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宋池川睜開眼，入目是醫院的天花板。
“太好了，你醒了......”陳冬夏聲音顫抖得不像話。
他躺在病床上看她，她好像突然憔悴了，臉上蒼白如紙，額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宋池川本想開個玩笑緩和氣氛，說她這副樣子，簡直比他這個病號還像病號。
可他還沒張口，就被陳冬夏哽咽的聲音打斷。
“你知不知道我多怕你......”
她突然說不下去了，雙手緊握住他的右手，放在唇邊祈禱，力氣大得嚇人。
他知道她未說完的話是什么。
她怕他，就這樣再也醒不過來了。
宋池川的那句玩笑話堵在喉嚨里，久久沒有說話。
說來也巧，他兩次暈倒進醫院，都是陳冬夏把他送來的。
他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也都是陳冬夏。
她上一次好像也是這樣激動，質問他“能不能對自己好一點”。
可他那時滿心都是沈南惜，只關心她有沒有來看過自己，然后，強硬地要求陳冬夏給他辦出院手續。
可這一次，他的心境全然不同。
他不再喜歡沈南惜，也不再有家了。
看到陳冬夏泛紅的雙眼，他心中升起一股難言的酸澀，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緩緩抬起另一只手，安撫似的摸了摸陳冬夏的頭。
感受到發頂傳來的溫度，陳冬夏猛地抬頭看他。
“池川，你真的不愿意接受治療嗎？”
“只要接受治療，你的時間就會變得更長......你能看到更多風景，可以畫更多畫，甚至還可以開畫展，以宋池川的名字。”
“這些......不也是你的愿望嗎？”
陳冬夏祈求地看著他，眼中充滿哀傷和希冀。
宋池川卻沉默了。
他當然也不想死，他當然也想活得更久，去完成一個個未完成的心愿。
他的人生好像剛剛屬于他自己，可他的生命，卻已經要走到盡頭。
可是他不想治療，他害怕。
他想起三年前回國，見到宋成逸時的場景。
他一生端莊得體的親兄弟，形容枯槁地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無數管子。
看到他回來了，還要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說自己沒事，一點都不痛。
宋父宋母平日很忙，根本沒有時間來看宋成逸，還是知道他回國了，才匆匆趕來病房交代他，要他和沈南惜結婚。
后來，他娶了沈南惜，度過和她的新婚夜。
而宋父宋母也忙著接受一聲聲道喜，忙著處理因為聯姻而如潮水般涌來的項目。
宋成逸最后閉上眼睛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他知道宋成逸騙了自己，可他多年來對自己的好，也是真的。
人已逝去，他無法再評判對錯，也無法再明說愛恨。
但他知道，等到未來他死去的那一天，他不想那樣渾身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孤獨地死去。
從回憶中抽離，宋池川已經紅了眼眶。
陳冬夏緊緊抱住他：“池川，無論你怎么選擇，我都會陪你的。”
其實陳冬夏勸他治療的話，確實讓他有一瞬動搖。
他也是在這時才驚覺，原來他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對她產生了依賴。
但他還是輕聲開口：“冬夏，我還是不想治療。”
“好，那我們就不治，我以后也不會再提了。”
陳冬夏雙手捏起他的臉頰，在他臉上塑出一個笑容。
“我們開開心心過以后的日子，好嗎？”
“別捏我的臉。”宋池川抓住她的手，將剛才悲傷的情緒拋在腦后。
他們很快離開醫院，回到了民宿。
走進大廳，陳冬夏突然叫住了他。
“我實在放心不下你自己住，我想把房間退了，重新訂一間標間，你介意嗎？”
知道她是為自己擔心，宋池川裝作毫不在意：“我有什么介意的，反正我們都......那什么過了。”
沒想到，民宿的標間已經沒有了。
陳冬夏輕笑：“那我們是住你那兒，還是我那兒？你不是說反正我們都......？”
宋池川突然很想打爛自己這張嘴。
最后他們住在了他的房間，但陳冬夏只是嘴上逗她，并沒有做出什么行動。
兩米的雙人床，他們一左一右，中間仿佛能隔出好幾丈遠。
宋池川卻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不知道清醒到幾點才終于睡著。
砰砰砰！
宋池川猛然驚醒。
有人在砸門：“宋池川，你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