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費丟失那天,我犯了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肯定是她偷的!
"我的手指直直指向教室后排的許小雨,"全班只有她窮到需要偷班費。
"許小雨猛地抬起頭,那雙總是低垂的眼睛里瞬間蓄滿了淚水。
她瘦小的身體在寬大的校服里微微發抖,像一片秋風中的枯葉。"姜暖!
"祁言從座位上站起來,眉頭緊鎖。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熟悉他每一個表情——此刻他眼里全是對我的不滿。教室里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許小雨身上。她嘴唇顫抖著,突然抓起書包沖出了教室。"滿意了?
"祁言冷冷地掃了我一眼,追了出去。我愣在原地,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十分鐘后,
班主任急匆匆地跑進教室宣布提前放學——許小雨在跑下樓梯時摔倒了,磕傷了腿。
那天晚上,暴雨傾盆。我站在祁家門口,雨水順著發梢流進衣領,冰冷刺骨。祁言擋在門前,
眼神比雨水更冷。"你又有什么資格羞辱她?"他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
"如果不是和我的婚約,你能從鄉下跑來寄養在我家?"這句話像一把刀,
精準地刺進我心臟最脆弱的位置。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鐵門在我面前重重關上,
濺起的雨水打濕了我的褲腳。我在雨中站了整整一夜。祁家的燈始終亮著,但再沒有人出來。
高燒燒了三天,祁阿姨坐在我床邊,心疼地摸著我的額頭。"暖暖,等你畢業,
我們就正式訂婚。"她說著,遞來一碗熱騰騰的雞湯。我搖搖頭,嗓子干澀得發疼:"阿姨,
不用了。"祁阿姨愣住了:"可是你和言言......""我們解除婚約吧。
"我說出這句話時,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但奇怪的是,隨之而來的不是痛苦,
而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祁言推門而入時,我正在收拾課本。他站在門口,
校服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陽光從他身后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你要轉學?"他的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沒有抬頭,
繼續把書本裝進紙箱:"嗯。""因為那天晚上......"他走近幾步,
我聞到了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氣。"不全是。"我終于抬起頭看他,"班費找到了,
是會計記錯了賬。我對許小雨做的事,永遠沒法真正彌補。"祁言的表情凝固了。
我想起小時候他教我騎自行車,我摔倒時他緊張的樣子;想起每次我被欺負,
他總是第一個站出來保護我。但現在,那個會為我遮風擋雨的祁言已經不在了。
"我幫你向學校解釋。"他伸手想拿我的書包。我側身避開:"不用了。
我已經向許小雨道過歉,也會幫她補習落下的功課。"我頓了頓,"祁言,
謝謝你這些年的照顧。"走出祁家大門時,陽光正好。我深吸一口氣,
摸出手機給媽媽發了條消息:"媽,我想回老家讀高三。"遠處,
許小雨拄著拐杖站在校門口,陽光為她瘦小的身影鍍上一層金邊。我快步走過去,
接過她手中的書包。"今天數學課講的內容,我幫你記了筆記。
"我從口袋里掏出幾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許小雨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陽光照在她的酒窩上,我突然發現,她笑起來其實很好看。雨后的空氣格外清新,我知道,
有些錯誤永遠無法完全彌補,但至少,我可以從今天開始,做一個更好的人。收拾行李那天,
祁言破天荒地請假在家。我拖著行李箱下樓時,他正靠在客廳的落地窗前,
陽光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金邊。曾幾何時,這個場景會讓我心跳加速。現在,我只覺得諷刺。
"真的要走?"他攔住我,聲音低沉。我繞過他,繼續往門口走:"車在等了。""姜暖!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讓我皺眉,"就為了那點小事?"我停下腳步,
慢慢抽回手:"你覺得當眾污蔑一個人偷竊是小事?還是暴雨夜把高燒的人關在門外是小事?
"祁言的表情僵住了。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他完美的下頜線。從小到大,
他總是這樣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但現在,我只覺得疲憊。"我道歉。"他聲音干澀,
"那天我太沖動了。"我搖搖頭:"不必了。班費的事,我已經向許小雨道過歉。
"我頓了頓,"祁言,我們之間的婚約本來就是個錯誤。"推開祁家大門時,
初夏的風裹挾著花香撲面而來。我沒有回頭,所以沒看到祁言站在窗前,
一直目送我的車消失在街角。轉學手續比想象中順利。新學校是市郊的一所普通高中,
沒有祁言就讀的那所重點中學氣派,但勝在安靜。第一天上課,
班主任李老師是個和藹的中年女性,她特意在課前向全班介紹我:"這是新轉來的姜暖同學,
大家要互相幫助。"我站在講臺上,感受到幾十道好奇的目光。
忽然想起許小雨轉學來的那天,我也是這樣打量她的——帶著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姜暖同學就坐在..."李老師環顧教室。"老師,我這里有空位。
"一個扎馬尾的女生舉起手,沖我友好地笑了笑。下課后,我主動找到許小雨。
她正在醫務室換藥,看到我時明顯瑟縮了一下。"班費的事,對不起。"我直視她的眼睛,
"班主任已經澄清了,是我冤枉了你。"許小雨愣住了,
她瘦小的身體在寬大的校服里顯得更加單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打著石膏的腿上,
泛著刺眼的白。"沒...沒關系。"她低下頭,聲音細如蚊蚋。
"我想幫你補習落下的功課。"我遞過一本筆記,"這是我整理的數學重點。
"許小雨驚訝地抬頭,黑框眼鏡后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為什么?
