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jīng)]想到李鐵犁和曹淑芳的反應(yīng)這么大,直接坐了起來。
屋內(nèi)太黑,他根本看不清楚兩人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梓瑩好像也坐了起來。
“我的意思是,我想讀書!我要科舉!”
李辰很清楚,不管是古代還是后時代,讀書都是一件費錢的事情。
從家里供養(yǎng)大伯一個人讀書就看的出來,當(dāng)然,這也和爺爺偏心有一定關(guān)系。
如果只是單純供養(yǎng)的話,整個家還是供得起。
但因為大伯是長子的關(guān)系,連帶著大伯母和堂兄也都跟著享福。
以至于白白糟蹋了不少錢財。
當(dāng)初李辰也提過一嘴,既然大伯可以讀書,為什么自己不可以?
換來的是爺爺?shù)囊欢猓约按蟛疅o情的嘲笑。
“農(nóng)夫之子,也配科舉?給你三年,也中不了!”
李根生當(dāng)時說這句話的眼神和輕蔑,原身一輩子都記得。
那是一種羞辱!
而老爺子,也覺得大伯李根生說的沒錯!
他們幾房,不配讀書!
讀書不過是浪費錢財而已!
李辰不知道李鐵犁和曹淑芳當(dāng)初在聽后,心里會不會有陰影?
但他很清楚,在這個時代要想混得好,要想不被人欺負(fù),就得成為別人招惹不起的存在。
當(dāng)然,他功利心強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想證明自己帶著爹娘分家立戶沒錯!更想證明,家族供養(yǎng)一個十八年都考不上的廢物,是多么愚蠢的決定!
“爹,娘?”
黑暗中只有粗重的呼吸聲。
“誒!”
聲音有些顫抖,像是在哭。
“我沒說現(xiàn)在就要讀書,我會自己賺錢攢著……”
李辰剛要解釋,就感覺到一只大手重重的摟住了他。
他有點懵。
“好!”李鐵犁的聲音激動又帶著哽咽,他那永遠都洗不掉的汗味沖入李辰鼻腔。
“讀書,咱讀書……不管多難……都讀!”
李辰以為他們會應(yīng)激,以為他們不會答應(yīng)。
現(xiàn)在讀書不像是后世,有國家?guī)鸵r。
讀書是被高門大戶、鄉(xiāng)紳門閥所壟斷的。
要讀書就意味著要去族學(xué),只有先拜師學(xué)藝,繳納束脩后才能開始讀書。
以他們家如今清貧的處境,交完束脩,接下來都得喝西北風(fēng)。
而且,李鐵犁和曹淑芳想著趁著這次將李根生好不容易還回來的三兩銀子,給李辰重新物色一門親事。
孩子總歸是要成親的。
早日成家立業(yè),總好過他們這般擔(dān)心。
這錢,依舊是要算作聘禮的。
三兩銀子,真不算多,算上這次分家得到的850文,湊四兩銀子都還差了點意思。
交束脩最低得二兩,此外,還得準(zhǔn)備兩條臘肉①。
兩條臘肉的價錢可不比二兩銀子便宜,甚至更甚。
此外,還得準(zhǔn)備一點其余的山貨,如竹筍、芹菜、紅豆啥的。
總之,只要讀書,花錢就會如流水,因為沉默成本太大。
以他們家的經(jīng)濟能力,是萬萬做不到的。
可李鐵犁和曹淑芳卻沒有任何遲疑就答應(yīng)了,可見科考在古代人的份量中有多重。
普通人與寒門唯一可改變自身的機會,便只有科考。
等同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爹娘,你們放心,錢我會自己賺的!”李辰堅定的聲音響起。
他不想這兩位有太大的壓力。
“爹娘還沒老,干得動,束脩的事情,咱一起想辦法!”曹淑芳哽咽的說道。
大哥屢次考不中,曹淑芳又何曾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能讀書?
但這種話別說是說出口,便是稍微透露出這個意思,老爺子便要怒斥他一頓!
當(dāng)初李辰說出口后,便遭到了誅心之言,從此,曹淑芳就不敢提讓自家孩子去讀書這件事。
老爺子對待嫡長子和嫡長孫極為寬厚,但對其余幾房,感覺就跟撿來的一樣。
曹淑芳便在有閑暇的時間偶爾教李辰學(xué)習(xí)認(rèn)字。
她發(fā)現(xiàn)自家孩子是有天賦的,只是以前心思不在此道,總是想跟著那何鳳霞去玩。
因此,曹淑芳在強迫幾次無果后,便也就放棄了。
她比誰都清楚,在大寧國如果不走仕途,這輩子和下輩子都無望出頭。
如今,她真的很高興,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將兒子供出去。
“快睡,快睡,今天都累壞了吧!”曹淑芳頗為心疼。
“不累,今天屋子都是瑩瑩收拾的!”
