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新來的弟子,叫什么?”
南伙房后廚頗為寬敞,大小小分成幾十個灶臺。
邵青河來的時候正值臨近午飯。
上上下下忙的熱火朝天。
只有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漢子,懶洋洋躺在椅子上,不時出言指揮,悠悠然模樣。
瞅見邵青河過來,不待邵青河主動開口,他直接詢問。
邵青河馬上:“邵青河見過掌房。”
“有眼力見,很好。”
中年漢子咧開大嘴,笑聲如鼾,指著自己道:
“我姓吳名海,叫我吳掌房就行。”
“你們這些新弟子在這是每天拂曉來幫忙挑水、備菜、洗盤子。
過了午飯可以去傳經堂西邊那里聽課,或者自個練功,找地方玩也行。”
吳海上下打量了邵青河一會,強調道:
“我天罡宗對每一位弟子的培養都是決不放棄的,不是到了外門就丟到垃圾堆了。
但更多還是要看你們自己。
有什么問題可以來找我,或者請教身邊的師兄。”
邵青河于是被分配到和一個姓周的師兄住在一起。
每天要干的活不算重。
就是要起的很早,基本黎明之前就要趕到,幫忙挑水劈柴。
為做早餐的師兄們打下手。
忙活完早餐后會有一段時間休息。
他往往會在這時間請教身邊的師兄和更長輩的人一些武學上的問題。
之后就要開始忙碌,為午餐做準備。
邵青河負責的主要是洗菜、擇菜,打掃衛生這些。
后面漸漸進行殺雞、殺魚。
第一次學習殺魚的時候,是吳海親自教的。
“殺魚是一門技術活,其難點有二。
如何快捷利落地剔去鱗片,如何干凈徹底地清理內臟!”
那天吳海手拿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立身灶臺,對著一條鮮活的黑桂魚。
氣勢格外逼人。
只見他手起刀落中,一片片閃閃發光的魚鱗,整齊地從魚身表面被剔除脫落。
明亮的刀光自側面劃開魚腹。
血水尚未來得及迸濺,鮮艷的內臟已從中切離,一捧清水凌空注入。
正是天罡宗標志性的‘覆水九疊勁’,隔空御水。
清水嘩啦將魚體內外清洗干凈。
此時那條黑桂魚還在案上活蹦亂跳,過了好一陣才咽氣。
當!
吳海利落地把菜刀劈在案板上。
轉頭笑道:“學會了嗎?”
“學…學會了……”邵青河目瞪口呆。
從那天之后,他的面板上除去‘周天心法’‘覆水九疊勁’,忽然又多了一門武學,名為‘吳氏菜譜’。
邵青河也知道了宋老頭為何讓他來南伙房。
吳海是位真正的武道高手。
以廚入武,自成一家。
其獨創的武學‘吳氏菜譜’雖草率地連個正經名字都沒取。
但毫無疑問,是門由廚道及武道,由殺魚術、殺雞術衍出殺人術,乃至其他諸多方面的高超絕學。
吳海也很樂意教人這套武學。
不過由于和傳統武學有很大不同,南伙房的外門弟子們普遍資質又很一般。
多年以來并無一人能真正學得他武道精髓。
邵青河也不例外。
吳海看來簡簡單單的殺魚術,他學了七八天都依舊稀疏。
氣得吳海直呼朽木不可雕。
之后再傳授武學的熱情便減不少。
好在邵青河是個厚臉皮的,發現吳海的本事后,整天腆著臉求他賜教。
吳海被纏的不耐煩。
最后直接丟了本秘籍給他。
讓他自個琢磨,不要天天煩他。
邵青河在過了最初階段后,也逐漸不再打雜,而是正經負責做菜起來。
練武之人吃的飯菜,同普通人有很大不同的。
首先練武之人不是傳說中的仙人,做不到餐風飲露,辟食五谷。
甚至由于每天消耗巨大,個個飯量驚人。
而吃的多往往會伴隨帶來其他問題。
比如排泄也會同時變得更多。
想想某位風姿卓約,劍眉星目,為江湖萬千少女魂牽夢繞的年輕少俠。
某天在外出席什么活動。
眾多心儀他的女子們翹首觀望。
結果夢想的意中人,當著她們的面,隔一個時辰就大口狼吞虎咽干掉一席飯菜。
再每隔一個時辰就去茅房解決問題。
那場面何等不雅。
然而這種事據說在很久以前,是出現過的。
直到后面漸漸發展出對應的解決辦法。
這也是為何天罡宗要設伙房,培養專門燒火做飯的弟子的原因。
并非天罡宗沒有財力在外面聘請廚師,也不是出于什么歷練弟子的原因。
而是給練武之人供應的飯食,是需要專門制作的。
其烹飪人員也非尋常能夠勝任。
首先為了解決每天多次進食與排泄問題,需要使用最飽含精氣的食材。
比如武者吃的飯,不能用普通的米煮,要用專門的特殊精米。
吃的雞鴨魚肉,也往往不是一般的雞鴨魚肉。
是一些據說是仙家靈獸在凡間留下的血脈后裔的珍奇品種。
是真是假不知道,但確實遠比一般的獸禽肉質蘊藏的精氣足。
處理它們的方式方法也無疑更復雜講究。
除去這些,練武之人五感遠比常人發達,對味道的感覺尤其敏感。
吃一般的飯菜,即便是世間大廚做的,都很容易被他們感到難受。
想作出讓他們可口的飯菜,是非常艱難的。
唯有同樣具備一定武道修為,再經歷嚴加培養的專業廚師,才勘勝任。
所以大越武林內,只要是個大門大派。
往往都會專門培養一批伙房弟子。
這是非常有必要的。
此外,也有過相關高人,研究過用丹藥之類的東西代替武者尋常的飲食。
如同仙家故事里的辟谷丹藥一般。
別說,還真有這方面的成果。
只是這樣的丹藥往往成本過于高昂。
需要用極其珍貴的材料,再由最頂尖的藥師,精心煉制,方可產出。
一枚的價格,便宜的都堪比普通武者十幾年的伙食費,根本推廣不了。
成本相對低廉的,往往是一顆顆臉盆那么大的丹球,啃起來那是難以下咽。
邵青河就這樣開啟他的武廚生涯。
每一天的生活都有條不紊,除了這一日。
“有件事可能要交給你。”
這天,吳海忽然叫來如常一般學菜的邵青河。
他旁邊還有一個熟悉的面孔,正是那位真傳師姐祝紅雁。
宋老頭說過她還是掌門的親生女兒。
吳海先指著他讓祝紅雁看了兩眼:“他怎么樣?”
后者沉吟片刻:“看上去挺老實的,應該不會亂說話。”
“老實不一定,不會亂說話我倒能保證。”吳海笑了笑。
“那就他吧,”這位師姐顯然是急性子,懶得再選。
彎下腰臉認真瞅著邵青河,食指猛地敲了下他額頭,用帶有恐嚇的語氣說:
“待會師姐帶你去的地方,你看到的、聽到的,都不許對除我們外的任何人說,知不知道。”
雖然邵青河被突然的、看上去很重要的事情弄的有點懵。
還是不免對這位師姐的作為腹誹不已。
過分了,嚇唬小孩子呢?
旁邊的吳海也被逗笑了,扔過來一個食盒:
“跟她過去吧,以后每天去送次飯,不準跟其他人透露當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