"我抿了抿嘴:"因為這是我欠你的。"那天放學后,我跟著許小雨去了她家。
她住在城郊的老舊小區,樓道里貼滿了小廣告。推開門時,
我愣住了——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間里,收拾得一塵不染。墻上貼滿了獎狀,
窗臺上的玻璃瓶里插著幾支野花。"坐這里吧。"許小雨紅著臉搬來一張折疊凳。
我注意到她的書桌是用木板和磚頭搭成的,但上面的書本擺放得整整齊齊。
一種前所未有的羞愧感涌上心頭。"你的腿...還疼嗎?"我輕聲問。
許小雨搖搖頭:"快好了。"她猶豫了一下,"其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鼻子一酸。那天在教室里,我指著她鼻子罵她小偷時,可沒想過她會不會疼。從那天起,
我每天放學都會去許小雨家幫她補習。漸漸地,我發現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有著驚人的毅力。
她打著石膏還堅持完成所有作業,家里條件這么差卻從未抱怨過一句。周五下午,
我們正在解一道數學題,許小雨的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怎么了?"我問。"醫院的賬單..."她咬著嘴唇,
"媽媽這個月的藥錢..."我看著她顫抖的手指,突然做了一個決定:"我有個兼職,
周末在咖啡店打工。老板說還缺人,你要不要一起來?"許小雨猛地抬頭:"真的可以嗎?
""當然。"我笑了,"不過你得先把腿養好。"回家的路上,
我收到了祁言的短信:「聽說你在幫許小雨補習?」我沒有回復。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空,
我想起許小雨家窗臺上的野花,在夕陽下倔強地綻放著。第二天一早,門鈴響了。我打開門,
祁言站在門口,手里拎著一個紙袋。"阿姨讓我給你送些衣服。"他聲音低沉,
眼睛卻一直往我身后瞟,像是在確認什么。"謝謝。"我接過紙袋,準備關門。
祁言伸手抵住門板:"你就住這種地方?"他皺眉打量著我的小公寓。"我覺得挺好。
"我平靜地說。他沉默了一會:"許小雨...她還好嗎?"我看著他眼中的關切,
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很好。如果你真的關心她,就別再去打擾她。
"祁言的表情變了:"你以為我...""不重要了。"我打斷他,"替我謝謝阿姨的衣服。
"關上門,我靠在門板上,心跳如雷。紙袋里除了衣服,
還有一本相冊——里面全是我和祁言從小到大的合照。最上面那張,
是十歲那年他背著我回家的照片。我合上相冊,把它塞進了抽屜最底層。周日下午,
我提前到了咖啡店。老板是個和善的大叔,聽說我要介紹同學來打工,爽快地答應了。
"你朋友什么時候來面試?"他問。"她腿傷好了就來。"我一邊擦杯子一邊回答。
店門被推開,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我抬頭,呼吸一滯——祁言站在門口,
身后跟著幾個我們以前的同學。"一杯美式。"他走到柜臺前,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我機械地操作著咖啡機,盡量不去看他。但當我把咖啡遞給他時,
他突然壓低聲音:"你就這么討厭我了?"我抬頭,對上他復雜的眼神:"我們不合適,
祁言。你值得更好的。""什么更好的?"他苦笑,"連句告別都不愿意跟我說的人嗎?
"我沒回答。他的朋友們在角落的桌子旁起哄,喊著讓他過去。祁言最后看了我一眼,
轉身離開時丟下一句話:"我會等你消氣。"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我忽然意識到,
那個曾經為我遮風擋雨的少年,已經永遠留在了過去。下班時,天已經黑了。我走出咖啡店,
發現許小雨拄著拐杖站在路燈下。"你怎么來了?"我趕緊上前扶住她。
"我...我想來看看工作的地方。"她小聲說,眼睛亮晶晶的。
我心頭一暖:"等你腿好了,隨時可以來。"我們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許小雨突然說:"姜暖,謝謝你。""謝我什么?
""謝謝你...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可憐我。"她抬起頭,路燈照在她清秀的臉上,
"你是第一個把我當正常人對待的。"我喉嚨發緊。曾幾何時,我也是"其他人"中的一個。
"對了,"許小雨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紙袋,"這是我媽媽做的點心,送給你的。
"紙袋里是幾塊手工餅干,形狀不太規則,但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我咬了一口,甜而不膩,
帶著家的味道。"好吃嗎?"許小雨期待地問。我點點頭,突然覺得眼眶發熱:"很好吃。
"這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東西,比祁家豪宅里的山珍海味更珍貴;有些人,
比高高在上的祁言更值得珍惜。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是通往未來的路。
這一次,我想靠自己的雙腳,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來。咖啡機的蒸汽噴涌而出,
燙到了我的手指。我猛地縮回手,咬住下唇忍住沒叫出聲。"又燙到了?
"林老板從后廚探出頭,遞給我一塊濕毛巾,"第一天都這樣,別急。"我點點頭,
用毛巾裹住發紅的手指。咖啡店里冷氣開得很足,但我額頭還是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已經打翻了兩杯拿鐵,弄錯了一次訂單,現在又被蒸汽燙傷——我的打工生涯開局堪稱災難。
店門的風鈴響了。我條件反射地抬頭:"歡迎光——"聲音卡在喉嚨里。祁言站在門口,
白襯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陽光從他身后照進來,
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美式,謝謝。"他走到柜臺前,
目光掃過我圍裙上的咖啡漬。我機械地操作著咖啡機,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
咖啡杯在我手中微微顫抖,黑色的液體差點溢出來。"在這里工作還習慣嗎?
