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雨夜，暴雨砸在皇后大道中的玻璃幕墻上，劉昭禮的白襯衫透出繃緊的肩胛輪廓。他盯著手機里剛收到的監控畫面——云市體校器械庫的實時影像中，秦海寧正踮腳擦拭德國工程師留下的電路圖，潮濕的T恤下擺露出一截結實的腰線。
"大少爺，三老爺在淺水灣等您。"司機老鐘的傘檐滴著水，"說再不去取關二爺的青龍偃月刀，就送到蘇富比拍賣。"
陳淮安突然從711便利店鉆出來，薄荷綠沖鋒衣在雨夜里亮得刺眼。他甩著滴水的劉海把熱咖啡塞給劉昭禮："你家族譜里是不是缺個造反的？我剛查到三叔公那家航運公司..."壓低的聲音被雷聲碾碎，手機屏幕亮起的海運單據顯示著可疑的巴拿馬注冊號。
劉昭禮的袖扣刮過咖啡杯防燙圈，熱流順著虎口紋路蔓延。祖父書房那幅《赤壁夜航圖》突然浮現在腦海，浪濤里若隱若現的船隊與眼前的走私單據重疊成詭譎的暗影。他轉身走向地鐵站："告訴三叔公，青龍刀上的錯金銘文我拓下來了。"
陳淮安吹了聲口哨，耳骨銀環撞出清響。他對著劉昭禮消失在閘機的背影舉起手機，鏡頭里雨傘旋轉的水珠連成光環："卡擦——這張就叫《貴公子叛逃記》！"
云市臺風前夕，秦海寧把最后捆沙袋壘在器械庫門口時，遠處海天交界處已泛起鐵銹紅。周子墨的新款保時捷911在體校門口急剎，濺起的水花打濕她剛綁好的防汛帶。
"秦教練~"混血少年降下車窗，鉆石耳釘在烏云下依舊閃亮，"要不要搭順風車去省隊慶功宴？"副駕上的網紅女友正對著化妝鏡補唇彩，艷麗的玫紅色刺痛了秦海寧的眼。
她彎腰檢查沙袋綁繩："氣象臺說臺風提前六小時登陸。"話音未落，體校廣播突然炸響電流雜音，三十年前安裝的鑄鐵喇叭在狂風中震顫："全體人員立即撤離！重復，全體..."
周子墨的跑車轟鳴著竄出時，秦海寧正逆著人流沖向六號場。二十米長的防風網被吹成鼓脹的帆，她撲上去拽固定繩的瞬間，右手護腕突然崩線。散開的棉線里掉出枚生銹的船錨鑰匙扣——那是今早更衣室儲物柜的意外贈品。
港城地鐵荃灣線，劉昭禮的牛津鞋踩過積水倒映的廣告燈箱，Gucci新季海報在他肩頭碎成斑斕的色塊。家族群消息不斷震動："昭禮少爺夜會律政司長千金"的偷拍圖在屏幕閃爍，照片里陳淮安正扮女裝挽著他胳膊大笑。
隧道突然陷入黑暗，尖叫聲中手機自動亮起應急燈。劉昭禮借著微光展開被雨洇濕的圖紙，D國工程師的簽名水印在潮濕空氣里復活般凸起。他忽然發現某個電路符號與祖父航海日志里的潮汐圖標記神似，指尖順著導線走向劃過，竟勾勒出漢代樓船的龍骨結構。
"下一站，金鐘。"粵語報站聲驚醒黑暗，應急燈下浮塵如星屑飄落。劉昭禮摸到口袋里那枚生銹螺絲，金屬表面的氧化紋路突然與秦海寧護腕脫線的棉紗產生某種量子糾纏般的感應。
云市臺風眼，秦海寧用牙齒扯緊防風網最后一處繩結時，體校供電系統終于崩潰。備用照明亮起的瞬間，她看見榮譽室窗戶在狂風中洞開，1983年的老照片正被雨水打濕。
沖進房間時帆布鞋打滑，她抱住展柜的姿勢像極了外公日記里描述的"艦體傾斜45度搶修炮臺"。玻璃內側凝滿水霧，蘇振華年輕的面容在閃電中忽明忽暗，揮拍姿勢與她昨日教小林的截擊動作鏡像重合。
"小心！"趕來的秦建軍抓住女兒后領。老照片飄落在地，背面露出褪色的鋼筆字："給小蘭——要像錨鏈耐住銹蝕，像帆索經得拉扯。”
器械庫方向傳來金屬撕裂的尖嘯，秦海寧抓起消防斧沖進雨幕。D國發球機的殘骸正隨風翻滾，她躍起劈砍的姿態宛如少年劉昭禮在族譜里見過的漢代斬馬劍圖譜。
淺水灣劉氏祖宅陳淮安舉著自拍桿溜進祠堂時，檀香正纏繞著暴雨的氣息。手機閃光燈照亮神龕里的青銅樽，他突然僵住——樽身陰刻的樓船圖紋，竟與劉昭禮下午畫的電路圖完全一致。
"這是漢武帝時期的酒器。"蒼老的聲音從梁柱后傳來，三叔公的沉香杖敲在地磚上，"當年衛青將軍用它盛酒犒賞樓船水師。"
陳淮安轉身時，沖鋒衣拉鏈刮落供桌上的玉玨。他凌空接住的瞬間，祠堂電燈驟亮，玉玨透出的光斑正好映在墻上的《赤壁夜航圖》某艘戰船桅桿處——那里用隱形墨水標注著經緯度坐標。
暴雨拍打窗欞的節奏突然改變，三叔公的瞳孔微微收縮："年輕人，你相信嗎？有些秘密像海鹽，埋得越久味道越苦。"
臺風中心，秦海寧用球拍網線纏住失控的液壓桿時，右手虎口滲出的血染紅了船錨鑰匙扣。二十米外，劉昭禮寄來的防銹配件箱正在雨水中漂浮，D國工程師潦草簽收單上的墨跡暈染成少女側臉的輪廓。
對講機突然響起電流聲，蘇玉蘭的嗓音混著雨幕傳來："海寧，港務局說臺風轉向了！"秦海寧仰頭灌下雨水，咸澀的味道讓她想起監控鏡頭里那個香江男生吞咽咖啡時滾動的喉結。
體校圍墻外，百年榕樹的氣根在風中狂舞。某條氣根突然斷裂，露出內里藏著的鐵盒——褪色的八一軍徽下，壓著劉英桓1949年寫給蘇振華的密信："...今托商船捎去盤尼西林二十箱，盼與君共守海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