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人行道上,形成斑駁的光影。路遙低頭看了眼手表,
腳步不自覺地加快。還有十分鐘,他就能見到瑪麗了。這是他們相識十五年的紀念日。
從五歲在幼兒園第一次見面,到如今大學二年級,瑪麗就像他生命中不變的常數。
路遙的嘴角微微上揚,想起昨天瑪麗神秘兮兮地說要給他一個驚喜的樣子。
她那雙杏眼閃爍著光芒,臉頰上浮現出淺淺的酒窩,
棕色的馬尾辮隨著她興奮的動作左右搖擺。"到底是什么驚喜呢?"路遙喃喃自語,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的小盒子。那里躺著一對簡約的銀質情侶戒指,
他花了整整一個暑假打工攢下的錢買的。十字路口的紅燈亮起,路遙停下腳步。
馬路對面就是他和瑪麗約定見面的"老地方"——一家名為"時光"的小咖啡館。
他們從高中開始就常在那里約會,瑪麗總是點一杯焦糖瑪奇朵,而他偏愛美式咖啡。
紅燈開始閃爍,即將轉綠。路遙的目光無意間掃向右側,
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瑪麗今天穿了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那是他最喜歡的顏色。
她正低頭看著手機,似乎是在回復消息,臉上掛著慣有的溫柔微笑。綠燈亮起,
路遙剛要抬手打招呼,一陣刺耳的剎車聲撕裂了空氣。"小心!"瑪麗的尖叫聲傳來。
路遙這才注意到,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不知何時跑到了馬路中央,
而一輛失控的轎車正朝他疾馳而去。時間仿佛被拉長,路遙看到瑪麗扔下手提包,
以驚人的速度沖向小男孩。她推開孩子的那一刻,路遙聽到了世界崩塌的聲音。
"砰——"瑪麗的身體像斷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重重落在五米開外的路面上。
她的藍裙子在陽光下依然鮮艷,卻漸漸被暗紅色的液體浸染。"瑪麗!!
"路遙的嘶吼聲把自己都嚇了一跳。他沖過去時,周圍已經聚集了一群人。
有人在大聲叫救護車,有人在安慰嚇哭的小男孩,而路遙的世界只剩下躺在血泊中的瑪麗。
他跪在她身邊,顫抖的手不敢觸碰她扭曲的身體。"堅持住,瑪麗,
求求你..."路遙的聲音支離破碎。瑪麗的眼睛半睜著,卻沒有任何焦距,
嘴角有鮮血緩緩流出。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路遙緊握著瑪麗逐漸冰冷的手,
一遍遍重復著他們的約定:"我們還要一起去海邊,記得嗎?你說要看日出的...瑪麗,
求你看看我..."醫院的走廊長得可怕。路遙記不清自己是如何跟來的,
他的衣服上還沾著瑪麗的血,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旣惛改岗s到時,
他已經盯著手術室的門看了三個小時。"路遙..."瑪麗的母親李阿姨聲音顫抖,
眼睛紅腫得厲害。路遙站起身,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只能扶住搖搖欲墜的李阿姨,
感受著她身體的顫抖?,旣惛赣H王叔沉默地站在一旁,臉色慘白。當手術室的門終于打開,
醫生疲憊地走出來時,路遙的心跳幾乎停止。"命是保住了,但是..."醫生摘下口罩,
露出一個遺憾的表情,"腦部損傷嚴重,病人陷入了深度昏迷。
醫學上我們稱之為持續性植物狀態...""“植物人?”李阿姨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尖利,
仿佛那根本就不是從她自己嘴里發出來的一樣。這聲音在空氣中回蕩著,
帶著一種難以置信和恐懼的情緒,讓人不禁為之一顫。“目前來看確實如此。
”醫生的聲音有些低沉,他看著床上的病人,緩緩說道,“她還很年輕,
身體的各項機能都處于良好的狀態。雖然現在她處于昏迷之中,