"祁言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敲在我心上。我沒有抬頭:"很好。""姜暖。
"他突然叫我的全名,"你一定要這樣嗎?"我這才抬頭看他。
他的眼睛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透明的琥珀色,里面盛滿了我讀不懂的情緒。曾幾何時,
我能從他一個眼神就看出他在想什么。現在,我們之間仿佛隔著一道無形的墻。"您的咖啡。
"我把杯子推過去,故意用了敬語。祁言的表情僵住了。他伸手接咖啡時,
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背,像被火燙到一樣迅速縮回。"謝謝。"他低聲說,
拿起咖啡走向角落的座位。我長舒一口氣,轉身去收拾其他桌子。透過玻璃的反光,
我看到祁言一直盯著我的背影,面前的咖啡一口沒動。下午三點,
咖啡店迎來了一天中最清閑的時段。我正在擦拭咖啡機,店門又被推開了。"一杯冰摩卡,
不加糖。"一個穿著時髦的年輕男子靠在柜臺上,眼神輕佻地打量我,"你是新來的?
以前沒見過。"我點點頭,轉身去準備飲料。背后傳來他和同伴的竊竊私語:"長得不錯,
就是太瘦了..."我的耳根發燙,手里的冰塊嘩啦一聲全撒在了操作臺上。"小心點啊,
小姐。"那男人湊得更近了,"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做?""她不需要。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祁言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邊,臉色陰沉得可怕。"喲,
護花使者?"男人挑釁地看著祁言。我深吸一口氣,擋在兩人中間:"先生,
您的冰摩卡馬上好。"然后轉向祁言,"請回到您的座位。
"祁言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他在騷擾你!""我能處理。"我直視他的眼睛,
"請不要干擾我工作。"空氣仿佛凝固了。祁言的下頜線緊繃,眼中閃過一絲受傷。最終,
他轉身走回座位,重重地摔進了椅子里。那男人訕訕地拿了咖啡離開,
臨走時還不忘回頭瞪了祁言一眼。下班時,天已經黑了。我剛走出店門,
就看見祁言靠在路燈下,指尖夾著一支煙,煙頭的紅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什么時候學會抽煙的?"我皺眉問道。他隨手掐滅煙頭:"最近。"頓了頓,
"我送你回家。""不用。"我繞過他,"我認得路。"祁言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姜暖!
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我掙脫他的手:"我沒有鬧。我只是想過自己的生活。
""在這種地方打工?住在那個破公寓?"他的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
"你知道阿姨有多擔心你嗎?""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抬頭直視他,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祁言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施舍?
你就是這樣看待我們家的?"夜風吹亂了我的頭發。我突然覺得很累:"祁言,放手吧。
我們本來就不該有交集。""不該有交集?"他冷笑,"那過去的十幾年算什么?
"我沉默了片刻:"算我欠你的。現在,我想靠自己活著。
"祁言的眼睛在路燈下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好,很好。"他后退一步,"如你所愿。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但奇怪的是,
隨之而來的不是痛苦,而是一種釋然。周末,我如約去了許小雨家。她的腿傷已經好了很多,
可以不用拐杖短距離行走了。"這是我弟弟,許小陽。"許小雨介紹道。
一個約莫十歲的男孩從她身后探出頭,好奇地打量我。"姐姐好。"他怯生生地說,
眼睛卻亮晶晶的。我蹲下身與他平視:"你好啊,小陽。聽說你很擅長數學?
"男孩的臉一下子亮了起來:"我上次考了滿分!"許小雨摸摸弟弟的頭,眼中滿是驕傲。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們身上,勾勒出一幅溫馨的畫面。"姜暖姐,你真的會做咖啡嗎?
"小陽突然問道,"我從來沒喝過咖啡。"我笑了:"等你長大了,我請你喝。""拉勾!
"他伸出小拇指。我鄭重其事地與他拉勾,余光瞥見許小雨正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我。
許媽媽從廚房端出一盤水果,客氣地招呼我。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
眼角的皺紋里刻滿了生活的風霜,但笑容溫暖而真誠。"小雨說你幫她補習,真是太感謝了。
"許媽媽遞給我一個洗得發亮的蘋果,"這孩子從小要強,不肯輕易接受別人幫助。
"我接過蘋果,喉嚨突然發緊:"阿姨,是我欠小雨的。
"許媽媽搖搖頭:"小雨都跟我說了,那是個誤會。你能主動道歉,已經很了不起了。
"陽光照在簡陋的餐桌上,盤里的蘋果泛著晶瑩的光澤。這一刻,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尊嚴——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而是平等相待的尊重。
周一放學后,我和許小雨一起去了咖啡店面試。林老板看了看許小雨瘦小的身材,
有些猶豫:"我們這里有時候要搬重物...""我可以的!"許小雨急切地說,
"我經常幫媽媽搬貨。"林老板最終同意讓她試用一周。為了慶祝,
我教許小雨做了第一杯咖啡。"奶泡要這樣打..."我握著她的手示范,"對,
就是這個角度。"許小雨學得很認真,鼻尖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當她終于做出一杯勉強合格的拿鐵時,高興得差點跳起來。"我做到了!"她雙眼放光,
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發:"你很有天賦。"許小雨的臉一下子紅了,
低頭繼續練習。我看著她專注的側臉,忽然想起曾經的自己——那個仗著祁家婚約,
目中無人的驕縱少女。晚上九點,我們收拾完店鋪準備離開。推開門,雨已經下得很大了。
"我沒帶傘..."許小雨擔憂地看著瓢潑大雨。"我有。"我從包里掏出一把折疊傘,
"一起走吧。"我們擠在一把傘下,肩膀緊貼著肩膀。
雨水打在傘面上的聲音蓋過了周圍的嘈雜,仿佛為我們隔出了一方小小的天地。"姜暖,
"許小雨突然輕聲說,"你為什么轉學?"雨滴從傘沿滑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我沉默了片刻:"因為我想重新開始。""因為祁言嗎?"她問得更直接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全是。"我斟酌著詞句,"更多是因為我自己。我想證明,
沒有祁家,我也可以活得很好。"許小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雨水打濕了她的半邊肩膀,
但她似乎毫不在意。"到了。"她在小區門口停下,"謝謝你送我。
"我看著她安全進了樓道,才轉身離開。雨越下越大,傘已經不管用了。等我回到公寓,
全身都濕透了。剛換好衣服,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喂?""是姜暖嗎?
