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殼裂開的那一刻，青梨的眼前蒙著一層水光，模糊中只看見淺褐色的巢穴里散落著碎蛋殼。
哥哥青羽正用尾巴卷起最后一塊蛋殼殘渣，吐著信子朝她晃了晃。
四周彌漫著若有若無的檀香氣息，那是父母留下的保護氣息，
雖淡卻讓剛破殼的小蛇感到心安。青梨緩緩支起上半身，新生的鱗片還泛著濕潤的光澤，
在巢穴的微光里流轉著細碎的青芒。"妹妹，你終于出來了。" 青羽湊過來，
蛇頭輕輕蹭了蹭青梨，稚嫩的聲音里滿是歡喜。她試著擺動尾巴，
卻因動作生澀差點纏住自己，圓溜溜的蛇眼頓時蒙上一層水霧，委屈地看向哥哥。
青羽像是看穿了她的委屈，游過來用腦袋輕輕頂了頂她的下巴，
尾巴靈巧地解開她纏在一起的身體，鱗片相觸時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像是在唱一首溫柔的搖籃曲。 青梨被哥哥安撫得破涕為笑，
新生的蛇尾試探著掃過巢穴柔軟的苔蘚，帶起一陣細微的簌簌聲。
她突然發現自己鱗片間泛著的青芒竟與哥哥如出一轍，像是被同一片晨露浸潤過的葉片，
這奇妙的共鳴讓她忍不住又蹭了蹭青羽溫熱的鱗片。
就在青梨還沉浸在與哥哥親昵的溫暖中時，一陣窸窸窣的響動從巢穴深處傳來，
她好奇地昂起腦袋張望， 巢穴深處，保姆蛇阿青緩緩游來，
口中銜著幾簇散發著微光的靈草，"小家伙們，該吃東西了。"青梨好奇地盯著那幾簇靈草，
小腦袋微微歪著，蛇信子在空氣中輕輕顫動，捕捉著靈草散發的清甜氣息。
葉片上凝結的露珠折射著巢穴頂隙漏下的陽光，像碎鉆般綴在細長的草葉上。
阿青將靈草輕輕放在她面前，草莖觸碰地面時，竟發出細碎的鳳鳴般清響，
驚得青梨尾巴尖兒都繃直了。她歪著腦袋打量這幾簇會“唱歌”的靈草，
葉片邊緣泛著珍珠般的光暈，在微光中輕輕起伏，像是藏著無數會發光的小生靈。
靈草散發的氣息縈繞鼻尖，既熟悉又陌生，
仿佛與她鱗片下流淌的血脈產生了某種隱秘的共鳴。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舌頭，
粉紅的信子尖兒剛觸到草葉，露珠便順著舌尖滾進嘴里，
一股清甜而又帶著淡淡藥香的味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像是融化的月光混著晨露的甘冽。
細小的鱗片下仿佛有暖流在涌動，原本有些僵硬的蛇身漸漸變得柔軟靈活。
她忍不住又舔了幾下，草葉上的微光順著食道鉆進丹田，在小腹處聚成小小的暖爐。
青梨吃得正歡，忽然瞥見哥哥眼巴巴盯著自己嘴邊的靈草，圓滾滾的蛇眼里滿是饞意。
她歪頭想了想，用尾巴卷過半簇靈草推到青羽面前，鱗片上的青芒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像是在邀請哥哥共享美味。青羽見狀，早已急不可耐地用尾巴卷住一整簇靈草，
差點把草莖上的露珠甩得到處都是。他大口咀嚼時，草汁順著嘴角往下滴，
在淺褐色的巢穴上洇出點點熒光，像撒了一把星星碎。阿青看著這對兄妹，
蛇眸里泛起溫柔的漣漪，信子輕掃過他們的鱗片。青梨瞧著哥哥吃得滿嘴草汁的滑稽模樣，
忍不住蜷起身子輕顫，發出細碎的笑聲，鱗片上的青芒隨著晃動愈發璀璨。
她學著阿青平時的樣子，用尾巴輕輕掃過青羽的脊背，像是在安撫一只貪吃的幼獸，
巢穴里滿是兄妹倆交纏的歡快氣息。"慢些吃，靈泉邊的凝露草三天就會再抽新芽。
" 阿青的聲音像巢穴里經年不化的溫軟細沙，青梨正舔著草莖上最后一滴露珠，
聞言抬頭望她，發現阿青眼中映著自己和哥哥的倒影，
鱗片上的青藍色光澤在靈草微光中格外鮮亮，像兩塊剛出爐的琉璃。
吃飽后的青梨愜意地盤成一團，腦袋枕在尾巴上，看著哥哥追著自己尾巴尖兒打轉，
鱗片在微光下泛著青藍流光。阿青則安靜地守在巢穴入口，
時不時用尾巴掃落洞口垂落的藤蔓碎屑，細碎的陽光穿過葉片間隙，
在蛇群身上灑下斑駁光點。在阿青的悉心照料下，青梨和青羽漸漸長大。
