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及第后,王安石獲任鄞縣知縣。初入鄞縣,眼前景象讓他深感責任重大。鄞縣,這座江南小縣,雖具水鄉靈秀,卻暗藏諸多亟待解決的難題。
王安石初到鄞縣任職,甫一安頓,便將深入民間、了解百姓生活狀況視為頭等大事。他毅然換下象征官職的華麗官服,精心挑選一套樸素布衣穿上,以平實形象悄然融入百姓之中。
他穿梭于鄞縣大街小巷,青石板路被歲月打磨得光滑,兩旁店鋪林立,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但王安石的目光未過多停留于此,他腳步匆匆,眼神關切,仔細觀察著百姓的神情與生活狀態。隨后,他來到田間地頭,彼時正值農忙,烈日高懸,農民們在田地里辛勤勞作,汗水濕透衣衫。王安石主動上前,與他們親切交談,傾聽心聲。
一番深入走訪,王安石發現,鄞縣雖河網交錯,水利設施卻因長年失修破敗不堪。曾經發揮灌溉與防洪作用的河道,許多地段雜草叢生,堤岸坍塌。雨季時,河水如脫韁野馬,肆意泛濫,渾濁浪濤無情淹沒大片肥沃農田,農民辛苦耕種的希望瞬間破滅;旱季來臨,熾熱陽光炙烤大地,莊稼因缺水日漸枯萎,最終顆粒無收,百姓只能望著干裂土地無奈嘆息。
不僅如此,百姓在沉重天災壓力之外,還深受高利貸殘酷盤剝。放高利貸者如吸血螞蟥,緊緊盯著百姓微薄家底,以高額利息榨干他們的血汗,百姓生活困苦不堪,臉上難見笑容。
目睹這些嚴峻情況,王安石心急如焚,決心從興修水利和改革借貸制度兩方面入手,改變鄞縣現狀,給百姓帶來新希望。
回到縣衙,他立刻差人召集當地德高望重的鄉紳及能代表百姓心聲的百姓代表。不多時,眾人齊聚縣衙大堂。
大堂內氣氛凝重,高大梁柱矗立兩旁,陽光透過窗戶灑下幾縷光線,塵埃在光影中飛舞。王安石神色嚴肅莊重,穩穩坐在主位,目光誠懇且飽含期待地逐一掃過眾人,緩緩開口:“諸位,想必大家對如今鄞縣水利失修的狀況深有體會。這水利之事,關乎我們每個人的切身利益。大家想想,若不盡快整治,來年收成毫無保障,咱們的生活只會愈發艱難。所以,今日本官將大家請來,就是想一同商討興修水利的大計,還望大家暢所欲言,各抒己見?!?/p>
眾人聽聞王安石所言,陷入沉思。這時,一位年逾花甲的年長鄉紳緩緩起身,他身著灰色長袍,頭戴黑色方巾,面容清瘦,神色凝重。只見他下意識捋了捋下巴花白胡須,眉頭緊皺,緩緩說道:“知縣大人,興修水利一事,于鄞縣百姓而言,無疑是天大的好事,老朽明白。然而,理想豐滿,現實骨感吶。您想,興修水利是龐大工程,所需人力、物力、財力堪稱天文數字,談何容易!”說罷,無奈搖頭。
王安石臉上掛著溫和微笑,微微欠身,語氣謙遜而堅定地回應:“老丈所言極是,此事困難重重,猶如橫亙眼前的大山。但俗話說,人心齊,泰山移。只要全縣上下齊心協力,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辦法總比困難多。您再想想,若水利修好,農田旱澇保收,豐收之年,大家日子都會越過越好。可若任由洪水和干旱肆虐,最終受損的還是我們每一個人?!?/p>
就在此時,一位年輕的百姓代表從人群中站起。他身材健壯,穿著打補丁的粗布短衣,神色質樸憨厚,卻隱隱透著猶豫。他撓撓頭,鼓起勇氣說道:“大人,我們老百姓自然愿意為家鄉出力??梢酝簧龠@樣的工程,最后都不盡人意。就怕當官的趁機中飽私囊,克扣錢財,到時候工程辦不好,我們出的力、吃的苦就都白費了?!彼曇舨淮螅瑓s如石子投入平靜湖面,在大堂內激起波瀾。