"一個女聲問道,"我是祁言的母親。"我的心猛地一跳:"阿姨好。""暖暖,
"祁阿姨的聲音透著疲憊,"言言發高燒了,一直喊你的名字...你能來看看他嗎?
"窗外的雨聲突然變得很大。我握緊手機,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阿姨,"我聽見自己說,
"祁言需要的是醫生,不是我。"掛斷電話后,我站在窗前,看著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一條短信。我點開,是祁言發來的一張照片——我們十歲那年,
在祁家花園的合影。照片上的我笑靨如花,他則一臉嫌棄地別過臉,手卻緊緊抓著我的衣角。
照片下面只有一句話:「還記得嗎?」我的視線模糊了。記得,當然記得。那個夏天,
我因為貪玩掉進池塘,是祁言毫不猶豫跳下去救我。上岸后,
他一邊罵我笨一邊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發抖的肩膀上。記得太清楚了,所以才必須忘記。
我刪掉了照片,關掉手機。雨聲淹沒了我的啜泣。第二天一早,我頂著紅腫的眼睛去上班。
推開咖啡店的門,我愣住了——祁言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著一杯已經冷掉的咖啡。
"你..."他抬起頭,臉色蒼白得嚇人:"我等到你打烊。"我系上圍裙,
故意不去看他:"隨你。"一整天,祁言就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顧客來了又走,
他的目光始終追隨著我。到了下午,林老板終于忍不住了:"那位先生是你朋友嗎?
他已經坐了八個小時了。"我搖搖頭:"不熟。"打烊時,天又下起了雨。
我收拾完最后一個杯子,發現祁言還坐在原地。"我們談談。"他聲音沙啞。
我解下圍裙:"沒什么好談的。""就五分鐘。"他近乎哀求。雨滴敲打著窗戶,
像某種倒計時。最終,我嘆了口氣,在他對面坐下。"說吧。"祁言深吸一口氣:"我錯了。
"三個字,重若千鈞。我愣住了。驕傲如祁言,從小到大從未向任何人低頭。
"我不該那樣對你,不該在雨夜把你關在門外,不該說那些混賬話。"他的聲音很低,
但每個字都清晰可聞,"姜暖,我...""夠了。"我打斷他,"道歉我接受,
其他的就不必了。"祁言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痛楚:"你就這么恨我?""我不恨你。
"我搖搖頭,"我只是不需要你了。"這句話像一把刀,不僅傷了他,
也劃開了我自己結痂的傷口。祁言的臉瞬間血色盡失。"我明白了。"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投下一片陰影,"祝你幸福。"他轉身走向門口,背影挺拔如松,
卻透著說不出的孤寂。風鈴在他身后清脆地響著,像是最后的告別。我坐在原地,
眼淚終于決堤而下。雨聲掩蓋了我的哭泣,就像多年前那個雨夜,
沒有人聽見一個被遺棄的女孩在門外無聲的啜泣。但這一次,是我主動選擇了離開。
手機鈴聲在深夜格外刺耳。我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機,屏幕上顯示"許小雨"三個字,
瞬間清醒了大半。"小雨?"我接起電話,聲音還帶著睡意。
頭傳來壓抑的抽泣聲:"姜暖...我媽媽...醫院..."我猛地坐起身:"哪個醫院?
我馬上到。"凌晨三點,出租車在醫院門口急剎。我沖進急診大廳,
一眼就看見許小雨蜷縮在長椅上,瘦小的身體不停發抖。她弟弟小陽靠在她身邊,
已經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淚痕。"小雨!"我跑過去,握住她冰涼的手。許小雨抬起頭,
眼睛紅腫得像桃子:"醫生說要馬上手術...但是錢..."她的聲音哽住了。
我這才注意到她手里攥著一疊單據,最上面那張寫著"預交費:50,000元"。
"我這里有。"我毫不猶豫地掏出錢包,抽出所有的銀行卡,"密碼都是920815,
你先去交錢。"許小雨愣住了:"這...這怎么行...""就當預支你的工資。
"我把卡塞進她手里,"快去,阿姨等不了。"許小雨的嘴唇顫抖著,
最終緊緊攥住那些卡片,轉身跑向繳費窗口。我坐下來,輕輕把小陽攬進懷里。
男孩在睡夢中抽噎了一下,小手無意識地抓住我的衣角。繳費窗口前,
許小雨的背影單薄得像一片紙。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我當眾指責她偷班費的場景。
那時的我,何曾想過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肩上扛著怎樣的重擔?"姜暖姐..."小陽醒了,
揉著眼睛看我,"媽媽會死嗎?"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不會的,醫生正在幫媽媽治病。
"小陽靠在我懷里,聲音小小的:"姐姐說,我們家沒錢了..."我抱緊他,
不知該如何回答。透過玻璃門,我看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像是天空也在哭泣。
許小雨回來時,臉色比紙還白:"錢...不夠。"我站起身:"還差多少?
""手術費夠了,但是后續治療..."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醫生說至少要準備十萬..."十萬。對我曾經的生活來說,這可能只是一條裙子的價格,
一次出國旅行的零花錢。但現在,我全部積蓄加起來也不到六萬。"我打電話問問朋友。
"我掏出手機,卻在通訊錄前猶豫了——我哪還有什么朋友?自從離開祁家,
過去那些所謂的朋友全都消失了。手指懸在屏幕上,鬼使神差地,我點開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鈴聲只響了一下就被接起。"姜暖?"祁言的聲音透著難以置信,"出什么事了?
