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恨我。她恨我害死爸爸又害死姐姐。還嫌我是個傻子。我哭著問她：“媽媽，
難道我不是你的兒子嗎？”媽媽滿臉嫌惡地對我說：“你不配”。后來我被混混們毆打至死，
她在解剖臺上看到我的時候，卻瘋了般地大喊大叫。1我死了。死在本該最無憂無慮的年紀。
我死時的樣子很不堪，被人凌虐毆打，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是一個撿垃圾的大爺在臭水溝里發現的我。警察匆匆趕來，卻沒有找到能證明我身份的東西。
而我的靈魂飄在半空中，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把我的尸體放進凍庫等待法醫更進一步的尸檢。
他們一邊搖頭一邊嘆息：“好可憐的孩子，那些人真是畜生，連個孩子也不放過。
”“他家里人知道該多傷心啊。”而我卻在想，若是媽媽知道我死了，她一定會很開心吧。
畢竟，她跟我說的最后一句話就是：“宋嘉佑，你去死吧。”突然，
我的靈魂就被莫名的一股力量吸回了家。寂靜幽深的暗夜，房間里卻燈火明亮。
媽媽還在電腦前忙碌地處理著她的科研項目。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拿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眉眼間浮現一抹燥意。她拿起放在一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又打開微信框，
點開我的聊天界面，而里面并沒有新消息。“哼”，她冷笑一聲，又煩躁的把手機摔回桌面，
“宋嘉佑，有本事就一輩子別回來!”“一個傻子，
還想學別人離家出走!”“到時候別哭著求我。”我的心里還是止不住地疼，
眼淚就要往外涌。我好想和媽媽大聲說：“媽媽，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在我很小的時候，
不幸遭遇車禍，爸爸為保護我而死。那一天，媽媽撕心裂肺地哭著求醫生一定要救爸爸，
可最后爸爸還是死在了冰冷的手術臺上。之后，媽媽對我很冷漠，很少抱我，也很少對我笑。
媽媽恨我，我能理解，因為媽媽很愛爸爸。雖然我對爸爸的記憶很少，
可我覺得爸爸一定是這世上最帥最善良的天使。幸運的是，我還有個姐姐。姐姐很疼我，
她給予了很多媽媽沒有給我的溫情與愛意。可就在不久后，姐姐也死了，死在我的面前。
死在那個漆黑冰冷的雨夜。姐姐來學校接我，卻在小巷子里看到我被一群混混圍著，
她沖上去救我，最后卻被那群混混活活打死，而我也被狠狠地打中了后腦，
從此落下了遲鈍的毛病。而那群混混卻只被抓住了其中一個，
他交代說是因為我行事過于張揚無忌，看不慣我，才讓他們心生歹念。媽媽也從此恨透了我。
無論我怎么哭著求她，她都不讓我去看姐姐最后一眼。媽媽也在那以后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她經常喝得眼睛發紅，神情落寞的一遍遍地叫著爸爸和姐姐的名字。每當這個時候，
我就會努力地想讓媽媽能舒服一點。雖然我的動作很慢，
可我會努力把泡好醒酒茶放在媽媽手邊，會一大早煮好香甜的小米粥，
也會默默收拾媽媽因為醉酒而弄得一片狼藉的屋子，我也想學著想象中爸爸的樣子，
努力地去撫平媽媽眉宇間的褶皺。可有時候媽媽會突然酒醒認出我，
她就會憤怒地甩開我的手，咆哮著讓我滾，會把身邊所有觸手可及的東西瘋狂的砸向我。
滾燙的茶水濺到我身上，破碎的瓷片割傷我的臉頰，雖然很痛，我卻硬是一聲不吭，
默默忍受。因為我不怪媽媽，我知道她只是太想爸爸和姐姐了。
2我繼續飄浮在半空中看著媽媽。她果然沒有再看一眼手機。我自嘲地笑了，也是，
我在媽媽心中只是一個自私自利品行敗壞惹人嫌惡的傻子。
我曾經很努力地想和媽媽解釋當年發生的事情。可我因為傷了腦子說話慢，越急越說不清楚，
還沒把一句完整的話說完，媽媽已經目光嫌惡地看著我：“宋嘉佑，你有完沒完，
別浪費我時間。”我忍住奪眶的淚水，拽著她的衣角懇求她不要走，
