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背負一份巨額債務,忍忍就算了。
可憑什么秀姑的一份債,也要他們老四家的來背?
憑什么?
就憑秀姑嫁了個好人家嗎?
“爹,您瞧瞧她說的是什么話?我難道為家族爭的臉還不夠嗎?竟被她這個婦道人家污蔑至此!”李根生被人這般指著臉罵,身為大哥的顏面掛不住,同時身為“老童生”和“讀書人”的顏面更掛不住,以至于臉色羞紅:“我讀書難道不是為了整個家族嗎?”
聽到這種不要臉的話,李辰當即忍不住笑了,他這一笑,李根生卻炸了。
“爹,如果大家都是這樣看我,那這書,我不讀也罷!”李根生開始威脅老爺子。
“夠了!”
老爺子沉聲呵斥,胸膛劇烈起伏,死死的盯著曹淑芳和李辰。
“四嫂,方才你們這番話……屬實是有些過分了。”
一旁的五叔嬸忍不住搖了搖頭,站出來主持公義,覺得曹淑芳做的不對。
李辰聞言,立即對著不說話的五叔,道:“五叔嬸深明大義,娶到您是我五叔之福,我們家怕是沒這福分享受大伯以后成為秀才帶來的榮耀,既然五叔嬸覺得我們家不識禮數,又做的過分,那秀姑的一份借貸便由五叔家來擔,想來大伯和大伯母也會感念你們的恩德!”
“不是,我什么時候說過要幫秀姑借錢供……”
“閉嘴吧你!”五叔氣得罵了一句,將她后半截要說的話給堵死了。
五叔嬸也反應過來了,隨即就看到大哥大嫂眼神十分不善的盯著他們家。
她不僅將老四一家給得罪死,現在又要將老大一家給得罪。
秀姑的這筆債到底該誰來背呢?
他們家不背,就會被扣上大帽子,老四家可以用這個一直來擠兌他們;
可他們若是背了,那這一筆冤枉賬怕是得后半輩子來還了。
五叔嬸想明白后,看向李辰的眼神充滿了怨恨,這個混賬東西,非得將大家都給拖下水才肯罷休嗎?
你們家吃點虧怎么了?
等大哥一家成為秀才后,那不就是秀才老爺的親屬家眷嗎?
什么榮華富貴沒有?
見識短淺的一家子,活該被欺負。
李辰卻是打定了主意要將水給攪渾。
“大伯母,您也看到了,大伯讓我們分家,我們一定會分!您放心,我們一定不會拖了大伯和堂兄的后腿,聽聞今年參加考試的人不多,大伯和堂兄準備了這么久,百分百會成為童生!”
盡管李辰讓他們心生厭惡,但不得不說,這番話李根生一家都喜歡聽。
“只是……”李辰話鋒一轉,大家都跟著豎起了耳朵:“我可聽說了,今年因為人少的緣故,所以這難度也會大很多,少不得要一些多余的花銷。”
“五叔和秀姑一家關系親密,秀姑平日里又是以大伯為榮,沒少占您的好處,如今大伯您馬上就要成為童生,他們卻什么都不表示,如果今年您中了,平安堂兄也中了,那咱們……哦,不對,那你們老李家便是一門雙童生!”
“屆時,整個李家村,不,應該是整個存孝莊都以你們為榮,那秀姑便是在鄭家也能說話硬氣起來,我若是姑父,半夜都會笑醒,畢竟像這種不用絲毫付出就有回報的事情,天底下可不多了!”
李根生父子在聽到這話后,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了。
他們起初沒想這些,但李辰說完后,他們的心里便多了一根刺。
特別是大伯母,最見不得別人占她的便宜。
在她看來,丈夫與兒子高中只是遲早的事情,往后她便是秀才夫人和秀才娘,說不定還有誥命加身。
以往秀姑與他們一家親昵,他們倒也沒往深處去想。
李辰這句話看似不偏不倚,甚至還不斷的給他們送上好彩頭,可只要稍微往深處想一想,心里便會覺得不平衡,有種被別人占了便宜的感覺。
越是多想,心里就越是不舒服。
就算大伯和大伯母不會多想,那二伯二伯母、三伯三伯母、五叔和五叔嬸難道真的忍得了?
猜忌的種子一旦發芽,往后便會有了嫌隙。
“老爺,李辰說的不無道理啊。”
分家是大事!
這次他們家肯定是要吃虧的。
秀姑的債務只是答應,并沒有真的去借。
因此,還有轉圜的余地!
借貸需要盡快處理,否則按照高額利息來算,哪怕他們只是借貸十兩銀子,連本帶息還出去的怕也不少。
當然,這種借貸和借高利貸不同,都是找宗族里面的人擔保的,不像后世那般好借。
大伯大伯母一走,二伯二伯母、五叔和五叔嬸等人都走了。
三伯等他們都走遠后,忍不住多看了李辰幾眼。
雖然李辰往日里胡作非為,但對他兩個兒子卻是真心實意的,也正是因為如此,三伯每每有事情的時候都會多照顧一下老實憨厚的李老四。
奈何李老四不爭氣,三伯沒少罵他。
可今日,我行我素從不顧忌家里死活的侄子卻是一改往日常態,竟然不坑自家人了,他著實有些好奇。
李牛娃粗大的手掌拍在了李辰孱弱的身子骨上,差點就給他拍散架了。
“真要分家,你們家背負罵名倒是其次,關鍵是家里的錢財這些怕是都與你們沒多大關系,也許老爺子良心發現,能給你們分兩畝好地給打發了,可若是沒良心……”
在偏心這一點上,老爺子對其余幾家是一視同仁。
“謝三伯!我省得!”
李牛娃不再多說,甚至都懶得看一眼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的窩囊廢弟弟。
跟在三伯身后的三伯母則是對著曹淑芳微微點了點頭,亦步亦趨的跟在三伯身后。
等走遠了些,三伯母溫聲細語道:“他爹,你說這明日老四家真的分家了……爹那邊會不會……”
“爹那邊暫時不清楚,但大哥肯定是不會讓老四一家好過的!”李牛娃比誰都了解李根生,作為李家現在的話事人,他的話便是圣旨。
以往曹淑芳偶爾潑辣,但不至于不給他面子,今日這般作為委實讓老爺子和他都下不來臺,心眼本就不大的老大,隨便在老爺子耳旁上點眼藥水,老四一家子能好過?
分家的惡名讓老四背是肯定的,分財也肯定得不到什么。
“那可如何是好?這分了家,變成了獨立的戶主,可是要承擔賦役的!還得納糧,他們如何能過……萬一再分給他們一些不好的田……”
三伯聞言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臨走前,侄子故意和大哥一家說的那番話,總感覺有別的用意,奈何他是個粗人,分析不出來。
“明日怕是有熱鬧了!”
“為啥?”三伯好奇。
“咱們家這個侄子啊,心思細膩的很。”三伯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趣事,突然笑道:“大嫂最見不得自家吃虧,也最見不得別人占她便宜”
“你說的該不會是大哥和平安往后中童生的事吧?這不是八字還沒一撇嗎?”三伯瞪大了眼睛,這種鬼話也有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