"我咬住嘴唇,突然不知該如何開口。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像是祁言在匆忙穿衣服。"說話!你在哪?"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市中心醫院。
"我最終擠出一句話,"許小雨的媽媽...需要錢做手術。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我二十分鐘到。"掛斷電話,我雙腿一軟,跌坐在長椅上。
許小雨疑惑地看著我:"誰要來?""祁言。"我說出這個名字時,心臟奇怪地抽痛了一下。
許小雨的眼睛瞪大了:"不...不用麻煩他...""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
"我握住她顫抖的手,"阿姨的病最重要。"許小雨低下頭,
眼淚砸在我們交握的手上:"謝謝...謝謝你,姜暖..."祁言來得比承諾的還快。
十五分鐘后,他渾身濕透地沖進急診大廳,黑發上的水珠不斷往下滴。看到我,
他明顯松了口氣,然后快步走來。"情況怎么樣?"他問,目光在我和許小雨之間游移。
我簡短地解釋了情況。祁言聽完,二話不說走向繳費窗口。許小雨想攔住他,
被我輕輕拉住了。"讓他去吧。"我低聲說,"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祁言回來時,
手里多了一疊收據:"手術已經安排了。我預付了十萬,多退少補。
"許小雨的眼淚又涌了出來:"這錢我一定會還...""不急。"祁言難得溫和地說,
"先照顧好阿姨。"小陽不知何時醒了,怯生生地拽了拽祁言的衣角:"哥哥,你是醫生嗎?
"祁言蹲下身,與男孩平視:"不是,但我認識這里最好的醫生。
他已經去幫你媽媽做手術了。"小陽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祁言點點頭,
伸手揉了揉男孩的頭發。這個動作如此自然,
讓我恍惚間看到了十年前那個會蹲下來安慰我的少年。手術持續了六個小時。
當醫生終于走出來宣布"手術成功"時,許小雨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祁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謝謝醫生!謝謝你們!"許小雨泣不成聲,不停地鞠躬。
醫生笑著擺擺手:"多虧送來得及時。不過病人需要在ICU觀察幾天,
家屬可以先回去休息。"許小雨堅決要留下。我和祁言好說歹說,
才勸她同意讓小陽先回去睡覺。"我送他回家。"我說著,伸手去牽小陽。"我去吧。
"祁言攔住我,"你留下來陪許小雨。"我搖搖頭:"你不知道地址。""那你告訴我。
"祁言堅持,"你看起來隨時會倒下。"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雙腿確實在發抖。
一晚上的緊張和疲憊如潮水般涌來,幾乎要將我淹沒。最終,我們決定一起送小陽回家。
出租車里,小陽靠在我懷里睡著了。祁言坐在副駕駛,時不時通過后視鏡看我一眼。
"你怎么會有這么多錢?"我小聲問。祁言的聲音很平靜:"我自己的存款。"我愣住了。
在我的印象中,祁言從來都是伸手向家里要錢的少爺。"大學開始我就自己投資了一些項目。
"他解釋道,語氣里沒有一絲炫耀,"不算多,但應急夠了。"雨點敲打著車窗,
像某種無聲的嘲笑。我突然意識到,我對祁言的了解可能還停留在表面。
許小雨家比我想象中還要簡陋。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廚房和衛生間都是公用的。
但墻上貼滿了獎狀,小小的書桌上整齊地擺放著課本和筆記。祁言環顧四周,
眼神復雜:"她就住在這里?"我點點頭,輕輕把小陽放在床上,替他蓋好被子。"姜暖。
"祁言突然叫住我,"你變了很多。"窗外的雨聲突然變大。我抬頭看他,
發現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深邃的墨色。"人總會變的。"我輕聲回答。
祁言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我們回醫院吧。"回到醫院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許小雨守在ICU門外,眼睛紅腫得像核桃。看到我們,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你們回去休息吧,我在這里守著就行。""我陪你。"我坐到她身邊,"祁言,
你先回去吧。"祁言皺了皺眉,最終在對面長椅上坐下:"我也留下。
"醫院走廊的燈光慘白刺眼。許小雨終于撐不住,靠在我肩上睡著了。
我輕輕調整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些,抬頭發現祁言正看著我。"怎么了?"我小聲問。
祁言搖搖頭,脫下外套輕輕披在我肩上:"別著涼。"熟悉的薄荷香氣包圍了我。那一刻,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每次我生病,祁言都會這樣守在我床邊,直到我退燒。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我慌忙移開視線,假裝整理許小雨散落的頭發來掩飾內心的波動。三天后,
許媽媽從ICU轉到了普通病房。醫生說恢復得不錯,但需要長期服藥和定期檢查。
"這些是進口藥,醫保報銷不了。"醫生遞給我們一張清單,"價格有點高,但效果最好。
"許小雨咬著嘴唇接過清單,手指微微發抖。我瞥了一眼價格,
心沉了下去——一個月光藥費就要近萬元。"用這個。"祁言突然拿出一張卡,
"里面有十萬,應該夠一年的藥費。"許小雨猛地后退一步:"不行!