平時相當(dāng)于透明人的王梓瑩,明亮的眸子驚訝的看著李辰的方向。
“哈哈哈……咱們瑩瑩也很棒!”曹淑芳笑道:“都快睡吧。”
……
眾人都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曹淑芳和李鐵犁很早就起來了,天色頂多算是微微亮。
如今兒子有想法要讀書,他們必須支持,但又難免擔(dān)憂。
一個家十幾二十口人才勉強供李根生讀書,他們就兩個人,如何能賺到更多的錢?
“家里六畝地怕是不太夠!”李鐵犁悶聲道,心里既高興又發(fā)愁。
“沒事,我也準(zhǔn)備攢攢錢,買個織布機織布!”曹淑芳安慰道:“我還會其他女紅,應(yīng)該也能換些錢財。”
如今有了目標(biāo),兩人便不覺得再累。
“要是再多幾畝地就好了!”
“多了你也未必能種的過來!”曹淑芳瞪了他一眼道:“快干活!”
……
李辰打著哈欠醒來。
古代晚上沒啥娛樂活動,即便是有也得用蠟燭,蠟燭貴,都舍不得用,只能早早睡下。
因此,早晨四五點便醒來是基操。
李辰其實在李鐵犁和曹淑芳夫妻起床時便已經(jīng)醒了。
他并沒有立即起來。
昨晚睡的很不舒服,這種用稻草墊起來的床墊子真的很不給力。
加上李鐵犁的鼾聲又大,他迷迷糊糊起來好幾次。
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將雜物間給清理出來,順便將床的事情給落實了。
雜物間也不小,按理說,他和王梓瑩年紀(jì)也不算了,應(yīng)該避嫌。
但問題是,這個茅草屋就只有這么大。
根本沒有三間房,他倒是可以將房間讓給王梓瑩,睡在堂屋里。
但前提是他得有一張能睡的床。
“哥!”就在李辰躡手躡腳起床時,卻聽到耳旁傳來了溫軟的聲音。
“你醒了?”李辰扭頭。
王梓瑩湊了過來,幫他捏肩,隨口嗯了一聲,道:“哥,你是不是沒睡好?”
李辰點點頭,道:“別捏了,哥不累。”
“哦!”王梓瑩悻悻然的收回了自己的小手。
李辰摸了摸她的頭道:“起床干活!”
黑暗中,王梓瑩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又變得明亮起來,還重重的嗯了一聲。
今日事情頗多,主要還是以修繕屋子為主。
將墻體加厚,順便將竹籬笆也加固加厚,至少來個兩層。
李石墩和李來財也來得早,這兩個家伙該出力的時候是一點都不含糊。
曹淑芳正在周圍開辟菜園子,一家人沒有吃菜的地方,總歸不是個事兒。
傍晚,三伯和三伯母又過來幫忙了,還帶了一點米,順帶還說了一下今天吃飯的事情。
三伯母將昨晚帶回去的魚給做了,那香味飄的滿屋子都是。
結(jié)果大房、二房、五房的幾個孩子都快饞哭了,但三伯就裝作看不見。
幾個孩子哇哇大哭的回去嚷著要吃魚,惹得老爺子很是不快,還來問這魚是哪里來的?
李牛娃就說是李辰孝敬的,老爺子的臉色當(dāng)時就黑了。
聽到三伯說起這個,李辰都忍不住笑了,論氣人,還是得三伯!
他們一家四口今晚又幫著干到實在是看不見了,這才收工回家。
①束脩:《論語·述而》記載:“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此處的“束脩”最初指十條干肉,是學(xué)生拜師的見面禮。孔子雖未強制要求,但以此象征求學(xué)誠意;部分學(xué)者(如朱熹)認(rèn)為十條干肉為“薄禮”,但漢代《鹽鐵論》等文獻顯示,肉食在古代屬珍貴物資,普通家庭需節(jié)衣縮食才能備齊。
唐代之后,束脩發(fā)展變多,每個朝代皆有不同。
《唐摭言》唐代官學(xué)要求:帛一匹、酒一壺、干肉五條;
宋元時期:海鮮(魚干),絲綢代替肉干
清明時期:流行銀錢或農(nóng)產(chǎn)品(米、麥、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