可她卻只是冷冷地對我說：“滾開，別擋道，”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后來，
我知道我說不清楚，就寫了一封長長的信給媽媽，放在了她的書桌上。
我滿心期待媽媽看完后的樣子，沒想到她卻勃然大怒，狠狠地甩了我一個巴掌。
猝不及防的讓我直接跌倒在地，一瞬間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媽媽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中是刻骨的仇恨和冷漠：“宋嘉佑，
你以為你編出這么一封信我就會相信你嗎？”“如果不是你招惹他們，
那為什么全校幾千個學生，他們卻偏偏盯上了你？!”“腦子壞了卻還記得撒謊，
你真是徹底無藥可救了!”媽媽說完，重重地摔門離去。
而我想自證清白只剩下了最后一個辦法，找到其余的混混，讓警察來還原事情真相。
所以有段時間，我著魔似的去網吧，臺球房那些地方尋找那幾個混混的蹤影。
可惜都是失望而歸。突然，有一天有個人跟我說好像看到過那幾個混混，
然后給了我一個地址，我明知他有可能是騙子，可還是不死心翹掉晚自習去了。到了地方，
那個人露出一口惡心的黃牙，要挾我交出身上所有錢財，我拼命大叫，
最后還是服務員報了警我才僥幸逃脫出來。警察聯系了媽媽，那時，我還陷在驚懼之中，
多希望媽媽能給我一句關心，一個擁抱，可媽媽見到我就直接甩了我一巴掌。
我的左臉迅速高高地腫了起來，所有因為見到她洶涌而出的淚水就這樣凝在了眼中。
她嫌棄的目光如刀割向我。“宋嘉佑，你還要臉嗎？
!”“下次你再這么惹是生非就給我滾出家!”我拼命搖著頭，想解釋，媽媽，
不是這樣的!是那個人騙我，
我只是太想找到那幾個殺害姐姐的混混了!可我只能艱難地說：“媽媽……”剛說兩個字時，
就被她打斷了。她生氣的說：“宋嘉佑，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說完，
媽媽頭也不回的走了。我看著她決絕的背影，拼命想說話，想叫她，想求她不要丟下我，
可我越急越說不出話。我漲紅了臉，雙手用力的撓脖子，脖子上很快被我抓出一道道血痕，
可媽媽還是沒有看我一眼。車子絕塵而去，我涕淚橫流地追在后面跑。突然我摔倒在地上，
眼睜睜看著車子消失的方向，用手一下又一下地錘著腦袋。我恨自己，
恨自己為什么明明那么簡單的幾句話，卻永遠說不明白。3晚上。開門的聲音響起，
我知道是唐叔叔和小華回來了。唐叔叔是我媽的青梅竹馬，小華是他的孩子。
自從再遇唐叔叔后，媽媽的笑容漸漸地多了，也不再一直喝酒。后來，
媽媽直接讓他們暫住家中。“溫靜，我和小華路過粥鋪給你買了小米粥，
你一定忙著工作還沒吃飯吧，”唐叔叔溫柔地把粥放到媽媽手邊。同時，
小華已經開心站到媽媽身邊，天真爛漫地說著：“溫阿姨，粥要趁熱喝哦。
”媽媽開心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小華真乖，”便拿起勺子舀了口粥，喝了幾口。
媽媽柔聲說：“秦念，我還是喜歡你親手做的小米粥。”秦念的神色瞬間僵硬，
但又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嘉佑呢，怎么沒看見他？”媽媽冷哼一聲：“別管他，
愛回不回。”小華馬上就說：“溫阿姨，別怪嘉佑哥哥，他只是在鬧小脾氣。
”媽媽溫柔的摸摸他的小臉蛋：“要是嘉佑能有你的一半就好了。”秦小華的眼睛亮晶晶的，
撒嬌地摟著媽媽的胳膊：“要是我也能有溫阿姨這樣的媽媽就好啦。”媽媽頓了一下，
然后綻開笑容：“小華，我如果想嫁給你爸爸，你愿意叫我媽媽嗎？
”秦念立馬開心的驚呼一聲，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秦小華也立馬甜甜地一聲又一聲地叫著媽媽。三個人緊緊摟在一起。
多美好多溫馨的一家人啊，我看著眼前一幕，只覺得從心底翻騰起陣陣惡心。
就在我死去的那天，我的媽媽在跟另一個男人約定終生，抱著另一個人叫兒子。
眼前三人相擁的畫面刺著我的眼睛。可是在媽媽看不到的地方，
我清楚地看見秦念和秦小華眼中的得意和惡毒。其實他們剛來的時候，對我還算不錯。
