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在我懷里時,血是溫的,權杖是冷的。"
黑曜石大殿的排氣扇卡著片碎紙,在槍口卷起的風中簌簌作響。絳月華的蝴蝶刀抵在二把手喉結上,身后父親的血正順著大理石紋路蜿蜒到她靴底。
"開槍啊。"二把手咧嘴露出金牙,"殺了我,就永遠不知道誰要清洗'反抗基因'了。"
父親突然劇烈咳嗽,鑲著黑曜石的權杖"當啷"倒地。絳月華去扶時,摸到他后腰黏膩的傷口——不是子彈,是注射器的針眼。
"別碰...神經毒素..."父親攥住她手腕的力道依然驚人,"聽著...我死后你要立刻..."
二把手的笑聲突然中斷。絳月華轉頭時,看見他眉心多了個血洞,父親手中的鋼筆槍正冒著青煙。
權杖塞進她掌心時還帶著父親的體溫。絳月華這才發現杖頭可以旋開,里面藏著支湛藍的藥劑。
"這是...林夫人當年...給你打的阻斷劑解藥..."父親的手指開始痙攣,"我偷換了...所有克隆體的注射液..."
鮮血從他鼻孔涌出,滴在絳月華前襟的金線刺繡上——那是教父繼承人的家徽。
"現在吹哨..."父親突然掐住她下巴,往她舌下塞了枚銀哨,"...會有人帶你去..."
最后幾個字化作血沫。絳月華含住哨子嘗到鐵銹味,才發現哨子內側刻著經緯度坐標。
管家推開殿門時,晨光正好照在權杖的黑曜石上。絳月華跪坐在血泊里,懷中父親的尸體已經僵硬,而她唇邊的銀哨閃著冷光。
"當家的..."老管家聲音發顫,"要準備葬禮嗎?"
她緩緩抬頭,沾血的睫毛下瞳孔縮成針尖:"不。"
權杖底端重重敲擊地面,暗門滑開。十二個身著黑衣的堂主單膝跪地,他們脖頸后都浮著相同的北斗七星疤痕——和絳月華后頸的一模一樣。
"從今天起,"她舔掉嘴角的父親的血,"黑曜石只做一種生意——"
保險栓齊刷刷打開的聲響中,銀哨在她齒間發出蜂鳴般的震顫:
"弒神。"
銀哨的震顫在齒間蔓延,絳月華嘗到了鐵銹味和另一種更隱秘的味道——氰化物的苦杏仁氣息。父親在最后一刻,連自己的尸體都做成了武器。
十二位堂主脖頸后的疤痕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藍。最年長的那個突然撕開西裝前襟,露出心口處的機械裝置:"教父二十年前就在我們體內裝了反制芯片,只等今天。"
他的機械心臟"咔嗒"彈開,露出微型投影儀。畫面里的父親正在擦拭那支鋼筆槍:"小華,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林夫人已經啟動了'清洗計劃'..."
投影突然閃爍,切換成北極冰原的俯瞰圖。某個冰川裂隙中,隱約可見金屬反光——是艘潛艇,艇身上用熒光涂料標著LS-527
權杖在絳月華手中分解,露出內藏的注射器。藍色藥劑在陽光下泛著珍珠母的光澤,她突然想起兒時每次發燒,父親都會給她喝的"特效藥"——同樣的色澤,同樣的苦橙余味。
"這不是解藥。"醫療堂主用激光筆照射液體,"是基因標記激活劑。"
全息投影顯示,藥劑中的納米機器人會優先攻擊特定基因序列:
那些攜帶林夫人"蜂群指令"的官員。最可怕的是統計數據——
全球已有37%的中高層政要被標記。
絳月華捏碎了一支試管。玻璃渣刺進掌心,血珠滴在父親未干的血泊里,竟泛起詭異的熒光。
暗室的保險箱需要虹膜和血樣雙重驗證。開啟的瞬間,絳月華看到了自己的嬰兒照片——
后頸貼著電極片,診斷欄寫著:"完美載體,需控制情感發育"。
文件最下方是份加密名單。破譯后浮現出數百個名字,每個都標注著清除方式。
"議長:車禍"
"首席法官:心臟衰竭"
"汝慕卿:記憶重置"
最后一個名字讓她瞳孔驟縮:"絳月華:弒父者榮耀"
——這是父親親手寫的備注。
出殯那天,一只灰雀始終停在靈柩的挽聯上。當儀仗隊鳴槍時,鳥兒突然飛落到絳月華肩頭,啄下一根她的頭發振翅而去。