已經欠你太多了...""不是給你的。"祁言難得耐心地解釋,"算我借給你的,
無息貸款。等你工作了慢慢還。"許小雨還在猶豫,我輕輕推了她一下:"收下吧,
為了阿姨。"最終,許小雨紅著眼眶接過了那張卡:"我一定會還的,連本帶利。
"祁言笑了笑:"我相信你。"離開醫院時,陽光正好。祁言走在我身邊,
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讓我不適,又能在我不小心絆倒時及時扶住我。"謝謝你。
"我打破沉默,"如果不是你...""你也會想到辦法的。"祁言打斷我,
"你一直很聰明。"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是祁言第一次直白地夸我。"我哪有那么厲害。
"我苦笑,"連十萬塊都拿不出來。"祁言停下腳步:"姜暖,錢不能衡量一個人的價值。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臉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我突然發現,
祁言的眼神不知何時褪去了曾經的傲慢,多了幾分沉穩和成熟。"對你來說當然容易。
"我忍不住說,"你從小要什么有什么。"祁言搖搖頭:"錢能買到的東西,往往最不值錢。
"這句話讓我愣住了。我們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卻驅不散我心中突然涌起的復雜情緒。"我送你回去吧。"祁言說。我搖搖頭:"不用了,
我還要去咖啡店上班。""你昨晚幾乎沒睡...""我沒事。"我打斷他,
"已經請了三天假,不能再耽誤了。"祁言欲言又止,最終點點頭:"有事隨時聯系我。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突然意識到,這是自從我離開祁家后,我們第一次心平氣和地交談。
咖啡店里,林老板見我臉色不好,特意給我泡了杯熱可可。"那個小姑娘怎么樣了?
"他問的是許小雨。"手術很成功。"我捧著杯子,熱氣氤氳了我的視線,
"但是需要長期治療。"林老板嘆了口氣,
從柜臺下拿出一個信封:"這是店里大家湊的一點心意。
"我鼻子一酸:"謝謝...我代她謝謝大家。"下班后,我直接去了醫院。
許媽媽已經醒了,氣色比前幾天好了很多。看到我,她虛弱地笑了笑。"姜暖啊,
小雨都跟我說了。"她聲音很輕,但字字清晰,"謝謝你...還有那位祁同學。
"我搖搖頭:"阿姨您別多想,好好養病。"許小雨送我出來時,突然抓住我的手:"姜暖,
我想多打一份工。""不行!"我立刻反對,"你要上學,
還要照顧阿姨和小陽...""可是錢...""錢的事我們一起想辦法。"我堅定地說,
"但學業不能耽誤。你不是想考醫學院嗎?
"許小雨的眼圈紅了:"那太遙遠了...""不遙遠。"我握緊她的手,"我會幫你。
祁言也會。"說出這句話時,我自己都感到驚訝。不知何時起,
我已經如此自然地把自己和祁言放在了一起。晚上回到家,我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祁言發來的短信:「聯系了一位專家,下周可以給許媽媽會診。
不用擔心費用。」我盯著屏幕看了很久,最終回復:「謝謝。」幾乎是立刻,
手機又震動了:「你終于肯理我了?」我能想象他發這句話時的表情——微微挑眉,
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那個曾經讓我心動的少年似乎又回來了,卻又有什么不一樣了。
我沒有回復,把手機放在胸口,任由心跳聲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窗外,
雨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但這一次,我不再是那個被關在門外的女孩了。
連續一周的醫院、咖啡店、學校三點一線,我的體力終于到了極限。周六下午,
我在咖啡店收拾桌子時,眼前突然一黑,差點打翻手中的托盤。"小心!
"一雙手穩穩扶住了我的肩膀。熟悉的薄荷香氣告訴我來人是誰,甚至不需要抬頭。"謝謝。
"我小聲說,試圖掙脫祁言的手。他沒有松手:"你需要休息。""我還有兩小時才下班。
"我固執地站直身體,卻感到一陣眩暈。祁言嘆了口氣,
直接拉著我走向角落的座位:"坐下。"我本想反抗,但雙腿確實不聽使喚。剛坐下,
一杯熱可可就推到了我面前。"喝掉。"祁言命令道,語氣不容置疑。
我盯著杯中升騰的熱氣,突然想起小時候每次我生病,祁言都會這樣板著臉給我端來熱可可。
那時候我會撒嬌要他喂,他會嫌棄地皺眉,卻總是妥協。"我自己有錢買。"我低聲說,
卻還是捧起了杯子。熱度透過陶瓷傳到掌心,舒服得讓我想嘆氣。"知道。"祁言坐在對面,
目光落在我臉上,"就當是朋友請的。"朋友。這個詞從祁言口中說出來如此陌生。
我小心地啜了一口熱可可,甜而不膩,正是我喜歡的口味。"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個口味?
"我問,"這家店的可可有五種。"祁言挑了挑眉:"猜的。"我們陷入沉默。
咖啡店里放著輕柔的爵士樂,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木地板上,形成一個個明亮的光斑。
這樣的午后,適合老朋友敘舊——如果我們還算朋友的話。"許媽媽怎么樣?
"祁言打破沉默。"好多了。"我放下杯子,"專家會診后調整了用藥方案,
副作用小了很多。"祁言點點頭:"費用夠嗎?""暫時夠了。"我猶豫了一下,
"謝謝你介紹的專家。""不客氣。"又一陣沉默。我偷偷打量祁言,
發現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似乎也沒休息好。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完美的輪廓線。
從小到大,祁言都是這樣耀眼的存在,讓人移不開眼。"看什么?"他突然問,
嘴角微微上揚。我慌忙移開視線:"沒什么。""姜暖。"祁言的聲音突然變得認真,
"我有東西要給你看。"他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推到我面前。我疑惑地打開,
里面是一份房產資料。"這是...""你公寓隔壁那戶。"祁言說,"我買下來了。
"我猛地抬頭:"什么?""別誤會。"祁言舉起雙手,"不是監視你。
只是...那里離咖啡店和醫院都近,方便照顧許小雨和她媽媽。"我盯著他,
試圖找出任何虛偽的痕跡。但祁言的眼神坦率得讓我心慌。"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小聲問。
祁言沉默了片刻:"因為這是對的。"簡單的五個字,卻讓我鼻子一酸。
曾經的祁言會說"因為我想",或者干脆不做解釋。現在的他,學會了考慮別人的感受。
"許小雨知道嗎?"祁言搖搖頭:"沒必要。我只是告訴你一聲,免得你哪天在走廊碰到我,
以為我跟蹤你。"我忍不住笑了:"你確實很像跟蹤狂。"祁言也笑了,眼睛微微彎起,
像是盛滿了陽光。這一刻,我們仿佛回到了從前,沒有隔閡,沒有傷害。林老板從后廚出來,
看到我們坐在一起,沖我眨了眨眼。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休息了太久,匆忙站起來。
"我得回去工作了。"祁言點點頭:"晚上我來接你,一起去醫院。
""不用...""不是為你。"祁言打斷我,"我約了主治醫生談許媽媽的病情。
"我咬了咬嘴唇,最終點頭答應。轉身時,我聽見祁言輕聲說:"把可可喝完。"那語氣,
溫柔得不像話。下班后,祁言果然等在店外。他換了一身休閑裝,靠在車邊看手機,
夕陽給他鍍上一層金邊。幾個路過的女孩頻頻回頭看他,他卻渾然不覺。"走吧。
"我走到他身邊。祁言收起手機,很自然地接過我的包:"餓嗎?先吃點東西?