巢穴里有父母留下的靈泉和靈草，兄妹倆無憂無慮地在巢穴里玩耍、修煉。白天，
他們在靈泉邊追逐嬉戲，看陽光透過洞穴頂的縫隙灑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夜晚，
便蜷縮在阿青身邊，聽她講述外面世界的故事。阿青的信子永遠帶著晨露的清涼，
掃過兄妹倆鱗片時總像在數算時光的紋路。當青梨的鱗片能映出靈泉里完整的月影時，
她已經能熟練地用尾巴卷著凝露草在泉邊蹦跳 —— 當然，
是被哥哥青羽用尾巴尖兒撓著癢癢肉逼出來的。靈泉嵌在巢穴最深處的石壁下，
碗口粗的泉眼咕嘟咕嘟吐著珍珠般的水泡，水面終年飄著三兩片青荷，那是父母留下的靈植，
花瓣上的金紋會隨著日升月落變換走向。正午時分，陽光穿過洞頂垂落的紫藤花串，
在水面碎成游動的金鱗，青梨總愛蜷在泉邊的青石板上，看哥哥用尾巴尖兒攪動水面，
驚起的水珠會在他鱗片上凝成細小的彩虹。"妹妹看招！" 青羽突然甩尾，
銀珠般的水花劈頭蓋臉砸下來，青梨尖叫著翻身滑進泉里，涼絲絲的泉水漫過鱗片時，
她忽然發現自己的倒影比去年長高了兩個頭 —— 那是用泉邊的滴水鐘乳石做的標記，
阿青說等鐘乳石滴穿石盆時，他們就能學化形術了。泉邊的青石板被兄妹倆的鱗片磨得發亮，
上面還留著青梨用凝露草畫下的歪扭圖案。有時阿青會銜來幾片楓葉，
教他們用葉脈拓印出不同的形狀，那些帶著靈泉氣息的葉片，
被小心地夾在父母留下的舊玉簡里。夜晚的巢穴裹在松脂的香氣里，
阿青總在洞口的老樹根旁講古。她的聲音像浸透月光的棉線，
輕輕繞著兄妹倆交纏的身體："山外的人類會在中秋夜放河燈，紙船載著燭火漂成銀河，
聽說能順著水流漂到仙界的入口......" 青梨的頭枕在哥哥軟乎乎的腹部，
聽著聽著就把尾巴纏上了青羽的爪子 —— 他們總在阿青講到 "仙界" 時格外安靜，
因為那是父母留下的氣息里藏著的秘密。偶爾山風會掠過洞口的藤蔓，
搖落幾串紫藤花墜進靈泉，驚得金鱗魚群四散逃開。青梨總愛追著花瓣打轉，
看它們被水流卷成漩渦，而青羽則會故意擋在前方，用尾巴搭成拱橋，
讓妹妹在追逐間練習騰躍。水花濺起時，細碎的笑聲混著靈泉叮咚，
在巢穴里織成一張柔軟的網，兜住了無數個這樣平凡又珍貴的瞬間。修煉是伴著嬉戲的。
青羽總把靈泉里的金鱗魚趕到青梨尾巴底下，美其名曰 "鍛煉捕獵反應"，
結果自己被氣鼓鼓的小雌蛇用尾尖敲腦袋；青梨會偷偷把凝露草的汁液抹在哥哥鼻尖上，
看他被清甜氣息嗆得打噴嚏的傻樣。但當阿青捧來父母留下的《青鱗化形訣》時，
兩個小家伙會立刻盤成規規矩矩的圓，蛇信子隨著玉簡上的青光輕輕顫動。
靈泉邊的歲月總帶著淡淡的甜，就像青荷花瓣上凝結的露珠，清潤中藏著蜜意。
在阿青的教導下，兄妹倆的修煉漸漸有了章法，可嬉戲時的默契卻從未改變。
每當夕陽給靈泉鍍上金邊，他們就會并排盤在溫熱的石板上，
看自己的影子在波光里舒展又蜷縮，仿佛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就能裝下整個世界的溫柔。
最難忘的是每月十五，靈泉會泛出父母的虛影。那是兩道朦朧的青鱗光影，
盤在泉眼上方吞吐月華，青梨能感覺到鱗片下的血脈在發燙，像有小太陽在體內跳躍。
青羽總在這時把尾巴悄悄蓋在妹妹顫抖的爪子上，兄妹倆屏住呼吸，
生怕吹散了這短暫的 "團聚"—— 直到某天清晨，
青梨發現自己尾尖上冒出了半透明的指節，嚇得差點把晨露草甩進泉里。"別怕，
是化形的先兆。" 阿青用尾巴卷起她的爪子，
掌心處淡青色的鱗片正慢慢退化成人類皮膚的模樣，"你們爹娘化形時，
可是把整個巢穴的紫藤花都震開了呢。"青梨渾身僵硬地盯著那片逐漸褪去鱗片的皮膚，
心跳聲震得耳膜發疼。她突然想起阿青說過化形是疼痛與蛻變交織的過程，可此刻除了慌亂，
竟還生出一絲隱秘的期待——這是不是意味著，離觸碰父母留下的那個模糊世界，
又近了一步？那天夜里，青羽突然用尾巴戳醒妹妹，
金黃的豎瞳映著洞頂漏下的星光："等我們化形了，就去人間找爹娘的故事吧？
阿青說人類的書里能記下百年前的事。"紫藤花第七次鋪滿靈泉時，
