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大會當日，青云門上下千余名弟子齊聚自然居前的廣場。晨光中，新開辟的這片場地顯得格外開闊，地面鋪就的青石板上刻滿了細密的紋路——這是陳凡連日來親手布置的靈脈引導陣法。
"掌門師兄，所有弟子都已到齊。"林小凡小跑過來匯報，臉色比三日前好了許多。自從腦中系統自毀后，他雖然時常頭痛，但精神反而輕松了不少。
陳凡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廣場上整齊盤坐的弟子們。在旁人看來，這只是場普通的講經法會，但在他眼中，卻是一張精心編織的網。
"開始吧。"
他緩步走上中央高臺，寬大的掌門袍袖隨風輕擺。臺下立即安靜下來，所有弟子都仰頭望向他，眼中滿是崇敬——半年前那場拯救青云門的大戰，早已讓陳凡的威望達到頂峰。
"今日不講高深道理，只問諸位一個問題。"陳凡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何為道？"
臺下頓時響起細碎的議論聲。這個問題太過基礎，幾乎每個青云門弟子入門第一天就會被教授。
"道法自然！"有弟子高聲回答。
"不錯。"陳凡微笑，"那何為自然？"
這次回答的人少了些，答案也五花八門。陳凡耐心聽完，突然話鋒一轉："今日我們換種方式探討。請諸位閉目凝神，運轉基礎功法，感受體內靈力與天地靈氣的呼應。"
弟子們雖然疑惑，但都依言閉目運功。陳凡深吸一口氣，雙手結印，暗中激活了地下靈脈。刻在青石板上的紋路逐一亮起，形成一張覆蓋整個廣場的巨大光網。
"現在，想象你們的靈力如同溪水，流經每一條經脈，最終匯入丹田..."
隨著陳凡的引導，千余名弟子同時運轉基礎功法，靈力波動在廣場上形成和諧的共振。地下靈脈被這共振激發，產生特殊的反饋波動——這是陳凡從自然印中領悟的秘法，專門針對那些異常能量。
起初一切如常，但漸漸地，在眾多和諧的靈力波動中，開始出現不協調的"雜音"。陳凡瞳孔微縮——他看到約有二十余名弟子身上，開始浮現出詭異的藍色紋路，如同蛛網般在他們皮膚下蔓延！
那些被標記的弟子渾然不覺，依舊閉目運功。藍色紋路越來越明顯，最終在他們額頭凝結成一個清晰的標記——天機閣的徽記！
"果然..."陳凡心中凜然，表面卻不動聲色，"繼續感受靈力的流動..."
他悄悄記下每個被標記弟子的位置，其中最令他意外的是站在前排的一位內門弟子——趙無塵，當年被他擊敗的趙無極的親弟弟！
一炷香后，陳凡結束引導，弟子們陸續睜眼，那些藍色紋路也隨之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今日就到這里。"陳凡平靜宣布，"被我叫到名字的弟子留下，其余人可以回去了。"
人群散去后，廣場上只剩下二十三名被標記的弟子。他們面面相覷，不知掌門為何單獨留下自己。
"諸位可知為何被留下？"陳凡走下高臺，目光掃過每個人。
一個膽大的外門弟子拱手道："請掌門明示。"
陳凡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突然出手，一道青光射向趙無塵眉心！后者大驚失色，本能地閃避，但青光如影隨形，精準命中。
"啊！"趙無塵慘叫一聲，額頭頓時浮現出那個藍色天機閣徽記。
其他弟子見狀，有的驚恐后退，有的則下意識摸向自己的額頭。
"不必遮掩了。"陳凡嘆息，"你們體內都被種下了天機閣系統。"
場面瞬間混亂，有弟子矢口否認，有的則臉色慘白。趙無塵突然冷笑："陳掌門好手段。但就算你知道又如何？系統已經與我們共生，強行剝離只會讓我們神魂俱滅！"
"共生？"陳凡敏銳地抓住這個詞，"什么意思？"
趙無塵似乎意識到說漏了嘴，突然閉嘴不言。但他的眼神開始變得渙散，額頭藍光劇烈閃爍。
"小心！"陳凡猛然察覺異常，一道青光屏障瞬間展開，將趙無塵隔離。
幾乎同時，趙無塵的雙眼完全被黑氣占據，嘴角扭曲成一個詭異的笑容，聲音變得沙啞陰冷："陳凡...自然宗的最后傳人..."
