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暗流初現雁北省任縣的暮春帶著潮濕的寒意，梧桐絮在灰藍色的天空下飄成霧。
任縣中學的放學鈴聲刺破暮色時，17 歲的朱明正把課本往帆布包里塞。
后桌男生用圓珠筆戳他后背，壓低聲音：“聽說你上周在紅旗街扒了張寡婦的錢包？
”鉛筆盒 “哐當” 掉在地上。朱明的手指攥緊桌角，指甲陷進掌心的薄繭里。
他知道流言像瘟疫一樣在這個閉塞的小城里蔓延 —— 自從上周派出所的民警來過學校，
關于他 “盜竊慣犯” 的傳聞就成了課間操時交頭接耳的談資。窗外傳來幾個女生的嬉鬧，
其中一句 “強奸犯” 混在風里，像根細針扎進耳膜。晚自習結束時，
巷口的路燈忽明忽暗。朱明摸出鑰匙打開斑駁的紅漆門，屋里撲面而來的霉味讓他皺起眉頭。
母親蜷縮在沙發里，膝蓋上攤著半袋廉價掛面，電視屏幕的藍光在她蠟黃的臉上跳動。
“明天去你二姨家借住吧。” 她忽然開口，聲音像被砂紙磨過，
“樓下張嬸說... 說咱們家招賊了。”鋁盆里的臟衣服泡出黑水，
朱明蹲在衛生間刷鞋時，聽見窗外傳來細碎的議論。“就是那孩子，聽說被警察抓過兩回了。
”“小點聲，他爸就是蹲監獄死的，基因不好...” 刷鞋的刷子突然折斷，
棕毛扎進虎口，血珠滲進水泥地的裂縫里，
像極了去年冬天他在菜市場看見的、被踩爛的糖葫蘆。后半夜下起小雨，
朱明躺在吱呀作響的鋼絲床上，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枕頭下的手機突然震動，
屏幕亮起時，他看見 “小麗” 的名字在通訊錄里浮沉。三個月前在奶茶店遇見的女孩，
總愛把校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子上銀色的星星手鏈。他拇指懸在接聽鍵上方，
卻聽見樓下傳來急促的拍門聲。“朱明！開門！警察！”搪瓷缸從窗臺上跌落，
在雨夜中碎成尖銳的瓷片。朱明翻身滾到床底，
手指觸到藏在紙箱里的鐵皮盒 —— 里面裝著他偷來的第一樣東西：一枚沾著銹跡的校徽。
拍門聲越來越急，母親的尖叫混著雨水灌進耳道，他忽然想起下午在教學樓后巷，
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塞給他的紙條，上面潦草寫著：“別信警察，他們只想抓你頂罪。
”警車的警燈刺破雨幕時，朱明被反銬著押出單元樓。圍觀的人群中，
小麗穿著粉色衛衣站在路燈下，劉海被雨水貼在額角。她張了張嘴，
卻在警察推搡他的瞬間別過臉去。朱明盯著她腕子上的星星手鏈，
突然想起昨天收到的短信：“我懷孕了，是你的。”雨越下越大，警車碾過積水時，
后視鏡里閃過母親追在車后的身影。朱明閉上眼，
腦海中浮現出檢察機關上周送來的《不起訴決定書》，那頁紙此刻正被揉成一團，
塞在鐵皮盒最底層。引擎聲轟鳴中，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像困在深海里的鯨魚，
正在被無形的暗流拖向更深的黑暗。
第二章：隱秘溫暖任縣人民檢察院的玻璃幕墻映著清晨的薄霧，王劍把卷宗往桌上一放，
不銹鋼保溫杯里的枸杞沉到杯底。“小朱的案子有點棘手。” 他轉頭看向隔壁工位的高雪，
對方正咬著筆帽研究 DNA 鑒定報告，劉海被空調風吹得翹起來。“社會調查泄露的事，
公安那邊整改了嗎？” 高雪翻到筆錄最后一頁，指尖停在 “自殺未遂” 的記錄上。
