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琴鍵上的星光九月的陽光斜斜切進教室后窗，
在林小滿的課桌上投下一道淡金色的光柵。她盯著那道跳躍的光斑發呆，
直到前排同學突然挪動椅子，金屬腿與瓷磚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響。"轉學生來了！
"不知是誰壓低聲音喊了一句。林小滿下意識抬頭，正撞見班主任領著人穿過晨光走進教室。
白色校服襯衫被風鼓起又落下，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肩線。他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名字時，
粉筆灰簌簌落在陽光里，像一場細雪。"陸星野。"清朗的聲音驚飛了窗外枝頭的麻雀，
"之前在北京讀書。"林小滿的自動鉛筆在筆記本上戳出一個小黑點。
她的目光掠過少年修長的手指，那里有常年握筆留下的薄繭，
還有食指側邊一道月牙狀的淡色疤痕。"坐林小滿后面吧。
"班主任的指尖敲了敲她身后的空位。木質椅腳拖動的聲響近在咫尺，
林小滿聞到淡淡的薄荷香。她僵著脖子不敢回頭，聽見書包拉鏈劃開時細碎的金屬聲，
突然意識到自己馬尾辮的發圈松了。"同學。"新來的聲音帶著笑意，
"你的筆..."林小滿慌忙轉身，發梢掃過對方遞來的水筆。晨風掀動窗簾，
陸星野的睫毛在逆光中鍍著金邊，她看見他校服領口下若隱若現的紅繩，墜子藏進襯衫里。
"謝、謝謝。"她搶過筆時指尖擦過他溫熱的掌心。午休鈴響時，
林小滿正躲在音樂教室練琴。窗外蟬鳴裹挾著暑氣涌進來，她的手指在黑白鍵上跳躍，
琴譜卻總翻不過舒伯特小夜曲那一頁。"這里應該升半音。
"清潤的男聲驚得她重重按錯一個和弦。陸星野倚在門框上，校服袖口隨意卷到手肘，
露出的小臂線條像琴鍵般流暢。
林小滿感覺耳尖在發燙："你怎么...""聽到琴聲找過來的。"他徑直走到三角鋼琴前，
指尖撫過琴蓋內側的簽名，"這架施坦威是去年校慶捐贈的吧？
聽說音板用的是阿爾卑斯云杉木。"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在他側臉投下斑斕的光影，
林小滿注意到他說話時喉結微微顫動。當他的手指無意間掠過她放在琴鍵上的手背，
夏日的燥熱突然具象成皮膚相接處細密的電流。"要試試合奏嗎？
"陸星野不知從哪摸出支銀色的口琴，"《卡農》怎么樣？"林小滿還沒回答，
走廊突然傳來教導主任的怒吼："哪個班的在音樂教室？不知道午休時間禁止使用樂器嗎！
"她的手腕被猛地攥住。陸星野拽著她躲進鋼琴后的天鵝絨幕布里，
狹小空間里薄荷香愈發清晰。隔著幕布縫隙，她看見教導主任的皮鞋在鋼琴邊停留，
而身后少年的呼吸正輕輕掃過她的后頸。"原來好學生也會逃課啊。"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
林小滿這才發現自己的日記本從書包滑落在地。深藍色封皮攤開著，
最新一頁還畫著未完成的星軌圖，旁邊密密麻麻寫滿某個名字的縮寫。
LXH三個字母在陽光下格外刺眼。第二章 心跳協奏曲教導主任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林小滿的后背已經沁出薄汗。天鵝絨幕布輕輕晃動，細碎的金粉在陽光里浮沉，
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正撞擊著肋骨。"安全了。"陸星野松開她的手，
彎腰撿起地上的日記本。深藍色封皮擦過他校服下擺時，林小滿感覺喉嚨被人掐住了。
少年修長的手指撫平卷起的頁角，她注意到他食指的月牙疤痕在光線下泛著珍珠白。
當他的拇指無意識摩挲過某頁寫滿LXH的紙面，林小滿幾乎要奪門而逃。"你的筆記本。
"陸星野突然將本子倒扣著遞過來，"字跡很特別。"林小滿搶過本子抱在胸前，
琴譜從書包側袋滑落在地。陸星野比她更快蹲下身，