但我們不能完全排除未來她有蘇醒過來的可能性。”醫生的話在空氣中回蕩著,
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住,遲遲沒有落下。病房里異常安靜,
只有醫療儀器發出的微弱聲響,以及病人那微弱的呼吸聲。然而,
醫生沒有說完的話卻像一把利劍,直直地懸在半空中,讓人感到一種無法言說的沉重和壓抑。
路遙只覺得眼前的世界突然開始旋轉,天旋地轉之間,他的身體也失去了平衡,
仿佛要被這股強大的力量吞噬。他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然后猛地伸手扶住了墻壁,
這才勉強穩住了身形,不至于直接摔倒在地。他的額頭冒出了一層細汗,
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過了好一會兒,那種眩暈感才稍稍減輕了一些,
但他的雙腿依然有些發軟,使不上力氣。路遙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然后緩緩地抬起頭,
目光投向了重癥監護室的方向。隔著那扇透明的玻璃,他看到了瑪麗。她靜靜地躺在病床上,
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原本紅潤的臉色此刻也變得蒼白如紙。
心電監護儀發出的“滴滴”聲在安靜的病房里顯得格外清晰,那不斷跳動的波紋,
是瑪麗生命的證明。路遙就這樣凝視著瑪麗,心中充滿了痛苦和無奈。
那個總是笑著叫他“小路”的女孩,那個曾經和他一起漫步在夕陽下,
一起憧憬著未來的女孩,如今卻如同沉睡的公主一般,靜靜地躺在那里,
對周圍的一切都毫無知覺。路遙的腦海里不斷閃過他和瑪麗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那些美好的回憶,此刻卻如同刀割一般刺痛著他的心。
他想起他們曾經約定好要一起去看日出,要一起走過人生的每一個階段,然而現在,
這一切都成了無法實現的奢望。與此同時,在城市的另一端,一座豪華別墅區里,
趙氏集團的千金趙艷艷正悠閑地泡在浴缸里,享受著溫暖的水和豐富的泡沫。她心情愉悅,
嘴里哼著輕快的歌曲,仿佛整個世界都只有她一個人。她的手伸到浴缸邊緣,
想要拿起放在那里的紅酒杯,再品嘗一口那醇厚的美酒。就在這時,
門外傳來了女傭輕柔的聲音:“小姐,您要的香薰蠟燭已經準備好了。
”趙艷艷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放門口吧。”然后繼續將身體更深地浸入那泡沫之中,
讓自己完全放松下來。當女傭離開后,趙艷艷慢慢地從浴缸里站起身來,
準備去拿那支香薰蠟燭。她光著腳踩在濕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沒有絲毫的防備。
就在她彎腰去拿蠟燭的一瞬間,突然,她的腳底一滑,身體失去了平衡。
她驚恐地想要抓住什么東西來穩住自己,但一切都太晚了。“啊!”隨著一聲尖叫,
趙艷艷的頭部猛地撞在了堅硬的浴缸邊緣上。剎那間,鮮血從她的額頭噴涌而出,
染紅了整個浴缸。她像瑪麗一樣,毫無征兆地倒在了血泊之中,失去了意識。
第二章路遙機械地疊著瑪麗的衣服,每一件都帶著她特有的淡淡茉莉香氣。
瑪麗的臥室還保持著那天的樣子——床頭放著讀到一半的小說,書桌上散落著經濟學筆記,
窗臺上的多肉植物因為一周沒人澆水而微微發蔫。"小路,喝點水吧。"李阿姨推門進來,
手里端著一杯溫水,眼睛紅腫得像兩顆核桃。自從瑪麗出事,
這位向來精致的女人仿佛老了十歲。"謝謝阿姨。"路遙接過水杯,
喉嚨卻干澀得連吞咽都困難。他的目光落在瑪麗書桌抽屜半開的縫隙里,
一抹熟悉的藍色隱約可見。李阿姨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嘆了口氣:"那是她準備給你的禮物...本來想等你們紀念日那天..."話沒說完,