窗外的法國梧桐正掉新葉，陽光透過百葉窗切成條狀，
落在她面前那疊心理疏導記錄單上 —— 昨天下午，
心理咨詢師剛和小朱進行了第三次談話。王劍翻開平板電腦，調出監控錄像：畫面里，
小朱蜷縮在派出所審訊椅上，手腕內側有新鮮的刀痕。“上周他喝農藥洗胃時，
攥著護士的手說‘活著不如死了干凈’。” 他聲音放輕，
視線掃過卷宗里那張蒼白的少年照片，“17 歲就經歷兩次死亡威脅，
這孩子心里得壓著多少東西。”下午三點，未成年人檢察工作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小朱穿著洗褪色的藍白校服，頭發短得能看見頭皮，母親躲在他身后，
手里攥著皺巴巴的感謝信。“坐吧。” 高雪拉開椅子，
特意把桌上的毛絨小熊往他那邊推了推，“今天帶了漫畫書來，你上次說喜歡《灌籃高手》？
”少年的指尖蹭過書脊，忽然開口：“他們說我是強奸犯。” 聲音像生銹的齒輪，
每一個字都卡得艱難。王劍注意到他右眼皮在跳，這是創傷后應激障礙的典型表現。
“我們已經聯系學校澄清了盜竊案的不起訴決定。” 他抽出一份文件，
“至于小麗的案子...”空氣突然凝固。小朱猛地抬頭，瞳孔里映著桌上的臺燈，
像兩只驚惶的幼獸。高雪遞過去一杯溫熱的蜂蜜水，玻璃杯上凝著水珠，
在少年顫抖的掌心洇出濕痕。“我們看了你們的聊天記錄。” 她放緩語速，
“你說過‘如果累了，我可以養你’，這是真心話嗎？”沉默持續了三分鐘。
母親突然啜泣起來，小朱卻挺直了背，喉結滾動著：“她總說家里沒人管她。
” 聲音低下去，“有次她發燒 39 度，我翹課去給她買藥，
便利店的老板誤會我們是... 是那種關系。” 他盯著小熊的紅圍巾，
“其實我們就牽過手，在護城河邊上看落日。
”王劍在筆記本上畫下重點：未成年人情感依賴、缺乏家庭監護、社區刻板印象。
高雪打開錄音筆，輕聲問：“那你知道她有個成年網友嗎？網名叫‘洪七公’的那個。
” 小朱的手指突然攥緊毛絨熊的耳朵，指節泛白：“她說是表哥，讓我別管。
”暮色漫進窗戶時，母親去接電話了。小朱忽然從校服內袋摸出張紙條，
攤開在桌上：“昨天有人塞在我書包里。
” 泛黃的信紙上字跡歪斜：“小心穿黑夾克的男人，他在查你的開房記錄。
” 高雪和王劍對視一眼，后者立刻用手機拍下紙條。“別告訴別人。
” 小朱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又觸電般縮回手，“我怕... 怕他們說我又惹事。
”離開時，高雪把漫畫書塞進小朱懷里，順帶塞了包潤喉糖：“看你總咳嗽，少抽電子煙。
” 少年耳尖泛紅，低頭盯著腳尖。走廊盡頭，母親正在和值班法警說話，
陽光從氣窗斜斜切進來，在少年身上織出一道金邊。王劍站在樓梯口，看見小朱突然伸手，
替母親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 —— 那個瞬間，他眼里閃過一絲近乎脆弱的溫柔。
晚上七點，任縣護城河的路燈亮起。王劍沿著河岸散步，手機忽然震動，
屏幕彈出高雪的消息：“DNA 比對結果出來了，胎兒和小朱無關。
” 他望著對岸閃爍的霓虹燈，想起下午在工作室，
小朱畫在草稿紙上的簡筆畫：兩個坐在長椅上的小人，背后是一輪即將沉入地平線的夕陽。
夜風帶來青草的氣息，王劍摸出筆記本，
在 “下一步調查” 欄寫下：洪七的真實身份、賓館監控記錄、校園周邊治安隱患。