撿起譜子時忽然頓住——舒伯特小夜曲的空白處，畫滿了潦草的星座圖案。"你喜歡天琴座？
"他指著譜紙邊緣的涂鴉，"夏季大三角里最亮的那顆織女星。
"林小滿慌亂地抓回琴譜："隨便畫的。"她轉身收拾書包，發現陸星野正用口琴抵著下巴，
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耳尖。"周三放學后天文社有觀測活動。"少年突然說，
"要來看真正的星軌嗎？"音樂教室的門在這時被推開，
穿淺紫色連衣裙的女生探進頭："星野，陳老師找你。"她胸前的天文社徽章閃著銀光，
目光掃過林小滿時微微瞇起。林小滿認出這是校花許芊芊。去年文藝匯演，
她們曾在后臺擦肩而過，對方身上鈴蘭香水的味道和此刻如出一轍。"馬上來。
"陸星野將口琴揣回褲袋，經過林小滿身邊時突然壓低聲音："你的升F音準很好，
但第三小節轉調太急了。"直到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林小滿才敢翻開日記本。
最新一頁的星軌圖旁，不知何時多了枚銀色星星貼紙，正巧蓋住某個快要戳破紙頁的"X"。
第三章 星砂落在掌心暮色像打翻的藍墨水浸透校園時，林小滿正蹲在實驗樓拐角數螞蟻。
天文社活動室的暖黃燈光從三樓窗口漏下來，在水泥地上暈出菱形的光斑。"怕黑？
"帶笑的聲音驚得她撞上身后的香樟樹。陸星野單手拎著觀測箱，另一只手握著杯奶茶。
波光粼粼的銀河投影從他襯衫下擺掠過，林小滿這才發現他換了件灰色連帽衛衣，
紅繩墜子從領口溜出來，在鎖骨處晃悠。"給。"他遞來的奶茶杯壁凝著水珠，"半糖去冰，
應該合你口味。"林小滿咬著珍珠抬頭，看見他衛衣帽子里落著片銀杏葉。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剛觸到絨毛布料，活動室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
許芊芊提著裙擺沖出來，眼眶泛紅："星野！王老師帶來的折射望遠鏡..."她突然頓住，
目光釘子似的扎在林小滿手中的奶茶杯上。觀測臺上，黃銅支架歪斜著指向夜空，
滿地玻璃碴中浸泡著星圖手稿。陸星野蹲下身時，林小滿看見他后頸脊椎凸起的骨節，
像串藏在皮膚下的星星。"是人為松動旋鈕。"他撿起斷裂的螺絲，"備用望遠鏡在器材室，
我去...""我去拿！"許芊芊搶著轉身，水晶發卡勾住林小滿的襯衫紐扣。
在令人窒息的鈴蘭香中，林小滿聽見她壓低的聲音："離他遠點。"黑暗降臨得猝不及防。
林小滿在突如其來的停電中踉蹌半步，手腕卻被溫熱的手掌握住。
陸星野的聲音近在咫尺："小心碎玻璃。"他的拇指無意識摩挲她腕間跳動的脈搏，
紅繩墜子貼上她手背，冰涼觸感竟是半枚鋼琴鍵的形狀。月光就在這時破云而出。
林小滿望著掌心的黑檀木吊墜，呼吸突然停滯——這分明是七歲那年，
她在少年宮砸壞的三角鋼琴缺失的中央C鍵。記憶如潮水漫來，
那個眼角貼著創可貼的小男孩，曾為她拭去琴鍵碎屑時說："等我把星星裝進鋼琴，
就能彈出銀河的聲音。"器材室的門吱呀作響，陸星野卻松開手退后半步。
跳閘的電路重新接通，許芊芊舉著望遠鏡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而林小滿怔怔望著少年重新藏進衣領的吊墜，舌尖奶茶的余甜突然泛出青澀。
"仙女座星云要在十點后才清晰。"陸星野調試著望遠鏡焦距，忽然轉頭看向林小滿，
"想找你的天琴座嗎？"他說話時喉結擦過紅繩，林小滿發現那繩子已褪成淺粉，
顯然經年累月貼著皮膚。當他的氣息籠罩過來教她辨認目鏡里的光斑，
她聽見自己心跳震碎了月光。"其實織女星附近有暗星云。"陸星野的袖口蹭過她耳尖，
"用余光看才能捕捉到那些星砂，就像..."他突然輕笑出聲，"就像偷看喜歡的人。
"林小滿在目鏡里看見自己的瞳孔劇烈收縮。許芊芊故意碰倒的星圖冊嘩啦散開，
陸星野卻穩穩按住她要去撿資料的手："別動。"他彎腰時衛衣下擺掀起一角，
后腰露出塊淡色胎記，形狀像倒懸的獵戶座。林小滿的指尖懸在空中，