聲音就哽咽了。路遙輕輕拉開抽屜,里面是一個精致的小盒子和幾頁信紙。
盒子里躺著一條手工編織的藍白相間手鏈,只完成了一半,
針腳細密卻略顯笨拙——瑪麗向來不擅長手工。
信紙上則是她清秀的字跡:"親愛的小路: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我們認識已經整整十五年了。
還記得五歲那年..."信戛然而止,最后一行字有些暈開,像是被水滴打濕過。
路遙的指尖輕輕撫過那些字跡,仿佛能透過紙張觸摸到瑪麗寫信時的心情。
他的胸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呼吸變得困難。
"她寫了很久..."李阿姨輕聲說,"那手鏈也是,拆了織,織了拆,
手指都磨紅了也不讓我幫忙。"路遙將未完成的手鏈和信小心地放進胸前的口袋里,
緊貼著心臟的位置。那里已經空了一個星期,自從瑪麗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起。
"我會等她醒來。"路遙說,聲音低沉卻堅定,"不管要多久。
"---城市另一端的高級私立醫院里,趙艷艷猛地睜開眼睛,
刺眼的白光讓她下意識地抬手遮擋。"艷艷!你終于醒了!"一個妝容精致的女人撲到床邊,
濃郁的香水味撲面而來,"媽媽擔心死了!"趙艷艷——或者說,
此刻占據著趙艷艷身體的瑪麗——困惑地眨著眼睛。
面前這張陌生的臉讓她本能地往后縮了縮。"我...這是哪里?"她開口,
聲音卻不是自己熟悉的音色,而是一個略帶沙啞的女聲。"寶貝,你摔倒了,撞到了頭。
"女人抹著并不存在的眼淚,"醫生說可能有輕微腦震蕩,但各項檢查都沒問題,
真是菩薩保佑!"瑪麗的目光落在自己抬起的手上——修長的手指,精心修剪的指甲,
手腕上戴著一只鑲鉆的卡地亞手表。這不是她的手。她驚恐地摸向自己的臉,
觸感陌生得可怕。"鏡子..."她嘶啞地說,"給我鏡子!
"女人——趙太太——愣了一下,還是從包里掏出化妝鏡遞過去:"怎么了寶貝?
你臉色很差..."鏡子里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大眼睛,尖下巴,妝容雖然有些花了,
但依然能看出是個美人?,旣惖氖謩×翌澏镀饋恚R子啪嗒一聲掉在床上。這不是她。
這不是瑪麗。這是...趙艷艷?他們學校的?;?,那個出了名傲慢的富家女?
"我要見路遙..."她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言。
趙太太的表情果然變了:"路遙?那是誰?
""不...我是說..."瑪麗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找出合理的解釋,
"我...頭好痛..."醫生和護士聞訊趕來,一番檢查后,
主治醫師皺起眉頭:"趙小姐,你能告訴我今天是什么日期嗎?
瑪麗——現在她必須接受自己是趙艷艷的事實——深吸一口氣:"2023年10月15日。
""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受傷的嗎?""我...在浴室滑倒了,撞到了頭。
"她回憶著剛才趙太太的話。醫生點點頭,轉向趙太太:"生理指標都正常,
但腦震蕩可能導致短期記憶混亂或性格變化,需要觀察幾天。"等醫生離開后,
趙艷艷(瑪麗)試探性地問:"媽...我能用一下手機嗎?"趙太太遲疑了一下,
還是從床頭柜抽屜里取出她的手機:"醫生說你需要休息,少看屏幕。
"手機鎖屏是一張趙艷艷的自拍,精致得像雜志封面。瑪麗用面部識別解鎖后,
第一時間打開了瀏覽器,輸入"城市大學學生車禍"。搜索結果跳出來的瞬間,
她的心沉了下去。當地新聞赫然報道著《女大學生見義勇為救兒童,重傷昏迷》。
配圖雖然打了馬賽克,但那藍色的裙子和散落一地的物品,瑪麗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她的身體——原本的身體——還躺在醫院里,昏迷不醒。而她的意識,
