除祟咒》。文字化作火網籠罩魔修，
卻見他們大笑著自行融化，血肉滋養得剩余兩生花愈發妖艷。"靈汐？
"沐小雨顫抖著扳過白靈汐肩膀，卻對上一雙空洞的眼睛。她額間鱗片正在褪色，
手指摸到沐小雨臉上時滿是陌生："你是..."山風突然靜止。
沐小雨眼睜睜看著白靈汐瞳孔里的金色紋路一節節斷開，就像有人在她體內抽走記憶的絲線。
她先是困惑地打量四周，接著驚恐地推開沐小雨："人族？我為何在此？
"沐小雨去抓她的手，被一道本能反應的神光擊飛。撞斷三棵樺樹后，他吐著血爬回來，
發現白靈汐正痛苦地抱頭嘶吼，
每聲嘶吼都伴隨著記憶的流失——她甚至開始忘記自己是蛇族公主。"看著我！
"沐小雨撕開衣襟露出心口鱗紋，那是血契留下的印記。可白靈汐的眼神就像在看騙子，
她指尖聚起妖力："卑劣的人族，竟敢用邪術偽造我族..."妖力擊中沐小雨胸膛的瞬間，
同心璧突然從虛空浮現，映出他們婚禮的場景。白靈汐愣住片刻，突然頭痛欲裂昏死過去。
沐小雨接住她下墜的身體，發現她后頸的鱗片正在變黑脫落。碧磷淵的鐘聲在暮色中回蕩。
蛇后看到女兒狀況時，手中藥杵"當啷"墜地："兩生花加玄陰鎖魂術？
"她掀開白靈汐眼皮，看到瞳孔里游動的黑絲，
"這是專門針對皇族血脈的'忘川引'..."沐小雨跪在寒玉床邊，
看著蛇后用金針封住白靈汐周身大穴。每扎一針，就有黑血從鱗片縫隙滲出。
當第七十二根針沒入百會穴時，白靈汐突然睜眼，獠牙刺進蛇后手腕："滾開！""汐兒！
"蛇皇的威壓讓整座宮殿都在震顫。白靈汐卻蜷縮到床角，
尾巴緊緊纏住沐小雨的腰："沐...沐公子？"她眼神時而清明時而混沌，
"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沐小雨正要開口，白靈汐又變回戒備狀態。
蛇后抹去腕間血跡，取出盞青銅燈："只能暫時用'鎖魂燈'延緩記憶流失。
"她劃破沐小雨中指，將血滴在燈芯上，"每夜子時需注入包含特定記憶的精血，
但...""但會折損他壽元。"蛇皇冷冷補充，"人族那點精氣神，最多撐七日。
"燈焰"噗"地亮起，映出白靈汐茫然的臉。沐小雨毫不猶豫割破手腕，
讓血浸透燈身銘文："請告訴我該怎么做。"第一個夜晚漫長如百年。沐小雨按蛇后指示，
將指尖抵在白靈汐眉心，講述他們初遇的雨夜。每說一句，鎖魂燈就吸走他一絲元氣，
將記憶強行刻入白靈汐神魂。說到替她療傷那段時，
沐小雨突然咳出大口黑血——兩生花的毒素通過血契反噬了。"夠了！"蛇后想終止術法。
沐小雨卻搖頭，繼續講述他們共讀詩書的夜晚。當說到自己突破明心境時，
白靈汐睫毛突然顫動，
無意識喃喃："墨...墨龍..."沐小雨灰敗的臉色瞬間泛起光彩。然而黎明時分，
白靈汐醒來后第一句話是："你是誰？為何在我寢宮？"她甚至不認得自己的母親。
第二天夜里，沐小雨開始咳血。他堅持用《長恨歌》的調子唱誦他們的故事，
當唱到"在天愿作比翼鳥"時，鎖魂燈突然爆出火光，將記憶碎片直接烙進白靈汐靈臺。
她短暫清醒了片刻，摸著沐小雨凹陷的臉頰流淚："沐郎...你瘦了..."第三天清晨，
蛇皇帶來個更壞的消息：玄陰教同時在人間界發動襲擊，專門捕殺與妖族有接觸的書生。
沐小雨的老師——那位總給他珍本典籍的隱居大儒，被發現在書房化作了一尊黑玉雕像。
"他們在收集文氣。"蛇皇展開手掌，掌心躺著片染血的書簽，"為了解開某處封印。
"沐小雨盯著書簽上"青帝冢"三個字，突然頭痛欲裂。恍惚中看見自己前世著帝王冠冕，
在祭壇前將某物封印進書卷。再睜眼時，
發現白靈汐正用尾巴尖替他擦汗——她今日似乎記得稍多些。第四十九次記憶灌注時，
沐小雨已經瘦脫了形。他堅持不用麻沸散，說疼痛能讓他保持清醒。這次他換了個方式，
用筆墨在鎖魂燈周圍寫滿《上邪》的詩句。當寫到"山無陵"時，
白靈汐突然在昏迷中抓住他的手："...小雨..."蛇后紅著眼圈告訴他，
記憶回流的速度比預期快，但兩生花的毒已侵蝕心脈。沐小雨沉默地解開衣襟，