突然想起那個蟬鳴喧囂的午后，鋼琴老師曾說："真正的默契，是連呼吸頻率都會同頻共振。
"第四章 月光奏鳴曲琴房的白熾燈管嗡嗡作響，
林小滿盯著譜架上《月光》第三樂章的譜子，汗水將鉛筆字跡暈成灰色的云。
陸星野坐在她左側琴凳上，柑橘調的洗衣液味道纏繞著舊鋼琴松香，
他的影子正悄悄爬上她顫抖的右手。"林小滿，陸星野。"音樂老師叩響指揮棒，
"從第27小節開始。"強奏和弦驚飛窗外覓食的灰雀，
林小滿在急速琶音中聽見自己錯亂的心跳。
當陸星野的右手越過中央C鍵補上她漏掉的降B音，
她忽然發現他的改編指法與七歲那本泛黃琴譜如出一轍。"停！"老師突然按住震動的琴弦，
"小滿，你的十六分音符為什么總在第三拍減速？"玻璃窗映出陸星野微微傾過來的肩膀，
林小滿盯著他鎖骨處的紅繩："我...""是我改變了和弦走向。"陸星野突然開口，
"原曲的屬七和弦轉調太生硬。"他的指尖劃過她剛彈過的音階，
"這里降半音更符合德彪西對月光的流體詮釋。
"林小滿看著他睫毛在譜紙上投下的柵欄狀陰影，忽然發現他左耳垂有顆茶色小痣，
和她童年記憶里那個小男孩的位置分毫不差。下課鈴解救了她快燒著的耳尖。儲物柜前，
許芊芊正踮腳往陸星野的柜門縫塞淺藍色信封，櫻花信箋的一角露出燙金字體"星野君"。
林小滿轉身要走，卻撞進某人帶著體溫的懷抱。"你的發卡。
"陸星野指尖勾著櫻桃形狀的水晶發夾，"午休時掉在器材室了。
"他說話時喉結擦過她翹起的發梢，林小滿聞到他校服上沾染的望遠鏡潤滑油味道。
儲物柜突然發出異響。一摞樂譜坍塌下來，泛黃的照片打著旋兒落在兩人腳尖。
林小滿看著照片上兩個滿臉奶油的孩子，呼吸突然停滯——七歲生日會的合照里，
穿背帶褲的小男孩眼角貼著創可貼，手里攥著半枚黑檀木琴鍵。"原來小哭包真的存在啊。
"陸星野彎腰撿起照片，袖口滑落露出腕間的銀色表盤。
他指著照片里哭花臉的小女孩："當年有人說要當我的北七星，結果自己先變成鼻涕泡。
"林小滿的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與童年牽她逃出琴房的那只手重疊。
記憶如顯影液中的相紙逐漸清晰，那個暴雨夜，兩個濕漉漉的孩子蜷縮在鋼琴共鳴箱里，
小男孩用口琴吹著走調的《小星星》。"后來為什么轉學？"話出口才驚覺帶了哽咽。
陸星野的拇指無意識摩挲照片邊緣："有人摔壞我的幸運琴鍵，
只好去追星星..."他的尾音消散在走廊喧鬧中，許芊芊突然出現抽走了照片。
"陳老師找你去調試天文望遠鏡。"她將信箋悄悄塞進陸星野的樂譜夾，
"今晚有雙子座流星雨呢。"林小滿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
忽然發現他后頸的發際線處藏著道淺白疤痕，形狀像她童年砸壞的三角鋼琴譜架。
更衣室的門在這時被風吹開，她的儲物柜深處，七歲那年的琴鍵修復證書正在月光下泛潮。
第五章 潮汐引力暴雨在金屬屋檐炸裂成星屑，陸星野的衛衣下擺隨拾取動作掀起，
露出一截后腰。獵虎座胎記在昏黃應急燈下泛著蜜色光澤，
林小滿突然想起童年解剖課見過的蝴蝶標本——此刻她胸腔里也正有什么在掙破繭衣。
"冷就靠近烘干機。"他背對著她整理器材，聲音被雨聲濾得失真。林小滿裹緊星空毯，
卻發現他運動褲腰際的抽繩正垂在自己膝頭，隨動作輕輕掃過裸露的腳踝。
烘干機突然發出悶響，熱風裹挾著柑橘香撲面而來。陸星野轉身時，
林小滿正伸手去夠頂層的毛巾，濕透的襯衫后襟突然綻開裂縫。寒涼空氣觸上脊背的剎那，
帶著體溫的運動外套已經罩下來。"別動。"他手指捏著拉鏈頭緩緩上提，
金屬齒咬合的聲響在她耳后放大成心跳。當他的指節不慎蹭過腰窩，
林小滿在柜門倒影里看見他喉結重重滾落，像流星墜入深海。潮濕的棉質布料下，
北七星胎記若隱若現。陸星野的呼吸突然凝滯，烘干機的暖風將他鬢角汗珠吹落在她肩胛，
星圖上的開陽星位置便泛起水光。他懸空的手指在胎記上方顫抖，
如同校準望遠鏡時捕捉到星體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