這不是趙無塵的聲音！
"你是誰？"陳凡厲聲喝問，"天機閣的新閣主？"
"聰明。"被附身的趙無塵歪著頭，動作僵硬如提線木偶，"但你知道得太晚了。系統已經進化，它們不再是工具，而是...生命體！"
話音剛落，趙無塵七竅突然涌出黑血，身體如爛泥般癱軟在地。其他被標記的弟子也同時慘叫，抱著頭跪倒在地。
陳凡急忙催動自然印，碧綠光芒籠罩全場，暫時穩住那些弟子的情況。但趙無塵已經氣絕身亡，一縷黑氣從他尸身上飄出，試圖逃逸。
"休走！"陳凡劍指一點，青光如網將那縷黑氣困住。
黑氣在網中左沖右突，發出刺耳的尖嘯。陳凡謹慎地分出一縷神識探查，頓時如墜冰窟——這黑氣的本質，竟與當年冷千絕修煉的血魔功同源！但更加精純，更加...邪惡。
"血魔功...沒死絕？"陳凡喃喃自語。
黑氣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突然凝聚成一張模糊的人臉，嘶聲道："血池未干...閣主永生..."
然后猛地自爆，強大的沖擊波將青光網撕得粉碎！
陳凡被震退數步，胸口一陣悶痛。待煙塵散去，那縷黑氣已消散無蹤，只在地上留下一灘腥臭的黑水。
"掌、掌門..."一個被標記的外門弟子顫抖著爬過來，"救、救我們...我們不想變成那樣..."
陳凡看著這些滿臉恐懼的年輕弟子，心中沉重如鉛。他原以為揭穿系統宿主就能解決問題，沒想到情況比想象的復雜百倍。這些系統已經與宿主共生，強行剝離等于殺人，但不解除又會讓他們淪為天機閣的傀儡。
"先帶他們去靜室。"陳凡對趕來的長老們吩咐，"好生照看，不要讓他們獨處。"
入夜后，陳凡獨自站在掌門居所的露臺上，望著遠處隱沒在黑暗中的山巒。今日的發現讓他寢食難安——天機閣不僅死灰復燃，還與血魔功扯上了關系。更可怕的是，那些系統已經進化成某種共生體，常規手段根本無法解除。
"唳——"
一聲清越的鶴唳突然劃破夜空。陳凡心頭一震，這聲音...太像當年為他犧牲的那只靈鶴了！
他循聲望去，只見云層中隱約有一道白影盤旋。那輪廓，那姿態，分明就是放大了數十倍的靈鶴！
更奇異的是，當陳凡凝神注視時，一道意識直接傳入他腦海：
「閣主非人...血池未干...」
"靈鶴？"陳凡失聲叫道，"是你嗎？"
白影沒有回答，只是在云層中又盤旋了三圈，然后突然俯沖，消失在主峰方向——正是當年冷千絕修煉血魔功的那個洞窟所在！
陳凡立刻明白了這個警示的含義。他毫不猶豫地祭出自然印，化作一道青光向主峰飛去。
主峰后山依舊荒涼，那個隱蔽的洞口被層層禁制封鎖，半年來無人敢近。但此刻，陳凡明顯感覺到洞內傳出異常波動——有人進去了！
他悄無聲息地落在洞口，發現禁制已被某種腐蝕性極強的力量破壞。洞內隱約傳來液體流動的聲音，還有...低沉的咒語聲？
陳凡收斂氣息，小心潛入。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濃。當他拐過最后一個彎時，眼前的景象讓他血液凝固——
血池洞窟內，一個披著黑袍的身影正站在血池中央，雙手不斷將一管管黑色液體倒入池中。隨著他的動作，血池沸騰翻滾，無數氣泡破裂后形成縷縷黑氣，被收集在一個水晶瓶中。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黑袍人轉身時，兜帽下露出的根本不是人臉，而是一團蠕動的血霧！
"誰？！"黑袍人突然抬頭，血霧中亮起兩點猩紅。