卻莫名其妙地跑到了趙艷艷的身體里。這太荒謬了。瑪麗死死咬住嘴唇才沒有尖叫出聲。
她必須見路遙,必須讓他知道。但首先,她得學會如何做趙艷艷。
---路遙回到學校的第一天,天空陰沉得像是要壓下來。
校園里的每一處都讓他想起瑪麗——圖書館是他們一起自習的地方,
櫻花大道是他們每天一起走過的路,甚至連食堂的某個角落,
都因為瑪麗曾在那里把不喜歡的胡蘿卜挑到他碗里而變得特別。
"路遙..."同學們見到他,都欲言又止,拍拍他的肩膀或給他一個擁抱。
同情像一層透明的薄膜,將他與其他人隔開。經濟學課上,
教授甚至特意走過來低聲說:"你的期中作業可以延期交,別太勉強自己。"路遙只是點頭,
機械地翻開筆記本。第一頁還記著瑪麗提醒他的作業截止日期,旁邊畫了個小小的愛心。
他的指尖輕輕撫過那個筆跡,喉嚨發緊。就在這時,教室突然安靜了一瞬。路遙抬頭,
看見趙艷艷站在門口,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她穿著一身素雅的白裙,
與以往濃妝艷抹的風格截然不同,甚至沒有戴那些顯眼的珠寶。更奇怪的是,
她的眼睛——路遙從未注意過趙艷艷的眼睛,此刻卻覺得那眼神莫名熟悉。悲傷的,溫柔的,
帶著某種他讀不懂的復雜情緒。趙艷艷徑直走向他,在全班驚訝的目光中,
坐在了瑪麗常坐的位置上——路遙旁邊的空座位。"你好些了嗎?"她輕聲問,
聲音有些顫抖。路遙皺起眉頭。他和趙艷艷幾乎沒有交集,
除了那次社團活動她嘲笑瑪麗的手工餅干太丑,他當場懟了回去。從那以后,
兩人基本是互相無視的狀態。"謝謝關心。"他冷淡地回答,移開目光。
趙艷艷似乎沒注意到他的冷淡,反而湊近了一些:"我...我有話想對你說。
下課后能單獨談談嗎?"路遙終于轉頭看她,眼神銳利得像是要看穿她的心思:"為什么?
"趙艷艷張了張嘴,卻又閉上,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這個動作讓路遙心頭一震,
瑪麗緊張時也總是這樣。"是關于...關于瑪麗的。"她最終低聲說,
眼睛里閃爍著奇異的光芒。路遙的背脊僵直了。
他不確定自己能否忍受從趙艷艷口中聽到瑪麗的名字,尤其是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況下。
"我不感興趣。"他生硬地回答,拿起書本換到了后排座位,留下趙艷艷一個人僵在原地,
臉色蒼白如紙。下課鈴響起,路遙第一個沖出教室。他需要空氣,
需要遠離那些同情或好奇的目光。特別是趙艷艷那奇怪的眼神,
讓他心里泛起一陣說不清的不安。他快步走向圖書館,卻在拐角處被人攔住了。
趙艷艷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臉頰因為奔跑而泛紅。"路遙,等等!"她抓住他的手腕,
力道大得出奇,"求你給我五分鐘。"路遙甩開她的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是想拿瑪麗的事開玩笑...""不是!"趙艷艷急切地打斷他,
"我怎么可能...聽著,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必須告訴你...記得你們十歲那年,
在小樹屋里的約定嗎?你說..."路遙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那是他和瑪麗之間最私密的記憶,絕無可能有第三個人知道。"誰告訴你的?"他聲音冰冷,
"調查別人的隱私很有趣嗎?
"趙艷艷的眼睛濕潤了:"沒人告訴我...我就是...天啊,這比我想象的難多了。
"她深吸一口氣,"你六歲那年從秋千上摔下來,門牙磕掉了一半,
哭了整整一下午;十二歲生日,瑪麗送你的那本書你其實已經讀過,
但還是假裝很喜歡;上周三晚上,你們在電話里吵架,因為...""住口!
"路遙厲聲打斷她,心臟狂跳不止。這些事除了瑪麗,沒人知道得這么詳細。
他死死盯著眼前這張陌生的臉,試圖找出什么破綻,"你到底想干什么?