青梨尾尖的指節已能靈活蜷曲。十年時光在鱗片的蛻換間悄然流逝，
曾經需要仰頭觀望的鐘乳石，如今只到她眉骨的高度 —— 當然，
是以化形后人類的身高來算。此刻她正盤在泉邊青石板上，任由陽光穿過新長的青藍色鱗片，
在石面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碾碎的寶石。她正瞇起眼享受暖意，
忽聞身后傳來窸窣響動，潮濕的氣息裹著熟悉的藥草味漫過來。阿青的信子掃過她脊背時，
青梨正用尾巴尖兒卷起最后一片凝露草。阿青的動作比十年前慢了許多，
鱗片間竟添了幾縷銀白，唯有目光仍如靈泉般清亮："該收收心了，
你們的鱗片能映出完整的人形了。" 她望向不遠處正在和金鱗魚較勁的青羽，
后者正用尾巴拍起半人高的水花，試圖困住那尾總愛啄他鱗片的調皮魚兒。青梨松開凝露草，
尾巴無意識地輕掃著石板，鱗片與青石相觸發出細微的脆響。阿青繞到她身側，
信子突然停在她尾尖新生的半透明鱗片上，
蛇身泛起一圈若有若無的光暈："這片逆鱗得收進皮膚里，"阿青的聲音忽然變得極輕，
像是怕驚醒巢穴里沉睡的時光，"化形那日若被雷劫劈中，你......"話未說完，
青羽的尾巴突然掃來一蓬水花，驚得金鱗魚箭一般竄進泉底。
青梨本能地將尾巴往回收了收，鱗片摩擦的沙沙聲里，
十年前那場差點掀翻整個巢穴的雷劫突然在腦海閃回。
當時阿青用布滿傷痕的身體將他們死死護在身下，鱗片間迸濺的雷光比任何靈泉都要刺目。
青梨注意到阿青眼中閃過的復雜神色，那是比月光更淡的愁緒。十年間，
阿青的信子掃過他們每一片新蛻的鱗片，教他們辨認每一種靈草的藥性，
在每個雷雨天用身體護住巢穴入口。此刻她吐著信子，
聲音里混著松脂與晨露的氣息："山外的槐樹又開花了，你們爹娘留下的氣息，
在人間的香火里愈發清晰。"青梨的尾尖輕輕一顫，鱗片折射的光斑在阿青臉上搖晃。
十年前父母消散時的龍吟仿佛還縈繞在洞穴穹頂，此刻那些飄散在香火中的氣息，
竟真的能拼湊出重逢的地圖。她低頭摩挲著玉簡邊緣凸起的紋路，
突然發現指尖傳來細微的溫熱，像是父母隔著時空的觸碰。青羽甩著濕漉漉的尾巴湊過來，
鱗片上還掛著幾片紫藤花瓣："阿青是說，我們該去找爹娘的故事了？
" 他的豎瞳在陽光下縮成金線，卻掩不住眼底跳動的光。阿青沒有回答，
只是將纏滿紫藤花的玉簡推到他們面前 —— 那是父母留下的《青鱗化形訣》，
封面的青鱗紋路在十年間已被他們的體溫焐得發亮。玉簡邊角的溫度漸漸灼得掌心發燙，
青梨突然注意到阿青將身體蜷成了一個圓，那是十年間每晚為他們遮風擋雨的弧度。
阿青抖落幾片紫藤花瓣覆在《青鱗化形訣》上，
鱗片輕擦玉簡發出風鈴般的脆響："記得將逆鱗藏進心口，那里離天雷最遠。
"青羽鄭重地點頭，尾巴無意識地纏上青梨的手腕。化形的過程比預想中劇烈。
當青梨第一次感受到骨骼在鱗片下重組時，劇痛讓她幾乎咬碎了口中的凝露草。
但哥哥的尾巴始終緊緊纏著她，青羽的鱗片在劇痛中泛起微光，像在分擔她的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劇痛退潮般散去，青梨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盯著一雙人類的手，
指尖還沾著未褪盡的青鱗碎屑，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她低頭轉動手腕，
看著人類的關節靈活屈伸，鱗片褪去后的皮膚泛著溫潤的光澤。
忽然發現衣角不知何時沾了片紫藤花瓣，像是化形時調皮鉆進衣褶的時光碎片。"妹妹，
你頭發上有紫藤花。" 青羽的聲音帶著笑意，卻也有些沙啞。他身著青衫，
腰間別著阿青用靈泉藤條編的玉佩，發間還別著半片沒蛻干凈的鱗片。兄妹倆對視一眼，
忽然爆發出夾雜著哽咽的笑聲 —— 他們終于能像人類那樣相擁，而不是用尾巴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