管家低聲道:"是教父養的傳信鳥,訓練了十年。"
絳月華摸到發間殘留的微型膠囊。拆開后是張潛艇構造圖,某個艙室被紅圈標注:“蜂后休眠艙”。
葬禮結束后的暴雨中,她獨自站在墓前。雨水沖刷著新刻的碑文,卻沖不掉她指甲縫里的血——
那是捏碎試管時,故意沒清理的基因藥劑殘留。
——"他留給我兩樣東西:權杖上的血,和藏在血里的愛。"
深夜的絳家老宅,書房壁爐的火光將絳月華的影子投在父親最后的日記上。
「若你讀到這一頁,說明林夫人已啟動蜂群清洗。記住,真正的弒神武器不在北極,而在你十歲那年摔碎的那只陶罐里。」
她猛地抬頭,看向古董架——那個被她失手打碎后,父親親手用金漆修補的陶罐,此刻在火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錘子敲碎陶罐的瞬間,數十枚微型芯片如黑曜石碎片般散落。每枚芯片上都刻著名字:**歐洲議長、北美司令、亞洲財閥**……全是蜂群核心成員的反制密鑰。
"原來如此。"她捏起一片芯片,火光透過它映出父親的字跡:「恐懼比基因更可靠。」
廢棄屠宰場的冷庫里,十二堂主靜立如雕塑。絳月華將芯片插入他們胸口的機械核心,全息地圖瞬間亮起——237個紅點中,有37個開始閃爍藍光。
"第一批上鉤的魚。"情報堂主的聲音帶著機械嗡鳴,"北美陸軍中將昨晚‘突發心臟病’,死前簽署了軍事管制令。"
絳月華將染血的名單釘在凍肉上:"讓雅加達的‘海鮮’繼續送貨,歐洲的‘歌劇’明晚開幕。"
窗外傳來灰雀的撲翅聲。它丟下的不是信,而是一截人類小指——戴著林氏家族戒指的斷指。
地下靶場里,絳月華拆卸著父親留下的鋼筆槍。當槍管第三次卡殼時,她暴怒地砸向墻壁——卻意外觸發暗格。
掉出來的不是子彈,而是一盒褪色的拍立得:
- 五歲的她坐在父親肩頭,背景是游樂場而非實驗室
- 十歲生日,父親笨拙地給摔碎的陶罐描金邊
- 最后一次全家福,母親的笑臉被血漬模糊
照片背面是父親顫抖的字跡:「強者從不畏懼環境。」
槍管內側的刻字在此時清晰起來:「最后一顆子彈留給自己,別讓他們抓住活的蜂后。」
墨爾本港的集裝箱里,汝慕卿正在解碼灰雀送來的芯片。突然,她摸到芯片邊緣的凹凸——是父親用盲文刻的:「保護她」。
"原來您早就知道..."她苦笑,將芯片插入國會主控臺。全球37個軍事基地的導彈井同時進入待發狀態,目標鎖定所有林氏基因庫。
與此同時,絳月華站在南極冰蓋上。面前培養艙的玻璃映出她琥珀色的瞳孔,和艙內少女一模一樣的臉。
"父親說的對。"她將掌心貼在冰涼的玻璃上,"最后一個蜂后...確實是我自己。"
艙門緩緩開啟。
——"他用金漆修補我破碎的童年,卻忘了教我怎么修補沒有他的世界。"
絳月華想起昨夜跪坐在滿地的陶罐碎片前,指尖撫過那道最長的裂痕。
金漆在火光下流淌如血,讓她想起十五歲那年,父親握著她的手教她修補時的溫度。
"金繕不是遮掩傷痕。"父親的聲音仿佛還在耳畔,"是要讓破碎處成為最耀眼的部分。"
一片鋒利的瓷片割破她的手指,血珠滴在金線上,竟詭異地被吸收了。她突然明白——這些金線里摻了父親的血液樣本,是觸發芯片的生化密鑰。
泛黃的全家福在火光中微微卷曲。照片里母親懷抱嬰兒的笑容那么明亮,而父親的目光卻凝固在畫面外——現在她才看懂,他看的是掛在墻上的陶罐。
翻到背面,褪色的字跡下面還有一行新鮮的墨跡:"小華,陶罐里有你母親最后的研究。"
鋼筆從她指間滑落。二十年來,她以為那個陶罐只是童年失手打碎的玩具,卻不知那是母親留給她的遺物,被父親用最精心的謊言保存至今。
汝慕卿的指尖在芯片邊緣顫抖。那些凹凸的盲文在她皮膚上烙下灼熱的觸感,就像多年前那個雨夜,父親把發燒的她抱進書房時,她無意摸到的文件邊緣——同樣的紋路。
"他早就知道..."她對著月光舉起芯片,"知道林夫人會選中我,知道絳月華需要保護..."