筆尖停頓片刻，又補了一句：“給小朱申請‘合適成年人’陪同制度，
聯系心理老師每周跟進。” 遠處傳來夜市的喧囂，他抬頭看向星空，
忽然想起卷宗里小朱的體檢報告 —— 這個 17 歲的少年，心臟比同齡人跳得更快，
像隨時準備逃離什么。第三章：風暴升級任縣的梅雨季來得猝不及防，
雨滴砸在檢察院的窗玻璃上，像無數只急于叩問的手。王劍盯著電腦屏幕上閃爍的監控錄像，
畫面里，洪七戴著黑色鴨舌帽，正鉆進護城河旁的廢棄倉庫。
“這家伙上周在三家賓館出現過。” 高雪把剛打印的 DNA 報告拍在桌上，
“胎兒比對結果出來了，99.9% 匹配洪七。
”小朱的第三次心理疏導記錄攤開在兩人中間，
咨詢師用紅筆圈出重點：“提及‘黑夾克男人’時，心率驟升 20 次 / 分鐘，
伴隨吞咽困難。” 王劍摸出那張匿名紙條，
復印件上的字跡在臺燈下泛著毛邊：“昨天有人看見洪七在學校后門晃悠。
” 他指尖敲了敲紙條，“小朱說的‘黑夾克’，會不會就是這家伙？”下午五點，
未成年人檢察工作室的單向玻璃后，小麗蜷縮在粉色沙發里，指甲反復摳著小熊玩偶的眼睛。
“洪七說... 說我懷孕是因為小朱。” 她聲音悶在毛絨里，“他給我買過奶茶，
說未成年人談戀愛犯法，讓我別告訴別人。” 高雪注意到她手腕內側有新的抓痕，
和小朱的自殘痕跡驚人相似。暴雨突至的傍晚，王劍和法警蹲守在倉庫外。
對講機里傳來沙沙的電流聲：“目標人物出現，攜帶黑色背包。” 透過望遠鏡，
他看見洪七正和一個穿皮夾克的男人交割物品，
塑料袋里露出銀色錫紙包裝 —— 那是新型合成毒品的常見包裝。“聯系緝毒隊。
” 他壓低聲音，目光掃過倉庫墻上的涂鴉，“這里可能是分銷窩點。”同一時刻，
小朱在社區矯治中心的書法課上打翻了墨水瓶。黑色墨跡在宣紙上暈開，
像極了昨夜夢里的血。“別慌。” 陪同的心理老師遞來濕巾，“你看，墨能寫成字，
血也能結痂。” 少年盯著自己顫抖的手指，忽然想起今天早上收到的短信：“再查下去，
你媽會知道你爸坐牢的真相。”深夜十點，任縣醫院急診樓燈火通明。
小麗的母親哭著拽住王劍的胳膊：“她吞了半瓶安眠藥！嘴里一直喊著‘對不起小朱’！
” 搶救室門口，高雪正在給小麗的手機做數據恢復，屏幕亮起時，
相冊里突然跳出一組照片：15 歲的少女和 30 歲的男人在 KTV 包廂里，
桌上擺著開瓶的啤酒和白色粉末。“洪七有涉毒和性侵前科。
” 王劍看著緝毒隊發來的資料，牙關緊咬，“他專門在社交軟件上釣未成年女孩，
用毒品控制她們。” 高雪調出賓館監控：6 月 12 日凌晨，
洪七扶著走路不穩的小麗進入房間，半小時后獨自離開。“這時候她已經被下藥了。
” 她指著畫面里小麗下垂的眼皮，“小朱那天根本沒去過賓館。”凌晨三點，
小朱家的鐵皮屋頂漏雨了。母親在廚房熬姜湯，少年坐在窗臺邊，
借著手機光擦拭父親的遺照。玻璃鏡框邊緣刻著模糊的 “見義勇為” 字樣，
那是父親生前作為協警獲得的嘉獎。雨滴順著裂縫滴在 “勇” 字上，
像一道永遠擦不掉的淚痕。手機忽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段視頻：倉庫里，
洪七正對著鏡頭冷笑，身后墻角縮著幾個穿校服的女孩。“他們在威脅我。
” 小朱把視頻轉給王劍時，手指在屏幕上留下汗漬，
“說要把我爸當年被開除公職的真相捅出去。” 檢察官盯著視頻背景里的水泥柱，
突然想起下午在洪七倉庫搜出的文件 —— 里面夾著一份泛黃的舉報信，