可是慢慢地他們發現媽媽討厭我，而我說話做事都比正常人慢。
一個傻子又沒有什么反抗能力。慢慢的他們露出了本性，開始肆無忌憚地虐待我。
秦念經常對我拳打腳踢，還巧妙地不讓我留下疤痕。我跟媽媽講，
秦念虛情假意地說：“不要怪嘉佑說謊，他只是太想他爸爸了。”爸爸是媽媽的禁區，果然，
媽媽瞬間暴跳如雷，罵我說謊精，還把我關在小黑屋里。
而秦小華總是笑瞇瞇地跟我說：“傻子，你的媽媽根本不愛你。爸爸說，
我們不僅要搶走你媽媽，還要搶走你家所有的家產。”他們根本不怕我去告狀，
因為我無論說什么媽媽都不會相信。一次，兩次，數不清的虐待毒打之后，
我終于學會順從和麻木。4秦小華跟我在同一所學校，他帶著其他人一起霸凌我，孤立我。
他們劃花我的作業書本，在我背后用墨水寫傻子，在我的水杯里放蚯蚓，
逼我到廁所里拍下裸照。那天，我怒急了，拿掃把打傷了他們。老師知道后很生氣，
朝我破口大罵：“宋嘉佑，你就沒有一點羞恥心嗎，你拖班級后腿，
現在居然還打傷同學!”“要不是你有個有錢的媽媽，宋嘉佑，
你以為你這樣的傻子能上得了我們學校？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教書育人的老師也是這樣看我的，我很想跟她解釋，我不是傻子，
我只是比別人慢一點。可當我對上她那雙淬滿了嫌惡憎恨的眸子時，卻只能默默地垂下頭。
后來，老師叫了媽媽過來。秦小華笑嘻嘻地湊近我煽風點火：“宋嘉佑，
你說我把拍你的那些裸照放到網上去會怎么樣，要是溫阿姨看到了這些照片會怎么樣？
”我憤怒地瞪著他，雙眼都充了血，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秦小華陰冷的瞳仁照映出那個憤怒到顫抖，卻卑微無力的我。下一秒，他突然推我。
我反射性地想拉住什么。他卻尖叫一聲，跟我一起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我的額頭重重地磕在臺階上，血流下來模糊了我的眼睛。我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還沒站穩，
就被媽媽一腳又踹倒在地。傷口很疼，眼前的一切都是血紅一片，視線模糊不清。
我聽到秦小華哭得撕心裂肺：“溫阿姨，嘉佑為什么這樣對我，我只是想勸他好好認錯。
”媽媽的臉色很可怕，她隨即厲聲質問我為什么要這樣做，說沒有我這樣的兒子。
周圍亂糟糟的，很多人在圍觀，議論和嘲笑聲層層疊疊涌來。胸口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腦海中一直繃著的那根弦突然斷了。我突然發了狠地瞪著秦小華，
喉嚨里憋出悲憤地一聲嘶吼，整個人沖向他，想撕爛他那張惡毒的臉。可我還沒碰到他，
就被媽媽使勁推開。媽媽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憤怒：“宋嘉佑，你怎么會這么狠毒？
!”我瞪著一雙血紅的眼，卻突然笑了。一聲一聲，怪異而又沙啞，笑得瘋癲。
所有人都驚詫地看著我。我聽到媽媽說：“宋嘉佑，你簡直瘋了!”說完，
她再不多看我一眼，抱起秦小華就往醫務室奔去。我絕望地看著媽媽遠去的背影。
我沒有媽媽了。5老師怕事情鬧大，隨手指了一個同學送我去醫務室。還沒走出多遠，
那同學卻突然踢了我一腳，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你這種傻子，
怎么還有臉活在世界上!”我木然地看著他那張臉，沒有反應。他重重地呸了一聲，
“傻子就是傻子!”說完，他丟下我轉身就跑了。我自嘲地一笑，離開了學校。
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角落里突然竄出來一個人，
搶走了我的手機和口袋里的零錢。我被嚇得一個趔趄，整個人摔倒在地。
可我再也不想爬起來了。我躺在地上，看高高的天，那里清澈得一絲陰霾也沒有。
額頭一抽一抽地疼著，我很想哭，可眼眶卻干澀到發空。也不知過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