""醫院附近有家面館還不錯。"我們并肩走在街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晚風輕拂,
帶著初夏特有的溫暖。不知為何,這種平常的相處,
比任何轟轟烈烈的告白都更讓我心跳加速。面館很小,但干凈整潔。我們選了靠窗的位置,
祁言掏出紙巾擦了擦桌子才讓我坐下。"潔癖還是沒改。"我忍不住調侃。
祁言白了我一眼:"這叫講究。"老板娘認出了我,熱情地打招呼:"小姑娘,又來啦?
今天帶男朋友?""不是!"我們異口同聲地否認,然后尷尬地對視一眼。
老板娘了然地笑笑,去準備我們的面。祁言低頭擺弄筷子,耳尖微微發紅。
"你最近...怎么樣?"我試圖打破尷尬。"還行。"祁言抬頭,"公司剛完成一個項目,
賺了點錢。""公司?"我驚訝地瞪大眼睛,"你開公司了?""小公司而已。
"祁言輕描淡寫地說,"做軟件開發的,去年才起步。"這完全打敗了我對祁言的認知。
在我印象中,他一直是那個等著繼承家業的富家少爺。"為什么...不靠家里?
"我小心翼翼地問。祁言的眼神變得復雜:"有些路,得自己走。"面端上來了,熱氣騰騰。
我們安靜地吃著,各自沉浸在思緒中。祁言的動作依然優雅,卻不再像以前那樣刻意做作。
現在的他,更加真實,也更加...迷人。醫院里,許媽媽已經睡了。許小雨坐在床邊看書,
看到我們進來,眼睛一亮。"祁言哥!"她小聲打招呼,然后對我笑了笑,"姜暖姐。
"我注意到她稱呼的變化——從最初的"祁同學"到現在的"祁言哥"。不知何時起,
祁言已經融入了我們的生活,成為可以信賴的存在。主治醫生的辦公室,
祁言熟練地與醫生交談,詢問各種專業問題。我站在一旁,
突然意識到自己對他的了解有多么膚淺。這個侃侃而談的祁言,
與記憶中那個傲慢少年判若兩人。"情況比想象中復雜。"離開醫生辦公室后,
祁言低聲告訴我,"許媽媽需要做一個更詳細的檢查。"我的心沉了下去:"很嚴重?
""還不確定。"祁言安慰地捏了捏我的肩膀,"別擔心,我會聯系更好的專家。
"回許小雨家的路上,祁言接到一個電話。他走到一旁接聽,表情逐漸嚴肅。掛斷后,
他猶豫了一下才走過來。"我得回家一趟。"他說,"有些...家事要處理。
"我點點頭:"你去吧,我自己能回去。"祁言欲言又止,
最終只是說:"明天我來接你去咖啡店。"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我隱約感到不安。
祁言提到"家事"時的表情,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問題。第二天一早,
祁言果然準時出現在我公寓樓下。他看起來疲憊不堪,眼睛布滿血絲,顯然一夜未眠。
"出什么事了?"我忍不住問。祁言搖搖頭:"沒什么,公司的一些問題。"他明顯在撒謊,
但我沒有追問。每個人都有不想說的秘密,我比誰都明白這一點。咖啡店里,
祁言坐在角落處理工作,我則忙著招呼客人。午休時,我發現他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電腦還開著。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想幫他把電腦合上,
卻無意中瞥見了屏幕上的內容——那是一份關于某個女人的調查報告,
姓名欄赫然寫著"林月華"。我的生母的名字。我的手一抖,碰倒了旁邊的水杯。
水灑在桌子上,濺到了祁言的衣服。他猛地驚醒,看到我慘白的臉色,立刻明白了什么。
"姜暖..."他匆忙合上電腦。"你調查我媽媽?"我的聲音顫抖得不像話,"為什么?
"祁言拉著我出了咖啡店,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初夏的陽光刺眼得讓我想流淚。
"不是你想的那樣。"祁言急切地解釋,"我只是...""只是什么?"我逼問道,
"滿足你的好奇心?還是祁家又想調查我這個'鄉下親戚'的底細?