"趙艷艷的眼淚終于落下來:"我只想讓你知道...我還在。只是...換了個樣子。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擊中路遙的胸口。理智告訴他這太荒謬了,
但心底某個角落卻掀起驚濤駭浪。他后退兩步,搖頭。
"別這樣...求你別拿這種事開玩笑。"他的聲音破碎不堪,"她已經...夠痛苦了。
"說完,他轉身跑開,不敢回頭看趙艷艷——或者說,
那個自稱是瑪麗的陌生人——臉上的表情。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摸向胸前口袋里的半截手鏈,
那是他與現實唯一的聯系。而在他身后,趙艷艷站在原地,淚水無聲地滑過臉頰。
她輕聲自語,聲音小得只有自己能聽見:"沒關系,小路...我會等你相信我的。這一次,
換我來等你。"第三章清晨的露水還未散去,趙艷艷已經坐在了教室第一排。
當抱著一摞《國際金融學》教材的教授走進來時,
差點撞到門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趙艷艷提前到課,
更別提她面前攤開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預習筆記。
"今天的案例是雷曼兄弟破產..."教授剛開口,就看見趙艷艷舉手。
在全班驚詫的目光中,她起身用流利的英語分析次貸危機形成機制,
甚至引用了瑪麗上周在圖書館查到的冷門數據。路遙坐在最后一排,
鋼筆尖在紙上洇出一團墨漬。他看著那個曾經連作業都找人代寫的趙艷艷,
此刻正用瑪麗特有的手勢推眼鏡——雖然趙艷艷根本不近視。"同學,
你最近對經濟學很感興趣?"教授扶了扶眼鏡,掩飾不住驚訝。趙艷艷突然僵住,
意識到自己太過火了。真正的趙艷艷應該連美聯儲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最近...突然開竅了。"她干笑兩聲坐下,余光瞥見路遙合上筆記本匆匆離開的背影。
---路遙在天臺抽煙,這是他這周學會的新技能。尼古丁灼燒肺部的痛楚能讓他暫時忘記,
那個站在講臺上的人有著趙艷艷的皮囊和瑪麗的靈魂——如果這荒謬的假設成立的話。
"你果然在這里。"路遙手一抖,煙灰落在袖口。趙艷艷不知何時出現在天臺門口,
懷里抱著兩杯焦糖瑪奇朵。午后的風掀起她淺綠色的裙角,這個顏色是瑪麗的最愛。
"我記得你不喝甜的。"她遞過咖啡,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沿著指尖滑落。路遙沒接。
上周的社團活動上,趙艷艷曾當眾嘲笑喝瑪奇朵的女生"幼稚",
而現在她自己卻捧著同樣的飲料。更詭異的是,
她握著杯耳的手指在微微發抖——瑪麗每次緊張都會這樣。"你到底想證明什么?
"路遙掐滅煙頭,聲音沙啞,"這些天你模仿她的發型、說話方式,
連記筆記時轉筆的習慣都...但這樣戲弄一個失去摯愛的人很有趣嗎?
"趙艷艷的眼眶瞬間紅了。她突然抓住路遙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隔著薄薄的針織衫,
劇烈的心跳像受困的蝴蝶撞擊著掌心。"你六歲那年爬樹摔下來,
右膝留下了月牙形傷疤;我們十二歲在游樂園走散,
冰淇淋;去年情人節你偷偷在我儲物柜放了白玫瑰..."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砸在路遙手背,
"需要我繼續說下去嗎?需要我把你屁股上的胎記形狀畫出來嗎?"路遙像被燙到般縮回手,
后背撞上生銹的鐵網。這些隱私連瑪麗父母都不知道,此刻卻從趙艷艷口中源源不斷涌出。
他的理智在崩塌,卻仍死死抓住最后一絲懷疑:"如果你真是瑪麗,就告訴我初三暑假那晚,
我們在閣樓...""發現了你爸的離婚協議書。"趙艷艷打斷他,"你抱著我哭到睡著,
第二天眼睛腫得睜不開,還騙阿姨說是過敏。"空氣突然凝固。路遙記得那個悶熱的夏夜,
月光透過天窗灑在舊地毯上,瑪麗的手指輕輕梳理他汗濕的頭發。
這件事他連心理醫生都沒說過。"小路..."趙艷艷上前一步,身上飄來淡淡的茉莉香,
那是瑪麗用了十年的沐浴露味道。
路遙突然注意到她鎖骨處若隱若現的紅痕——和瑪麗對芒果過敏起的疹子一模一樣。
理智的防線開始龜裂。路遙踉蹌著后退,撞翻了堆在墻角的空花盆。陶片碎裂的聲響中,
他倉皇逃離天臺,甚至沒發現自己的筆記本遺落在地,內頁夾著瑪麗未完成的手鏈。
---深夜,路遙鬼使神差地出現在趙艷艷家別墅外。三層歐式建筑燈火通明,
他躲在梧桐樹影里,看著趙艷艷在二樓書房來回踱步——這個習慣和瑪麗思考時一模一樣。
突然,她推開窗戶,朝夜空伸出手。月光照亮她手腕上的紅繩,
路遙瞳孔驟縮:那是瑪麗編到一半的情侶手鏈!
