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亂后，長安城雖已收復，但百姓流離失所，市井蕭條。茶樓酒肆里，
說書先生拍案驚堂，唾沫橫飛地講述著那段宮闈秘事——“諸位可知道，
那楊貴妃本是妖孽轉世！”說書人捋著胡須，瞇眼壓低聲音，“她生來便帶異香，肌膚如雪，
卻偏偏能蠱惑人心。當年玄宗皇帝一見她，便神魂顛倒，連朝政都不理了！
”臺下百姓聽得入神，有人憤憤道：“可不是！若非這妖妃，安祿山怎會造反？
我大唐何至于此！”另一人接口：“我聽說啊，她夜夜在華清池沐浴，
用的都是童男童女的鮮血，才能保持容顏不老！”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紛紛搖頭嘆息。
角落里，一個戴著斗笠的老者冷笑一聲，低聲道：“愚昧。”旁邊的小童好奇問道：“先生，
難道楊貴妃不是妖妃？”老者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滄桑：“她不過是個癡人，
癡到……連自己是誰都忘了。”而老者所說的故事，似乎又是另一段離奇的野史。
貞觀七年的長安，正值深冬臨春時節。大明宮內的梅林一夜之間競相綻放，
玉蕊瓊花綴滿枝丫，冷香浮動，暗襲衣襟。江仲遜抱著剛出生的女兒站在梅樹下，
憨厚的臉上滿是喜悅："梅花如浮萍般漂泊無依，卻自有其傲骨。此女便名采萍吧。
"襁褓中的女嬰忽然睜開雙眼，那眸子清亮如寒潭映月，竟讓滿樹梅花為之一顫。歲月如梭，
江采萍及笄之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這日她在書房臨摹王羲之的《蘭亭序》，
窗外飄進的梅瓣落在宣紙上，她蘸墨提筆，在空白處題道："疏影橫斜水清淺，
暗香浮動月黃昏。""好詩！"江仲遜拍案叫絕，"我兒才情，
怕是連那些進士及第的郎君們也難企及。"采萍抿嘴一笑，
眼中閃過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滄桑："父親謬贊了，不過是前人牙慧。"貞觀二十二年的春日，
長安城外的詩雅亭桃花盛開。楊玉環隨叔父楊玄璬來此參加詩會，
她躲在屏風后偷看那些吟詩作賦的才子們，忽然被一個清朗的聲音吸引。"疏影橫斜水清淺，
暗香浮動月黃昏。"玉環忍不住從屏風縫隙望去，
只見一位身著天青色圓領袍的俊秀少年立于亭中，手持一株白梅，
眼角一顆淚痣在陽光下若隱若現。那少年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頭對她微微一笑，
玉環頓時心如鹿撞。"那位是江郎，江采萍的兄長，據說才學不在其妹之下。
"叔父見她出神，低聲解釋道，"可惜梅妃入宮后，江家便日漸沒落了。"詩會散后，
玉環借口遺落了手帕獨自返回詩雅亭，果然看見"江郎"正在收拾詩稿。少年見她來了，
從袖中取出一方繡著牡丹的絲帕："姑娘可是在尋此物？"玉環接過帕子，
指尖不小心觸到對方的手背，兩人同時一顫。"公子好記性，竟知這帕子是我的。
""帕上牡丹國色天香，除了姑娘，誰配擁有？"江郎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
卻讓玉環耳根發熱。此后數月，兩人常在詩雅亭秘密相會。
江郎教她臨摹王羲之的《蘭亭序》，她為江郎跳新學的霓裳羽衣舞。某個雨日，
江郎在亭中為她畫肖像，畫到一半忽然擱筆嘆息。"為何停筆？
"玉環湊近看那未完成的畫作。江郎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我怕畫完最后一筆，
這美夢就醒了。"玉環不解其意，
卻見江郎從腰間解下半塊青玉蟠龍佩系在她手腕上："以此為誓，他日必不相負。
"貞觀二十四年上元節，大明宮設宴。十八歲的江采萍一襲白衣，
在太液池畔跳起自創的《驚鴻舞》。廣袖翻飛間，仿佛有寒梅隨她起舞，
連池中的錦鯉都聚攏過來，在冰面下追逐她的倒影。"妙哉！"唐太宗李世民擊節贊嘆，
