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綺羅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件繡著應龍紋樣的深藍色漢服，指腹傳來的絲綢觸感讓她想起三年前在蘇州博物館初見明代孔府舊藏時的震顫。為了復刻這件緙絲蟒袍，她連續加班半年接私單畫設計圖，終于在姑蘇城找到會做"過肩鱗"針法的老師傅。此刻金銀絲線在晨光中流轉著粼粼波光，應龍爪下的火珠仿佛隨時會滾落掌心。
"今天可是要帶你去見漢服協會的元老們。"她對著鏡子將白玉禁步系在腰間，忽然發現梳妝臺上的簪子正在高頻震動。窗外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緊接著整棟樓開始震顫，玻璃窗發出即將碎裂的蜂鳴。
當她踉蹌著扶住衣柜時，刺目的七彩強光穿透窗簾。掀開簾角的瞬間，云綺羅被眼前的景象釘在原地——天際線處升起十二道螺旋光柱，如同神話中的不周山坍塌后傾瀉而出的混沌之氣。光柱交匯處炸開絢麗的極光旋渦，那色彩既不像極光也不像晚霞，倒像是將敦煌壁畫的礦物顏料融進了液態銀河。
樓下突然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云綺羅抓起手機就往樓下沖，卻在單元門口撞見癱坐在地的快遞小哥。順著對方顫抖的手指望去，她看見對面寫字樓的玻璃幕墻正在融化，金色液態物質沿著樓體蜿蜒流淌，在觸地瞬間凝結成閃耀的晶簇。
"所有基站都廢了！"穿著格子衫的程序員舉著冒煙的手機大喊，"電磁脈沖！這絕對是EMP攻擊！"人群像無頭蒼蠅般亂竄，穿JK制服的女孩抱著流血的手臂哭喊，她的蘋果手表在強光照射下已經熔成金屬塊。
云綺羅突然感覺后頸發燙，應龍紋樣在無人注意時泛出幽藍熒光。當她摸向刺痛處時，天空傳來震耳欲聾的龍吟，七彩漩渦中心緩緩裂開漆黑的豁口。更駭人的是街邊的梧桐樹開始瘋長，枝干扭曲成某種生物脊椎的形態，樹皮表面凸起密密麻麻的鱗甲狀突起。
"你們看天上！"染著藍發的coser突然指向裂縫。無數流火正從豁口中傾瀉而下，仔細看去竟是燃燒著古籍文字的竹簡殘片。云綺羅接住一片飄落的火簡，燙傷的掌心赫然浮現出甲骨文般的烙印——那正是她漢服上應龍紋樣的變體。
此時全球七十億人的手機同時亮起血紅色彈窗，最后殘存的衛星信號傳來聯合國緊急通告。云綺羅卻死死盯著掌心發光的印記，她終于明白三個月前那位白發匠人說的話："應龍現世之日，便是天地重開之時。"
云綺羅跌跌撞撞沖回公寓時，樓道里的應急燈突然亮起血紅色。她摸黑撞翻了玄關處的螺鈿漆盒，珍藏的纏花發飾撒了滿地。顫抖的手指拉開五斗柜最下層，老式德生收音機的旋鈕上還沾著去年廟會買的糖畫殘渣。
"這里是...滋滋...國家應急廣播..."當刺耳的電磁干擾聲突然轉為斷續人聲時，云綺羅差點打翻桌上的青瓷茶盞。可那機械女聲只說半句就化作尖銳蜂鳴，緊接著所有頻道都響起詭異的編鐘音階——這絕不是地球已知的任何音律體系。
筆記本電腦突然自動開機，屏幕上的紅叉符號竟在扭曲重組。云綺羅驚恐地發現，微軟雅黑字體正在蛻變成青銅器銘文般的紋樣，硬盤指示燈瘋狂閃爍，機箱里傳來指甲刮擦金屬的異響。她猛地合上電腦，漢服廣袖掃落了桌角的《觀象玩占》，泛黃的書頁無風自動，停在"熒惑守心"的星象圖。
"云姐！云姐你在嗎！"防盜門被砸得砰砰作響。門外的李星野眼睛歪斜，常年別在領口的天文館工作證沾著可疑的藍色黏液。這個總是滔滔不絕科普星座知識的青年，此刻卻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攥住她的衣袖："頂樓...望遠鏡...太陽在產卵！"
十八層天臺的水泥地正在滲出銀白色結晶，云綺羅踩著三公分高的繡花鞋差點滑倒。當她的睫毛觸到望遠鏡目鏡時，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本該刺目的日輪此刻溫順如滿月，七重星環交錯旋轉，每個環帶都由億萬顆菱形晶體拼接而成。更可怕的是通過環隙望去，熟悉的獵戶座腰帶三星竟偏移了23.6角分。
"三小時前太陽黑子群集體爆發，但釋放的是...是π介子束！"李星野扯開襯衫，胸口赫然浮現出北斗七星狀的灼痕，"所有深空探測器傳回的最后影像，奧爾特云外圍出現了引力透鏡效應，我們就像被裝進玻璃罐的螞蟻......"
云綺羅突然按住瘋狂跳動的太陽穴，應龍紋樣的龍尾部位傳來灼痛。當她再度湊近目鏡，駭然發現最大的星環內側浮現出無數瞳孔狀結構，每個"瞳孔"都在同步縮放。金銀絲繡的龍睛突然在她衣襟上亮起幽光，透過這奇異的光學疊加，她竟看見星環深處盤踞著龍形星云——那蜿蜒的星體陣列，與她漢服上的紋樣分毫不差。
"不是綁架。"她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穿透樓下的哭喊，"這些星環的排列組合...是應龍擺尾的二十八宿方位。"話音剛落，最近的星環突然剝離出碎片，那分明是放大萬倍的青銅器饕餮紋，裹挾著等離子火焰向地球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