舉報人正是小朱的父親，內容直指時任任縣某派出所副所長的貪腐問題。
暴雨在黎明前戛然而止。王劍站在檢察院的露臺上，看著遠處天邊裂開的一線白光。
高雪抱著新到的卷宗走來，最上面是小朱父親的舊檔案：“當年他因為舉報被構陷受賄，
郁郁而終。洪七背后的人，可能就是當年的利益鏈參與者。” 她聲音里帶著怒意，
“他們想利用小朱的案子封口。”手機在此時響起，
是社區網格員的緊急匯報：“小朱不見了！他留了張字條，說‘不想再讓媽媽哭’。
” 王劍沖向停車場時，瞥見辦公桌上的《未成年人保護法》單行本，封面被雨水洇濕，
“司法救助” 四個字凸成蒼白的印記。他發動汽車，輪胎碾過積水的聲音里，
仿佛聽見小朱昨天在電話里的低語：“檢察官哥哥，要是我死了，是不是就不會拖累別人了？
”晨霧中，任縣電視臺的早間新聞正在播報：“警方昨夜搗毀特大販毒窩點，
抓獲嫌疑人十余名...” 王劍猛踩油門，后視鏡里，
檢察院大樓的國徽在晨光中逐漸清晰。他摸出放在副駕的錄音筆，
里面存著小朱昨天偷偷塞給他的 U 盤內容 —— 那是洪七威脅小麗作偽證的錄音。
暴雨后的天空烏云未散，但他知道，有些東西正在黑暗里破土而出，比如正義，比如希望，
比如一個少年本該擁有的、不被陰霾籠罩的未來。
第四章：破碎裂痕任縣殯儀館的冷柜散發著刺骨寒氣，
王劍的指尖觸到小朱手腕上未愈合的傷口時，睫毛上凝著的水霧幾乎要結成冰。太平間外，
母親的哭聲像碎玻璃掃過地面，高雪正握著她顫抖的手，
輕聲解釋著尸檢報告上的 “溺水身亡” 四個字。“他留了字條。” 法醫遞來密封袋，
里面是張被河水泡皺的練習本紙，“在羽絨服內側口袋找到的。” 王劍湊近臺燈，
辨認著少年歪扭的字跡：“對不起，我爸是壞人，我不該活著連累大家。
” 鋼筆水漬在 “壞人” 二字上洇開大片墨團，像少年心里永遠無法結痂的傷。
暴雨后的護城河水位未退，打撈隊的強光探照燈在水面劃出慘白的弧。高雪蹲在岸邊，
盯著物證袋里的電子煙 —— 這是在小朱墜河處找到的，煙身刻著 “HQ” 的縮寫。
“洪七的拼音首字母。” 她聲音沙啞，“昨天下午有人看見他在河堤上和小朱爭執。
”尸檢報告顯示，小朱胃里有大量安定成分。王劍翻著監控錄像：案發當晚十點十七分，
穿黑夾克的男人扶著腳步踉蹌的小朱走向河堤。“他被下藥了。” 檢察官的指甲掐進掌心，
“這不是自殺，是謀殺。” 畫面里，男人在推搡瞬間露出的銀色手表，
讓他想起洪七倉庫里搜出的當票 —— 那是塊價值二十萬的名表，
典當人正是當年誣陷小朱父親的副所長。凌晨兩點的未成年人檢察工作室，
小麗抱著膝坐在轉椅上，面前擺著小朱的漫畫書。
“洪七說... 說小朱爸爸收了毒販的錢，所以他也是壞種。
” 她盯著封面上灌籃高手的笑臉，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我不該信他的，
不該在筆錄上撒謊...” 話音未落，她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高雪這才注意到她后頸有塊淤青，形狀像枚帶棱的戒指。“是洪七的尾戒。
” 王劍比對完監控截圖，把照片摔在桌上，“他慣用暴力控制受害者。” 電腦屏幕上，
洪七的審訊記錄停在 “我和小朱是朋友，那晚只是送他回家” 的供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