王安石神色瞬間嚴肅,目光炯炯直視這位年輕百姓代表,鄭重說道:“你放心,本官既已下定決心做這件事,就定會親自監督工程每一個環節,保證每一文錢都花在刀刃上,絕不讓百姓心血付諸東流。而且,此次工程,本官會邀請各位鄉紳和百姓代表一同參與監督。但凡發現有官吏膽敢舞弊,不管是誰,本官絕不姑息,定當嚴懲不貸!”說罷,猛地一拍桌子,語氣堅定,擲地有聲。
在王安石耐心誠懇的勸說下,原本態度堅決的一些鄉紳開始動搖。其中一位稍年輕的鄉紳,身著藍色綢緞長衫,眼神精明。他輕輕咳嗽一聲,起身抱拳說道:“既然大人如此有決心,一心為鄞縣百姓,那我們也愿意響應大人號召,出一份力。只是這興修水利千頭萬緒,具體該如何實施,還請大人明示,也好讓我們心里有底?!?/p>
王安石敏銳察覺到眾人態度的轉變,心中暗喜。他深知這是大家對興修水利開始認同與支持,是個良好開端。他毫不猶豫,迅速從身后桌案展開一張精心繪制的水利圖紙,圖紙線條細膩精準,每一處標記都凝聚著他多日心血與思考。
他手指圖紙,以洪亮且充滿激情的聲音詳細介紹:“諸位,請看這里。我們計劃在這幾個關鍵位置修建堤壩。此處水流湍急、河道寬闊,修建堤壩能有效阻攔洪水肆虐;還有這里,地勢低洼,容易積水,加固河道尤為重要。同時,我們要著重疏通一些堵塞的水渠,讓水流順暢抵達每一塊農田。如此,既能在雨季防止洪水泛濫,保護家園田地,又能在旱季保證農田充足灌溉,確保莊稼豐收。”
眾人聽聞,紛紛圍上前,目光鎖定在圖紙上。有的微微皺眉陷入沉思,有的輕輕點頭若有所思。年長鄉紳湊近圖紙,瞇眼仔細端詳每一個細節,時不時伸手比劃;年輕百姓代表們則一臉好奇與期待,相互交頭接耳低聲討論。
商議完畢,王安石一刻不耽擱,親自帶領縣衙一眾官員踏上實地勘察地形的征程。他們沿著蜿蜒河道前行,一路上翻山越嶺,不懼艱難險阻。烈日高懸,熾熱陽光烘烤大地,汗水濕透衣衫,卻無一人喊累。
王安石手持木棍,時而在地上比劃,時而指向遠方,向身邊官員闡述想法:“你們看,此處地勢低,洪水來襲首當其沖。必須建一座堅固無比的堤壩,堤壩高度和厚度都要精確計算,方能抵御洪水猛烈沖擊。這關系到沿岸百姓生命財產安全,絕不能有絲毫馬虎。”官員們紛紛點頭稱是,認真記錄王安石的話,同時仔細觀察周邊地形地貌,思考工程實施可能遇到的問題。
實地勘察結束,一行人風塵仆仆回到縣衙,王安石顧不上休息,立刻投身水利修建方案的制定工作??h衙那間小書房,成了他日夜奮戰的“戰場”?;椟S燭光下,他時而眉頭緊鎖,時而奮筆疾書,時而對著墻上懸掛的地圖沉思良久。每一個數據、每一條規劃,都傾注著他全部心血,只為制定出詳盡且切實可行的方案。
數日后,詳細的水利修建方案新鮮出爐。然而,王安石深知,方案雖好,要順利實施,贏得百姓全心全意的支持與信服才是關鍵。于是,他以身作則,脫下官服,換上粗布麻衣,毅然走向水利工程施工現場。
施工現場熱火朝天,塵土飛揚中,百姓們忙碌穿梭。王安石拿起鋤頭,挑起土筐,與百姓一同勞作。他動作嫻熟,毫無官老爺架子。一邊揮動鋤頭翻起堅實泥土,一邊大聲鼓勵身旁百姓:“鄉親們,再加把勁!眼下辛苦是暫時的,等水利工程修好,以后年年風調雨順,咱們日子就有盼頭啦!”