今早他去醫院時發現原本放在瑪麗枕邊的半成品不翼而飛。"?!?手機突然震動,
是趙艷艷發來的短信:"你在我家樓下。"緊接著第二條:"別躲了,
第三棵梧桐樹的影子在動。"路遙渾身發冷。這個把戲是他們高中時發明的,
瑪麗總能用樹影晃動判斷他的藏身之處。他抬頭望去,趙艷艷正倚在窗邊微笑,
晃了晃手機示意他看第三條信息:"明天下午三點,老地方。
帶上你六歲時弄丟的那塊雨花石。"路遙死死攥住胸前的衣服,那里貼身掛著小鐵盒,
裝著瑪麗五歲送他的鵝卵石。這個秘密連他母親都不知道。---與此同時,
別墅客廳上演了一場風暴。"簡直荒唐!"趙世誠把紅酒杯重重砸在吧臺上,"短短兩周,
你推掉所有名媛聚會,天天往平民醫院跑。
今天心理醫生說你有嚴重的身份認知障礙...""爸,我只是想活得有意義些。
"趙艷艷攥緊裙擺,這個稱呼讓她反胃,"就像您常說的,人生需要重新定位。
""重新定位就是和窮小子廝混?"趙太太尖聲插話,
"監控顯示他連續三晚在我們家附近轉悠!"趙艷艷突然站起來,
水晶吊燈在她眼中折射出奇異的光:"如果我說這具身體里住著別人的靈魂,你們信嗎?
"死一般的寂靜。"明天去瑞士的機票訂好了。"趙世誠揉著太陽穴,
"斯特林醫生是頂尖的心理專家,他會治好你的妄想癥。"---次日下午三點,
"時光"咖啡館。路遙握著裝雨花石的鐵盒,指尖發白。當趙艷艷推門而入時,
他幾乎窒息——她穿著瑪麗最愛的淺藍色毛衣,發梢帶著茉莉香,
連嘴角揚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歡迎光臨!"服務生熱情招呼,"還是焦糖瑪奇朵嗎?
""今天要美式咖啡。"趙艷艷微笑,"不過請加雙份奶,就像..."她看向路遙,
"就像這位先生常點的那樣。"路遙手中的鐵盒啪嗒掉在桌上。二十年來,
只有瑪麗知道他喝美式必須加雙份奶的習慣。窗外開始下雨,水珠順著玻璃蜿蜒而下,
像一道透明的帷幕將兩人與世界隔絕。路遙望著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孩,
終于顫抖著打開鐵盒。沾著泥土的雨花石靜靜躺在絨布上,趙艷艷的眼淚突然決堤。
她解開路遙襯衫第三顆紐扣,露出鎖骨下方用防水筆畫著的歪扭笑臉——那是十四歲在海邊,
瑪麗惡作劇畫在路遙胸口的圖案。窗外雨越下越大,吧臺收音機突然播放《卡農》。
路遙想起瑪麗說過,這首曲子像不斷重逢的宿命。當他抬頭時,
發現趙艷艷正用瑪麗特有的方式轉著咖啡勺,
無名指上戴著他送的銀戒——本該躺在瑪麗病房床頭柜里的戒指。
玻璃窗上的雨痕模糊了現實與幻想的邊界。
第四章路遙將三張泛黃的拍立得照片擺在咖啡桌上,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其中一張邊角卷起的相片。這是他們十六歲在海邊拍的,
瑪麗被浪花打濕的劉海貼在額頭上,手里舉著剛抓到的招潮蟹。現在,
這張照片成了他最后的籌碼。"第一個問題。"他盯著坐在對面的趙艷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