"祁言的眼神變了:"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什么?"祁言深吸一口氣,
似乎在做一個重大決定:"關于你為什么會被送到祁家寄養。"我愣住了。從小到大,
我只知道母親身體不好,把我送到城里的"遠房親戚"家寄養。十歲那年,母親去世,
我便一直留在祁家。"告訴我。"我聽見自己說。祁言看了看表:"今晚八點,來我公寓。
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我機械地點點頭,大腦一片空白。回到咖啡店后,我魂不守舍,
連續打翻了兩個杯子。林老板擔憂地讓我提前下班。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陽光照在身上,
卻驅不散內心的寒意。祁言的話像一把鑰匙,即將打開一扇我從未想過要打開的門。
晚上八點整,我站在祁言公寓門前,手指懸在門鈴上,遲遲沒有按下去。門卻突然開了,
祁言站在那里,眼中是我讀不懂的情緒。"進來吧。"他側身讓開,"有些事,
你早該知道了。"公寓里整潔得近乎冷漠,只有書桌上散落的文件顯示這里有人居住。
祁言給我倒了杯水,然后從保險箱里取出一個牛皮紙袋。"看完這些,我再解釋。"他說。
我顫抖著打開紙袋。里面是幾張泛黃的照片和一疊文件。第一張照片上,
一個酷似我的年輕女子站在祁家大門前,懷里抱著一個嬰兒。那個嬰兒,是我。文件最上方,
一行字刺入眼簾:【林月華女士與祁正國先生親子關系鑒定報告】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
紙張在我手中發出輕微的脆響。我盯著那份親子鑒定報告,
視線反復在"99.99%"的數字上徘徊,仿佛這樣就能改變什么。
"這不可能..."我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祁言沉默地站在一旁,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在他臉上,勾勒出緊繃的下頜線。房間里安靜得可怕,
只有我急促的呼吸聲和紙張摩擦的沙沙聲。"什么時候的事?"我終于抬起頭,
喉嚨干澀得發疼,"你什么時候知道的?"祁言深吸一口氣:"兩年前。
我在父親書房偶然看到一份轉賬記錄,收款人是你母親。""所以你就去做了親子鑒定?
"我的聲音陡然提高,"未經我允許?""我當時只是懷疑..."祁言走近一步,"姜暖,
你需要冷靜。""冷靜?"我猛地站起來,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你剛剛告訴我,
我可能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而你讓我冷靜?"這個詞一出口,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妹妹。這個稱呼像一把刀,狠狠刺進我的心臟。我突然想起小時候,祁言總說我沒有女孩樣,
不配做他妹妹。原來命運早就埋下了諷刺的伏筆。祁言的表情變得異常復雜:"技術上來說,
不是親妹妹。報告顯示我們共享25%的DNA,符合堂兄妹關系。""有什么區別?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這些年你對我的好,是出于愧疚還是責任?婚約又是什么?
遮羞布嗎?"祁言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是怎樣?
"我抓起一張照片摔在他面前,"解釋一下這個!"照片上,
我的母親——那個在我記憶中總是病弱溫柔的女人,站在祁家花園里,
祁言的父親摟著她的腰。他們看起來親密無間,而照片右下角的日期顯示,
那時我已經在祁家生活了三年。祁言彎腰撿起照片,
動作緩慢得像是背負著無形的重量:"我父親和你母親...他們是大學同學。
后來我父親娶了我母親,但一直和你母親保持聯系。""多么委婉的說法。"我冷笑,
"直接說我媽是小三不就好了?""姜暖!"祁言厲聲喝止,"不要這樣說自己母親。
"我的眼眶突然發熱。是啊,那個含辛茹苦把我養大到七歲,臨終前還叮囑我要聽話的母親,
我怎么可以這樣詆毀她?"那我是什么?"我哽咽著問,"一個錯誤?
一個需要被藏起來的污點?"祁言突然上前,雙手按住我的肩膀:"聽我說完。你不是錯誤。
我父親確實和你母親有過一段感情,但那是在他和我母親分居期間。
后來你母親發現自己懷孕了,但她選擇獨自撫養你。""直到她生病...""直到她病重。
"祁言點頭,"她聯系了我父親,希望他能照顧你。我父親同意了,但礙于家族聲譽,
只能以遠親的名義收養你。"我掙脫他的手,踉蹌著后退幾步。太多信息一下子涌入腦海,
我感到一陣眩暈。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時陰了下來,遠處傳來悶雷的轟鳴。"婚約呢?
"我艱難地問出最刺痛的問題,"為什么要安排我們訂婚?
"祁言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那是...我母親的主意。""什么?""她知道了真相后,
認為這樣能...保全兩家顏面。"祁言的聲音越來越低,"同時也確保你能一直留在祁家,
得到最好的照顧。"一陣尖銳的笑聲從我喉嚨里擠出來,
聽起來近乎歇斯底里:"所以從頭到尾,我都是一個需要被'妥善安置'的麻煩?
""不是這樣的!"祁言急切地解釋,"我對你...我對你的感情從來都是真的。
"雨開始下了,豆大的雨滴砸在窗戶上,像是無數細小的指責。我走到窗前,
看著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就像我臉上無聲流淌的淚水。"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嗎?
"我輕聲說,"我曾經那么努力想要配得上你,配得上祁家。
原來我身體里流著和你一樣的血,卻像個乞丐一樣乞求你們的認可。"祁言走到我身后,
近得能感受到他的體溫,卻沒有碰我:"我從來沒有那樣想過你。""但你隱瞞了真相。
"我轉身面對他,"兩年,祁言。你有兩年時間告訴我。""我在等合適的時機。
"他的聲音里帶著罕見的脆弱,"我想查清全部事實,
想找到最溫和的方式告訴你...""合適的時機?"我打斷他,
"就像你'合適'地在暴雨夜把我關在門外?像你'合適'地居高臨下指責我?
"祁言像是被扇了一巴掌般后退一步。雨聲越來越大,幾乎淹沒了我們的呼吸聲。"對不起。
"最終他說道,聲音低沉而真誠,"為所有事。"這三個字像一把鑰匙,
打開了我內心某個緊鎖的閘門。我突然崩潰了,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淚水決堤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