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青河有所不知的是。
雖然地煞牢是關押眾多重要邪道高手的地方,理論上需要最森嚴的戒備。
但由于天罡宗數十年來實力、勢力愈發強大,牢牢把持大越武林魁首位置。
江湖中根本鮮少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于觸犯天罡宗山門所在。
遑論位于山門內部的地煞牢。
于是長久之下,對地煞牢的看守力度,其實慢慢放松了。
唯有真正重要的第四層、第五層,依舊算得上森嚴。
由最負盛名的長老丁參玄親自鎮守。
其一劍已足當千軍矣!
至于上面三層,都是些小魚小蝦。
真正有膽量和能力觸犯天罡宗的高手、勢力,也不可能是為了這些目標。
只可能是為了下兩層那些個真正的大魚!
“小娃娃,你是新來的嗎?”
邵青河進入第三層沒多久。
第一個房間,是位長相看起來頗為和藹的老者,他透著縫隙凝望他。
邵青河瞟了一眼,隨即喂狗一樣給他門口的碗盛滿,快步走向下一處。
“混賬,你敢如此輕視老夫,你知道老夫是誰嗎?聽說過金刀邪王的威名嗎?”
老者的氣質瞬間變得邪氣乖張,聲音嘶啞。
“金刀邪王?無名鼠輩,聞所未聞!”
邵青河翻了個白眼,這不是他要找的。
“年輕的小伙子,看妾身美不美呀,能否聽妾身一言?”
這是個曾經或許年輕漂亮,現在看上去像個女鬼的中年女子。
楚楚可憐地朝他哀求。
邵青河面無表情加滿飯。
建議先照照鏡子,您老已經什么模樣了?
沒有鏡子可以對著水碗看,夠清楚的。
“這位小友,你想擁有花不完財富嗎?我可以告訴你,我把我的財寶都藏在了……”
這是個長得很豪邁的大漢,即便關在里面精氣神依舊十足。
但他依舊不是邵青河要找的。
所以,飯碗滿上,走你——
又過了一陣,邵青河終于找到了他的目標之一。
這是位看上頗為英俊的中年男子。
他也十分注重自身的外在打扮。
縱使一個人被關在幽暗的牢房里。
依舊仔細地把自己的頭發與衣服打理的干凈整潔,沒有半點污垢。
看到邵青河過來之際,非常有禮貌地遠遠打招呼:
“你好呀,以前沒見過你,是新換來的弟子嗎?我姓沈,名無常,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百面郎君’沈無常,果然是你!
邵青河心中一動,面上不變分毫。
依舊是面無表情地快速碗里盛好飯食,半句話不說就走了。
“哎呀,你怎么這么沒禮貌,虧你還是大宗派弟子呢,同我說句話好不好?”
他離開時,后面還傳來對方幽怨的聲音。
邵青河知道,現在不是與對方接觸的時機,他要有耐心。
又過了一段時間。
他找到了另一個目標。
幽暗的房間里,一眼望去空空蕩蕩。
仿佛是個沒有關押犯人的空牢房。
然而當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在一個近乎視覺盲區的角落里。
赫然坐著一個看不清樣貌,整個人完全籠罩黑暗中的男性身影。
你甚至會懷疑他會不會已經死在那里。
因為你聽不到他半分的呼吸,感受不到他有半點的溫度。
這黑暗中男子,猶如一具斷氣的死尸。
只有一雙隨著邵青河腳步,緩緩投來的審視目光,證明他依然活著。
簡單觀察了片刻。
幾乎不需要任何其他佐證,邵青河已基本確定,這就是他的另一個目標。
‘隱君子’荊雨。
這是位極其危險的人物。
曾經是武林中最頂尖的殺手之一,以極具擅長潛藏、隱匿形體氣息著稱。
據說他曾經為了暗殺赤霄門的一位長老,在冰天雪地里整整潛伏了九天九夜。
也曾為殺死指月山的黃菊女俠。
縮在一個只有三尺長寬的箱子里,一動不動五天五夜。
這是隱君子‘隱’的由來。
而君子二字,則是因為荊雨雖然收財殺人,卻極講原則。
從來只殺人,不取受害者財物。
即便對方是滔天巨富,身上帶有的銀票遠超雇主給他的雇金,他也不動分毫。
對于異性目標,他更是從未有侵犯之舉。
不論是在對方生前還是死后。
對于殺人過程中得知的一些秘密,比如目標的隱私、宗門機密乃至武學秘籍。
他也從來守口如瓶,絕不泄露。
為什么他一個殺手要這樣做?
并不是荊雨有多么高的道德心態。
而是他始終遵守最傳統的殺手之道。
那就是他只是個殺手,而非竊賊、強盜與流氓。
他能做的唯有殺手該做的。
恪守己道,足稱君子。
他正因此,獲得這‘隱君子’之名。
也因此在被天罡宗捉拿后,沒有被處死,而僅關押在地煞牢。
至于那位百面郎君沈無常,則是位與荊雨截然相反的人。
此人是江湖中最為出色的易容高手,號稱千變萬化,容體無常。
平生最好的就是以各種身份騙人。
如偽裝成年輕公子,騙取小姑娘的芳心。
化身為一代富商,騙的十數家錢莊倒閉。
偽裝為朝廷命官,在地方上耀武揚威。
甚至于他會被關在地煞牢內,乃是天罡宗至今都沒能確認。
被抓到的是否為真正的‘百面郎君’,而非他人冒充。
雖然沈無常能這樣瞞過天罡宗眾多高手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
但確實存在這樣的可能。
這就是‘百面郎君’的本事!
最后,邵青河為何會選擇這兩人作為目標。
正是這二人一者擅長化妝易容,另一者擅長隱藏改變氣息。
都是他所需要的。
他是在偶然間聽幾位師兄談論地煞牢,知曉了其中有著諸多邪道高手。
特別收集相關信息后,發現了這二人的存在。
對形體與氣息乃至武學的隱藏欺騙,在江湖上本就是邪道高手更為擅長。
天罡宗或許也有類似的東西。
但一來邵青河很難學到。
二來他也不敢用天罡宗本身的東西,在天罡宗一干前輩高人面前班門弄斧。
所以在衡量后。
他選擇了想辦法接觸這二人,從他們身上學得他們的絕技。
邵青河沉思中,緩緩送完了所有牢房。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和沈無常、荊雨說半句話,做任何接觸。
他深知要從這兩位老江湖,兩大曾馳騁一方的邪道高手手里,獲得想要的東西。
絕非簡簡單單能做到。
這會是一個長期的過程,絕不能操之過急,要有耐心。
好在,他還有足夠的時間。
……
邵青河回到南伙房時,一個熟悉的人已等候他許久。
“青河。”
蔡三山穿著一身鮮亮挺拔的內門弟子長袍,向他微笑。
在他身后,還有幾個年輕的男女站著,神色顯得很不耐煩。
明顯顧慮蔡三山面子才沒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