轉頭對高力士道，"《詩經》有云'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此女當入宮伴駕。因她獨愛梅，
便賜號'梅妃'吧。"御花園中牡丹盛開。已是貴妃的楊玉環正在賞花，
忽然聞到一縷熟悉的冷香。她循香而去，在梅林深處看見一個素衣女子正在收集落梅。
那女子聞聲回首，玉環手中的團扇"啪"地落地。眼前人眉目如畫，眼角一顆淚痣，
分明是——"你可是江郎？"玉環聲音發顫。梅妃江采萍從容行禮："娘娘有禮，
妾身并非江郎。"玉環上前兩步，金絲繡鞋踩碎了滿地梅瓣。她緊緊盯著那張臉，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十五年前在詩雅亭，那個讓她一見傾心的翩翩少年，
也是這樣眼角一顆淚痣，對她溫柔一笑。"姐姐家中可有兄長？""未曾有。
"玉環忽然感到天旋地轉，耳邊嗡嗡作響。宮女們慌忙扶住她，卻見她推開眾人，
厲聲喝道："你可知犯了欺君之罪！"梅妃依舊淡然，
眼中卻閃過一絲痛楚："我不知何罪之有。""假扮江郎，欺君罔上！"玉環紅唇顫抖，
"我定要你此生痛苦萬分！"說罷拂袖而去，留下滿地零落的金釵珠翠。是夜，
華清宮溫泉氤氳。玉環在龍榻上輾轉難眠，太宗早已酣睡，
腰間玉佩在月光下泛著青光——那分明是夢中江郎所佩之物。朦朧間，
玉環發現自己站在一處云霧繚繞之地。前方巨石上朱砂書"瑤池"二字，
筆力遒勁如龍飛鳳舞。忽然仙樂飄飄，一隊人馬踏云而來。為首的少年白衣勝雪，
腰間玉佩與太宗所佩一模一樣。"梅君，牡丹仙子，此番下凡歷劫，
需悟透人間情愛方能重返天庭。"太白金星撫須道，"切記不可再犯天條。
"那被喚作梅君的少年苦笑："為何雷公電母可結連理，我與牡丹卻要形單影只？
"他轉身握住身旁女子的手，那女子容貌竟與玉環有七分相似。玉環猛然驚醒，冷汗涔涔。
她凝視太宗睡顏，眼中燃起幽暗火焰："既然天意弄人，
我便讓這人間王朝為我們的愛情陪葬！"連續幾夜，玉環都做著同一個夢。夢中云霧繚繞，
她依然被喚作"牡丹仙子"，與一位叫"梅君"的白衣少年在蟠桃樹下私會。每次夢醒，
她都發現自己淚濕枕巾。這日清晨，她正在梳妝，宮女來報："娘娘，梅妃求見。
"玉環手中的金簪一頓："讓她進來。"梅妃入內，
手中捧著一個錦盒："聽聞娘娘近日睡不安穩，特制了些安神的梅花香。
"玉環冷笑："本宮不需要你的假好心！"她猛地打翻錦盒，香粉灑了一地。梅妃不惱，
只是蹲下身一粒粒拾起散落的香丸："這香叫'夢醒時分'，
能讓人記起最想記起也最怕記起的事。""你到底想說什么？"玉環聲音發顫。梅妃抬頭，
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哀傷："玉娘，你可曾想過，為何你對'江郎'一見鐘情？
為何總是夢見仙境？"玉環心頭一震，梅妃卻已起身離去，只在案幾上留下一粒晶瑩的丹丸。
她鬼使神差地將丹丸藏入袖中，當晚便含入口中。
夢境如潮水般涌來——她看見自己作為牡丹仙子與梅君在天庭相戀，
觸犯天條被罰下凡歷劫；看見梅君轉世為女子卻保留記憶，
轉世為女子卻忘記前塵；看見"江郎"在詩雅亭與她相遇時的欣喜與痛苦...玉環驚醒時，
枕邊放著那半塊她扔出去的玉佩，被人用紅繩細心編好。她將玉佩貼在胸口，
第一次感到無所適從的迷茫。"娘娘，梅妃又送來一盒梅花香粉。"宮女小心翼翼呈上錦盒。
玉環冷笑一聲，揮袖將香粉打翻在地。粉末飛揚間，
她恍惚看見少年江郎在梅樹下對她伸手："玉娘，來追我呀——"重陽宮宴上，
玉環刻意坐在太宗身邊，嬌笑著為他斟酒。余光中，她看見梅妃獨自坐在角落，
面前菜肴絲毫未動。"陛下，"玉環柔聲道，"聽聞范陽節度使安祿山精通胡旋舞，
何不召他入宮獻藝？"太宗欣然應允。玉環趁機看向梅妃，
果然捕捉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慌。她心中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感——既然你騙我傷心，