露出心口與白靈汐逆鱗相連的血管："用這個。""你瘋了？"蛇皇一把拽住他，
"抽心脈精血你會...""記得我們第一次共度的七夕嗎？
"沐小雨突然對昏迷的白靈汐說話，手指輕撫她褪色的鱗片，
"你說要帶我看蛇族的星河..."他的血順著指尖滲入鱗片縫隙，"后來我們發現，
那其實是千萬只發光的螢火蟲..."鎖魂燈突然大放光明。沐小雨噴出的血霧中，
無數記憶光點涌入白靈汐眉心。她劇烈抽搐起來，口中不斷吐出黑色花蕊。
蛇皇不得不現出本體壓制，卻見沐小雨撲到床邊，
用最后力氣在她耳邊念道："天地有正氣..."白靈汐的瞳孔突然聚焦。
她顫抖的手撫上沐小雨慘白的臉："笨...書生..."話音未落又陷入昏迷，
但這次她眼角流出的淚是珍珠般的瑩白色。蛇后查看后驚喜交加："毒素排出了三成！
"轉而看到沐小雨狀態又黯然，"可你..."沐小雨靠在床沿微笑，
手中還攥著寫了一半的《長恨歌》。紙上的"天長地久有時盡"被他劃掉，
改成"此恨綿綿無絕期"。字跡上的血閃著微光，竟與白靈汐的淚珠產生共鳴。
遠處玄陰教總壇，黑袍教主正凝視水晶球里的景象。
他腳邊跪著的魔修諂媚道："教主神機妙算，那蛇女果然...""不夠。"教主掀開兜帽，
露出與沐小雨三分相似的面容，"需要更強烈的情緒催化..."他捏碎手中兩生花，
汁液在虛空組成"青帝解封"四個血字。當夜子時，
沐小雨在鎖魂燈旁第無數次講述雨夜相遇。說到白蛇鉆進他衣袖時，
白靈汐忽然睜眼："后來書生發現，那白蛇其實是...""是青嵐山最任性的九公主。
"沐小雨哽咽著接話，燈焰映出他瘦削的輪廓。白靈汐虛弱地勾起嘴角，這次她沒有再忘記。
第五章·記憶星河鎖魂燈的火焰第三十六次熄滅時，
蛇后終于松口允許沐小雨嘗試"靈臺問心"之術。白靈汐躺在寒玉床上，
褪色的鱗片已經恢復大半光澤，
但眉心始終盤踞著一團黑霧——那是兩生花的記憶毒素凝結成的迷宮。"記住，
你只有三刻鐘。"蛇后將金針刺入沐小雨百會穴，"若超過時限，
你的神魂也會被困在記憶迷宮里。"她頓了頓，聲音發緊，"汐兒的靈臺現在...很危險。
"沐小雨握住白靈汐冰涼的手，發現她小指上纏著一根紅線——那是他昨日偷偷系上的，
線頭還連著寫滿《鳳求凰》的紙條。此刻紅線正發出微弱的脈動，像指引方向的活物。
"開始吧。"他閉上眼，感覺靈魂被某種力量拽出軀體。睜開眼時，
沐小雨站在一片倒懸的宮殿里。雨滴從地面飛向烏云密布的天空，
而他的影子居然有七條手臂。遠處傳來孩童的哭聲，他循聲跑去，
看見五歲的白靈汐被幾個少年用定身術困在石柱上，他們正往她尾巴上涂蜂蜜。
"九妹不是能提前化形嗎？"額生赤鱗的少年彈著她額頭，"變個給我們看看??！
"小蛇女哭得打嗝，鱗片縫隙滲出淡金色血液。沐小雨沖過去想阻攔，
手掌卻穿過少年身體——這只是記憶投影。場景突然扭曲。再穩定時，
沐小雨站在蛇族學堂里。少女形態的白靈汐正對銅鏡練習化形，左耳卻頑固地保持著蛇鰭狀。
她氣得砸碎鏡子，碎片里突然飛出黑色藤蔓纏住她脖頸。
這不是真實記憶——是兩生花的毒素在作祟！"靈汐！"沐小雨這次成功抓住了她手腕。
少女記憶體茫然抬頭，金色豎瞳里映出他焦急的臉："你是...那個總在我夢里寫詩的人？
"藤蔓突然暴長。沐小雨并指為劍，以文氣在空中寫下"斬"字。金字落下時，
藤蔓斷口噴出黑色黏液，落地化作更多小花。白靈汐的記憶體突然尖叫："它們又來了！
每次我想起重要的事..."整個空間開始崩塌。沐小雨拽著她跳進一面銅鏡，
墜入某個雨夜記憶。這是他們初遇的場景，但暴雨中站著七個黑袍人，
正用鎖鏈捆縛昏迷的白蛇。真實的沐小雨本該在三十息后出現，但記憶被毒素篡改了。
"這不是真的！"沐小雨怒吼。懷中《孟子》自動翻頁，浩然正氣將幻象撕開裂縫。
他拉著白靈汐跳進裂縫，卻跌入一片星空——無數記憶碎片如星辰漂浮，
中央有團被黑霧籠罩的金光。"我的...核心記憶。"白靈汐突然抱頭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