陳凡知道隱藏無用，索性現身："青云門掌門陳凡。閣下就是天機閣的新主人？"
黑袍人沉默片刻，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陳掌門...久仰大名。"他的聲音如同無數人同時開口，男女老幼混雜，"不過你猜錯了，我不是閣主...只是仆人而已。"
"那這些是什么？"陳凡指向那些黑色液體，"新一代系統的原料？"
黑袍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舉起水晶瓶："知道為什么系統能與人共生嗎？因為這里面...有他們自己啊。"
他猛地將瓶子摔碎在地上，黑氣騰空而起，化作數十張痛苦扭曲的人臉，在空中哀嚎盤旋。
陳凡認出其中幾張臉——都是半年前死在血祭大陣中的青云門弟子！
"你們...用死者神魂煉制系統？！"陳凡怒不可遏，自然印瞬間祭出，碧綠光芒照亮整個洞窟。
黑袍人卻不慌不忙地后退一步："陳掌門，我勸你別動手。除非你想讓那些被標記的弟子全部爆頭而亡。"
陳凡硬生生止住攻勢："什么意思？"
"每個系統都與我心神相連。"黑袍人得意地說，"我死，他們死；我傷，他們傷。"
就在這僵持時刻，洞頂突然射下一道白光，精準命中黑袍人胸口！
"唳！"
巨大的靈鶴虛影不知何時出現在洞頂，那一擊直接將黑袍人胸口轟出一個大洞！
"啊！你...你怎么還..."黑袍人慘叫一聲，身體開始崩潰，"閣主...救..."
陳凡趁機出手，自然印光芒大盛，將那些哀嚎的人臉全部凈化。黑袍人最終化為一灘血水，滲入地面消失不見。
靈鶴虛影緩緩降下，落在陳凡面前。它比云層中看到的更加凝實，但依然不是實體。
"靈鶴...真的是你？"陳凡伸手想觸摸，卻只碰到一片虛無。
靈鶴點點頭，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悲傷。它再次傳出一道意識：
「閣主吞噬了冷千絕...融合血魔功與系統...更危險...」
"吞噬？"陳凡心頭一震，"你是說，現在的天機閣主不是張三問的繼承者，而是...冷千絕的某種延續？"
靈鶴正要回應，突然警覺地抬頭，隨即迅速淡化消失。幾乎同時，一道恐怖至極的神識掃過洞窟，陳凡只覺渾身血液都要凍結！
他立刻隱匿氣息，躲在一塊鐘乳石后。那道神識在洞內來回掃視數遍，最終帶著怒意退去。
過了許久，陳凡才敢動彈。衣衫已被冷汗浸透，他知道剛才那道神識的主人，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天機閣主——一個融合了冷千絕血魔功與張三問系統技術的怪物！
"事情比想象的更糟..."陳凡喃喃自語。
靈鶴的警告、黑袍人的話、那些共生系統...所有線索拼湊在一起，指向一個可怕的真相：天機閣正在制造一種全新的"生命體"，而青云門弟子只是第一批試驗品！
他必須盡快找到解除系統共生又不傷及宿主的方法。而這一切的關鍵，或許就藏在當年李明遠留給他的那枚玉佩中...
離開洞窟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陳凡回頭看了眼重歸寂靜的洞口，心中沉重如鉛。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而敵人，已經進化得更加狡猾、更加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