百姓們抬頭看到知縣大人與自己一同揮汗如雨,如此親近隨和,心中涌起暖流。大家深受鼓舞,原本疲憊的身軀仿佛注入新力量,紛紛干勁十足地回應:“好嘞,大人!我們一定好好干!”一時間,施工現場勞動號子聲愈發響亮,眾人齊心協力為美好未來全力以赴。
就在王安石全身心投入水利工程建設時,他還積極推行一項意義深遠的政策——“貸谷與民”。往昔,每至青黃不接,百姓生活便舉步維艱。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向高利貸者借貸,高額利息如沉重大山,壓得無數家庭喘不過氣。許多原本幸福的家庭,因這驚人利息深陷債務深淵,生活支離破碎。
王安石洞察百姓疾苦,毅然出臺新規:每到春季,官府主動將糧食借貸給有需要的百姓,助其度過難關。秋收時節,百姓連本帶利歸還官府,利息相較高利貸低很多,極大減輕了百姓負擔。
然而,任何好政策推行過程中都難免波折?!百J谷與民”政策也不例外,一些心懷不軌之人妄圖鉆空子謀私利。縣城里有個叫李四的無賴,平日里游手好閑,專干偷雞摸狗、投機取巧之事。
此次,他聽聞“貸谷與民”政策,心生歪念。佯裝家中受災,生活絕境,向官府申請貸谷。實則,拿到糧食后,他迫不及待拿去販賣,盤算著大賺一筆,全然不顧行為卑劣。
紙包不住火,此事很快傳到王安石耳中。他立刻派人調查,迅速抓獲李四,并帶到縣衙大堂。大堂內,李四滿不在乎、厚顏無恥,仿佛未犯錯。面對威嚴的王安石,他不僅毫無愧疚,反而理直氣壯狡辯:“大人吶,您可得明察!我家實在沒糧下鍋,沒辦法才借糧,怎么就犯法了呢?”
王安石聽聞李四狡辯,怒不可遏,猛拍驚堂木,聲響在寂靜大堂驟然炸開,仿若驚雷。他目光如炬,直直盯著李四,聲色俱厲喝道:“大膽狂徒李四!你竟敢欺上瞞下,謊稱受災,騙取官府賑濟百姓的救命糧,轉手販賣飽私囊。如此行徑,喪心病狂,天理難容!你可曾想過,這些糧食是解真正困境百姓的燃眉之急,你卻自私自利,不顧他人死活,敗壞風氣,其心可誅!”
李四做賊心虛,被王安石怒喝嚇得雙腿發軟,“撲通”一聲癱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他渾身顫抖如篩糠,磕頭如搗蒜,嘴里不住哀求:“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小的豬油蒙心,一時糊涂,犯下錯事,真的知道錯了,往后不敢了!求大人高抬貴手,饒過小的!”
王安石未被李四求饒打動,依舊怒目圓睜,大聲怒喝:“你犯下惡行,若不嚴懲,如何服眾,如何保證惠民政策順利推行!來人吶,將這無賴重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讓所有人知道,膽敢觸犯律法、破壞惠民之舉,定當嚴懲不貸!”
行刑完畢,李四皮開肉綻,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懲罰完李四,王安石深知此事暴露出“貸谷與民”政策審核環節存在漏洞。為確保利民政策真正惠及有需要的百姓,他以此為契機,迅速完善審核制度。精心挑選一批為人正直、辦事認真的專人,對每一位申請貸谷的百姓展開細致入微的實地核查。不僅核實受災情況真偽,還了解家庭人口、耕種面積等信息,確保每一粒糧食精準發放到真正亟待救助之人手中。
在王安石夜以繼日的努力下,鄞縣水利設施如璀璨明珠,逐漸完善。一道道堅固堤壩、一條條暢通水渠,宛如大地脈絡,為農田注入生機活力。與此同時,“貸谷與民”政策在嚴密審核與監管下順利推行。百姓不再為青黃不接時的口糧發愁,耕種積極性空前高漲。
隨著時間推移,鄞縣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田野里,莊稼茁壯成長,豐收在望;村莊中,百姓生活逐漸改善,歡聲笑語取代往日唉聲嘆氣。走在鄞縣街頭巷尾,常能聽到百姓對王安石發自內心的稱贊:“王大人可真是咱們的好父母官?。∽源蛲醮笕藖砹?,咱們今年收成穩穩當當有保障。”“是啊,可不是嘛!王大人一來,就像給咱們鄞縣帶來希望曙光,咱們日子越過越有盼頭咯!”
王安石漫步在鄞縣大街小巷,看著百姓臉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心中充滿欣慰與滿足。他深知,自己無數日夜的辛勤付出,正如春雨潤物般,慢慢改變著這個小縣的命運,而這,正是他一心所期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