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擺。
土房內不算空蕩，家具整齊，似是新房，木質家具的馨香在鼻尖縈繞。
瞳孔逐漸聚焦。
李默回過了神。
腦子里碎片化的記憶在瞬息間讓他明白過來，自己穿越了，成了個江流縣的小捕頭。
此世群妖亂舞，民命如草芥。
前身自幼父母雙亡，因父親遺澤，受了縣里老爺的關照，混了個差事，還當了個小頭頭。
平日里行事放浪形骸，無所顧忌，魚肉百姓，風評極差。
但因為上面有人罩著，日子過得也算滋潤。
可他是怎么死的？
李默腦中的記憶蒙上了一層霧，模糊不清，只得努力回想。
他低下頭，看到胸口大塊污血。
對，有個綠林夜里刺了我一劍，正中胸口，真疼。
那綠林是個年輕姑娘，穿著一身夜行衣，裹得嚴嚴實實。
動手之前，還拿劍指了他半晌，細數了他種種罪過。
上輩子做了三十年牛馬，穿越來雖然是個公職，但依舊是背鍋的料。
日后，那殺他的綠林發現他還活得好好的，多半還得動手殺他。
算了，管她有天大的事，先睡一覺再說，這命反正也是撿來的，大不了再死一次。
身體的疲倦讓他眼皮打架，血腥味也讓他不適，忙活了一陣，總算躺上了床。
可他眼睛閉上不到半刻鐘，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屋外叮叮當當的鈴聲一下子就讓他驚醒了。
金玲搖響，人命關天！
“李大人，縣里出命案了！”
……
一行身穿黑衣的帶刀人，快速在街道中走過，動靜不小，沿路卻無一民居開燈張望。
衙門辦案，閑人退避。
“大人，深夜打擾，還請見諒。”
說話的人是個瘦削青年，喚作江止戈，在衙門里資歷最淺，但名聲不小。
究其原因，便是他那不俗的武學天賦，甚至得到了凈庭司巡查使的夸獎。
這樣一個人被安排在李默手下做事，是上頭的安排。
李默對此很滿意。
運氣不算太差，自己雖然是個廢物，但手下能打也行。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沒睡醒的緣故，李默總覺得這小子看自己的眼神不對，沒有絲毫尊敬，還有些不屑。
但想到前身是個王八犢子，心里也沒計較。
“無妨，發生什么事了，先說來聽聽。”
得了李默的回應，江止戈有些驚訝。
平日里碰上這種案件往往都是草草結案，怎么今日轉性了？
不過，既然李默問起來，他就得答。
“今夜丑時，打更人見李家大門洞開，隱有血光，推門而入，一家老小五口人，均倒在血泊之中，死相凄慘，但五臟俱全。”
五臟俱全？聽他這么說，李默心里松了口氣。
江止戈特意說出這個發現，其表達的意思就是，這是件人禍，而非妖魔作案。
怪不得會半夜叫自己起來。
前身是個怕死的主，凡是和妖魔搭界的案件，通通都交給江止戈處理，其他的自己才會過問。
尋常謀殺案，在前身看來不算大事，不涉及權貴官員，隨便結案便可提交衙門，算上功績。
也好，李默還沒有做好直面妖魔的準備，他對這種生物的了解太少。
明日該去縣衙里查些卷宗，免得碰上了相關的案子，兩眼一抹黑。
李默點了點頭，江止戈沒再多說什么，其余還得到了現場才能知道。
一行人腳步急促，不多時便趕到了案發地點，縣城東區李家。
東區是由李默負責的地界，出了事都歸他管。
剛到門口，便見到兩名捕快杵在門口，邊上還有一名提著燈籠，驚魂未定的打更人。
那兩名捕快見李默帶著人馬來了，趕忙迎了上來。
“李大人，情況已經查清楚了，屬下懷疑是綠林仇殺，明日便可結案。”
說話的人叫做王虎，臉上帶著諂媚的笑。
這人是前身手底下的狗，辦事機靈，深得上心。
往常按照規矩來，李默過來，不過是走個流程，謀殺案查起來費時費力，指不定還有被反殺的風險。
李老頭一家就是最低等的賤民，遲早也是喂妖的貨色，在縣城也無其他親友，這種案子辦起來最為方便，衙門里的師爺從不多問。
就是可惜了李家那小娘子，生得那般俊俏。
王虎笑臉相迎，卻不想今日的李默內里已經換了個人，預想中的嘉獎沒得到，還被李默狠狠瞪了一眼。
李默沒搭理王虎，揮了揮手，推開了他，大步就向屋子里走去。
來都來了，進去看一眼。
再怎么說，他也是新紅旗下長大的一代人。
以前沒少看刑偵類的電視劇和法制欄目，說不定能看出點門道來，實在不行就讓江止戈接手。
可他大步剛跨進門內，就被血腥氣撲了一臉，抬眼看去，僅是一眼，便捂住了嘴。
“我去吐一會，你先看。”
他順手拍了下身旁江止戈的肩膀，跑到門口大吐特吐。
江止戈看著李默的背影，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個譏諷的表情，口中應了一聲，蹲下身子仔細查驗。
今日的李捕頭似乎有點不一樣，平日里可坑不到他。
李默在門口吐了小十分鐘，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說好的五臟俱全，他以為最多是尸首分離或是斷肢四處的景象，心里還做了準備。
尼瑪，哪知道一進門，就看到一具開膛破肚的男尸，不可名狀的臟器撒了滿地。
“李大人，查驗清楚了，現場確實不曾少了臟器，應該不是妖禍，至于線索……”
李默剛吐完，江止戈就走了過來，欲言又止。
只見李默抬了抬頭，臉色有些發白。
“你先等等，進去，照著受害人的尸體，指給我看。”
難得的機會，李默不想錯過，鍛煉鍛煉自己的見識，以后直面這種場面的次數不會少。
前身是個不合格的捕頭，干了多少荒唐事。
他借了人的身體，就得替人還債。
再者，這本就是他的本職工作，連案發現場都不能看住記住，那回頭怎么寫卷宗？
編嗎？
李默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肚子里的東西吐干凈的，應該能行，拉著江止戈就往屋里走。
江止戈臉上閃過一絲愕然，他是真猜不透李默的想法。
按照以往的流程，最多到上一步就結束了，他想要接著查下去，還得哄著對方才能有機會。
可今天，李默竟然主動提出這種要求來。
難道這老李家和李默是本家關系？江止戈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愣著干嘛！說啊！”
李默捂著嘴，錘了江止戈一拳。
他高估了自己，今天他才知道，肚子里沒貨的時候，該吐還是會吐，只是變成了干嘔而已。
只得連忙催促江止戈盡快講解。
……
“你是說，兇手特意將場地偽裝成妖禍現場，想以此干擾斷案？”
“沒錯，大人你看這死者胸部，你摸摸看，這有很明顯的妖禍特征，骨骼穿刺處有淡淡的毛刺。
據我所知，方圓百里內，應該只有青狼妖的爪子能做到。
兇手應該不是一般人，明顯是事先有所準備，怕是打造了妖兵。”
“就沒有可能真的是青狼妖作案嗎？”李默松開了手，臉色有些古怪，像是見了鬼。
江止戈認真思索了一番，說道：“大人所言不是沒有可能，只是妖魔行事皆為食糧，斷沒有殺了人卻不吃的道理。”
不，這就是妖禍。
李默很確定，因為他眼前跳出了個面板，上面寫著……
【檢測到有妖氣，是否收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