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還是你厲害,咱們家?guī)状耍统隽藙匍@么一個大學生。”
我媽翹著二郎腿,喜不自勝:“那是,我跟你們說啊,沒有管不好的孩子,只有不會管的家長。
現(xiàn)在那些狗屁專家,動不動就說什么厭學癥,抑郁癥,純屬瞎扯淡。
管孩子就跟訓狗一樣,只要他們不聽話,就打她,打到他們害怕,打到他們求饒。
只要形成了條件反射,你甚至不用做什么,孩子就會覺察到你憤怒的情緒,自己就主動學習了?!?/p>
我拎著行李,聽著我媽大講特講她的理論,我心頭很悶,卻又不知怎么平復。
最終,那張被我揉的皺皺巴巴的抑郁癥診斷證明,又被我撕碎扔向了天空。
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得抑郁癥,也許我不曾見過室友和爸媽親近的模樣,我還是原來那個我。
我媽終于看見了我,臉上的笑也斂了起來:“勝楠,你不在醫(yī)院實習,跑回來干什么?”
“醫(yī)院剛組織完獻血,給我們放了假。”我沒想到,一個這么平常的小事,竟然會讓
我媽暴跳如雷:“什么?醫(yī)院組織學生獻血?勝楠,你可是高材生,我送你去是學習的,不是讓你做志愿的!”
我無語,也不想和我媽解釋什么,只是說:“說是獻血,給假也給錢的?!?/p>
我媽臉色舒展,興奮地掏出一張錄取書給我看:“勝楠,媽已經(jīng)自學,申請了你們學校的成人自考。
等你今年上班,媽就和你一起住,這樣也能監(jiān)督你繼續(xù)讀研。”
我聽完,心情沉到谷底,我以為考研的事,我媽放過我了。
可兜兜轉轉一圈,我們還在原地?!皠匍?,你不替我高興?”
“高興,媽,我要是像你一樣聰明就好了。”
大四的畢業(yè)典禮上,我媽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做了家長代表上臺講話。
她在臺上哭的聲淚俱下,我在下面尷尬的腳趾抓地。
我感覺到有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我,他們在竊笑,讓我如坐針氈。
“勝楠,你媽可真?zhèn)ゴ螅恐约旱呐?,能把你從大山里供出來?/p>
要是我媽,她肯定吃不了苦,扔下我跑了?!?/p>
“對啊,勝楠,你命真好,能有一個這么偉大的母親。
不像我媽,只知道給錢,從來不問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p>
“勝楠,你以后可要好好孝敬你媽。我媽她覺得我當護士丟人,都不來參加我的畢業(yè)典禮。
你媽還給你辦謝師宴,現(xiàn)在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以你為榮,真的好讓人感動啊。”
……
同學們的話沒有惡意,他們發(fā)自肺腑地同情我媽的遭遇。
可只有我知道,這幾十年我是如何擔驚受怕地在我媽身邊長大。
考試只能考第一名,英語數(shù)學必須滿分。上學只能留短發(fā),不能染頭發(fā)。耳朵不許打洞,不許涂指甲。
不能和男生一起走路,晚上六點必須回家。
等到了大學,我媽規(guī)定每一筆開銷都要先找她報備,而且要拍照留存。
最讓我崩潰的是,實習時老師請我喝了杯滬上阿姨。
我拍照給我媽:“媽,等我工作了,也買給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