我便讓你親眼看著心愛之物被毀。宴席散后，玉環在御花園攔住了準備離去的梅妃："江郎，
別來無恙？"梅妃身形一僵，卻強自鎮定："娘娘認錯人了。"玉環冷笑，
突然伸手扯開梅妃的衣領——白皙的鎖骨下方，
赫然有一處與"江郎"一模一樣的梅花形胎記。"還要裝到什么時候？"玉環聲音哽咽，
"你可知我這些年..."梅妃攏好衣襟，眼中滿是復雜情緒："玉娘，有些事非我所愿。
如今你已貴為貴妃，何必...""何必糾纏？"玉環打斷她，"那你送我香粉又是何故？
那日所說的話，只是警告我莫再癡心妄想？！"她轉身離去，裙擺掃過滿地落葉，
發出簌簌聲響，如同心碎的聲音。當夜，玉環秘密召見了安祿山的使者。
她將一封親筆信交給對方，信中詳細記錄了大唐邊防的薄弱之處。使者離去后，
她從妝奩底層取出梅妃留下的丹丸，又吞下一粒。
這次的夢境更加清晰——她看見前世的自己為保護梅君擋下天雷，
梅君抱著她的尸體仰天痛哭；看見轉世前的約定："縱使相逢應不識，也要生生世世找到你。
"玉環醒來時淚流滿面，卻更加堅定了報復的決心："既然今生不能相愛，那便一起毀滅吧！
""安祿山何時入京？"她突然問身邊侍從。"回娘娘，范陽節度使三日后抵達。
"玉環勾唇一笑，取出一封密信："交給李林甫，就說本宮有意提拔安將軍。
"窗外春雨淅瀝，打濕了梅妃送來的詩箋："長門盡日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玉環將詩箋湊近燭火，看它化作一只灰蝶。"江郎，你既負我，我便負這天下。
"冬至這天，長安城下起了大雪。玉環站在華清宮的高臺上，
看著宮人們忙碌地準備除夕慶典。遠處，一隊騎兵踏雪而來，為首的正是安祿山。"娘娘，
安將軍到了。"宮女小聲稟報。玉環整了整衣冠，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宣。
"安祿山入內行禮，目光卻放肆地在玉環身上游移："娘娘交代的事，臣已準備妥當。
"玉環故作嬌羞地低頭："將軍辛苦了。只是..."她欲言又止。"娘娘但說無妨。
""本宮聽聞昭陽宮的梅妃...似乎察覺了什么。"玉環輕聲道，
"她近日頻繁出入陛下書房..."安祿山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娘娘放心，臣會處理妥當。
"送走安祿山，玉環獨自來到太液池邊。池水已結冰，
冰面下隱約可見她當年扔掉的半塊玉佩。她跪在冰面上，徒勞地想要鑿開冰層，
直到雙手鮮血淋漓。"取不得的。"梅妃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那玉佩上有太白金星下的咒，
取出者將魂飛魄散。"玉環回頭，看見梅妃披著白色狐裘站在雪中，宛如畫中仙人。
"你來做什么？"她冷冷道。梅妃不答，只是遞來一個手爐："天寒地凍，娘娘保重身體。
"玉環打翻手爐，炭火在雪地上滋滋作響："少在這假惺惺！你既選擇做他的梅妃，
又何必管我的死活？"梅妃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玉娘，你看清楚！
"她指向太液池對岸的昭陽宮，"那宮里每夜亮著燈，
是因為我在查閱兵書戰策；我頻繁出入陛下書房，是為了獲取邊防情報；我——""夠了！
"玉環甩開她的手，"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謊言？"梅妃苦笑一聲，
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這是安祿山與史思明密謀造反的證據，
我本打算..."她話未說完，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一絲鮮血從唇角溢出。玉環心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