窗外的灰雀突然撞擊玻璃,喙里叼著一縷銀發——是從父親遺體中取出的記憶纖維。
冷凍柜里的尸體睜著空洞的眼睛。醫療堂主將最后一枚芯片插入尸體的牙槽,機械音冰冷地匯報:
"北美線已就位,尸體將在24小時后腐爛釋放納米毒素。"
絳月華凝視著尸體的面容——這是上周"意外身亡"的參議員,現在成了他們的生化武器。她突然想起父親的話:
"最完美的謀殺,是讓敵人自己走進墳墓。"
導彈發射井的密碼鍵盤上,汝慕卿的手突然停頓。顯示屏反射出她后頸的疤痕——那里正浮現出和絳月華一樣的琥珀色紋路。
"原來如此..."她苦笑著按下發射鍵,"父親說的保護,是要我成為最后的保險絲。"
與此同時,南極培養艙的玻璃映出兩個倒影:艙內的"蜂后",和艙外舉槍的絳月華——她們有著完全相同的基因序列。
南極的寒風呼嘯著掠過冰原,絳月華站在培養艙前,槍口微微顫抖。艙內的少女睜開眼——那不是克隆體,而是她自己。
"你終于來了。"艙內的"她"微笑,聲音通過神經共振直接傳入大腦,"我們不是實驗品,是保險栓。"
全息投影突然展開,浮現出父親最后的影像:"蜂后從來不是控制終端,而是自毀程序。當兩個攜帶抗體的人相遇,所有蜂群基因會同時崩潰。"
絳月華的瞳孔驟縮。她終于明白,父親用二十年布下的局,不是為了權力,而是為了給她一個同歸于盡的機會。
冰層突然震動,培養艙的玻璃出現裂痕。艙內的"她"伸手觸碰裂縫,金線般的紋路立刻在冰面蔓延——和絳月華手臂上的金色脈絡一模一樣。
"母親的金繕技術..."絳月華突然懂了,"是用來修復這個世界的。"
當兩個"蜂后"的手隔著玻璃相觸時,整個南極冰蓋亮起耀眼的金光。全球監控屏幕上,237個紅點一個接一個熄滅。
萬里之外的汝慕卿突然跪倒在地。她后頸的疤痕完全變成金色,皮膚下浮現出和絳月華相同的紋路。議會大廳的警報聲響徹云霄,但她的嘴角卻揚起解脫的微笑。
灰雀落在她肩頭,吐出最后一縷銀發——上面用血寫著:
"這不是結束,是新的金繕。"
冰層在腳下發出細微的碎裂聲,金光如液體般在培養艙的裂痕間流動。絳月華凝視著那道蜿蜒的金線,突然想起八歲那年被綁架時的場景——陰暗的倉庫里,綁匪將三把槍分別塞進她、林小滿和汝慕卿手中。
"選一個活下來。"綁匪咧著黃牙笑道。
當時她故意打翻煤油燈,在混亂中拉著兩人往不同方向逃跑。"分開跑!"她嘶吼著,自己卻轉身撲向綁匪的腿——那是她人生第一次明白,真正的破局從來不在既定選項里。
金光突然變得滾燙。父親的設計很完美——雙蜂后相遇,基因自毀,世界得救。但這也意味著她和汝慕卿必須犧牲。絳月華的手指撫過培養艙的金色紋路,突然笑了。
"金繕的精髓..."她猛地將手臂按在艙體裂痕處,金色脈絡如活物般鉆入,"不是修補,而是創造新的可能。"
劇痛中,她看到幻象——父親書房里那個陶罐,金線勾勒的不僅是裂痕,更是一張隱秘的神經網絡圖。原來母親留下的不是抗體,而是基因重組的密碼,能將自毀程序轉化為解放指令。
冰層轟然炸裂,但爆開的不是毀滅的沖擊波,而是萬千金色光點。它們如螢火蟲般飛向天際,所過之處,蜂群成員眼中的機械藍光逐一熄滅。
"父親想用雙人自毀結束一切..."絳月華跪在冰水里,看著自己逐漸恢復常色的手臂,"但金繕告訴我們——真正的修復,是讓所有碎片都獲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