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湯鎮是一個盛產茶葉的南方小鎮，生活在這里的都是普普通通的農民。他們采茶、種田，
日子過的雖不富裕，倒也能維持生計。與其它南方小鎮沒有什么不同，這里寧靜、祥和。
直到二十多年前，一樁滅門慘案的發生打破了這副景象。那時候，秦海還是一名高中生，
我們的故事就從這時候說起......「秦海，中午打完飯后去我宿舍吃，
我媽給我送了好多菜?！箯埥鸸鸪弥抡n的時候跟秦海說道。「我們也去，我們也去。」
看著張金桂那嬌羞的樣子，幾個男同學都起哄地叫嚷了起來。「去去去，去你們的?！?/p>
秦海轟走他們，走近張金桂的身旁說道：「你能不能低調點？」「這有什么嗎？我是你表姐，
他們不都知道嗎？你怕什么？難不成你暗戀我？」說著張金桂轉身，露出笑容地走了。
在農村，十里八鄉的人總能理得上一點親戚關系。秦海和張金桂兩家就是這樣的情況。
理起來，張金桂的確算得上是秦海的表姐。由于不來往，小輩們自然不知道這層關系。
高一上學期開家長會，兩個家長碰面，看著面熟，一嘮家常，才發現兩家是遠房親戚。
知道這層關系后，又在同一個班級，彼此也就多了幾分關注。秦海長得帥氣，是獨生子女。
家住山邊上，山上產茶葉，父母就在家里開了個炒茶葉的小作坊，所以家里條件不錯。
初中成績還可以，上高中后就不行了，這成績總是墊底的存在。張金桂家姐妹四個，
她排行老二。家里孩子多，家里沒有茶園，父母又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
只能靠種田維持生活，日子過得舉步維艱。張金桂的姐姐比她大五歲。由于家庭條件差，
早早地就輟學了。有一次聊天，張金桂說她姐已經訂婚了。
秦海和張金桂本來就是一個初中的，又一起上了高中，這下又多了個遠房表親關系，
自然就走近了。中午的時候，秦海如約而至?！负贸园?？這是我媽做的?！?/p>
說著就又往秦海的飯盒里夾菜?！嘎犝f你姐要結婚了？」秦海有點不好意思地想岔開話題。
「不結了，結什么結，那個男的不是個東西?！箯埥鸸鹫f著就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一臉生氣。
一直都是開開朗朗的性格，還從來沒有看到過張金桂因為一句話這么生氣。
秦海一時愣在那里，試探性地問了一聲：「怎么了？」「那個華尚德，哪是尚德？
就是真喪德，他和我姐吵架，把我姐兩顆門牙都打掉了。我姐現在死活不同意結婚，
正忙著退婚呢。」「還有這樣的男人，對自己女朋友下手這么狠，長什么鳥樣？
以后我見到他了，見一次打一次。」聽張金桂這么說，秦海也氣不打一處來。
張金桂噗嗤一笑，顯然是被秦海的話逗笑了?！肝医o你看看他長什么鳥樣。」
說著張金桂從床底一個鐵盒子里找出來一本相冊?！溉ツ陣鴳c節和我姐一起照的。」
照片上的男人一米七左右的身高、頭發蓬松、橢圓形的臉上長著一雙三角眼，
看起來比較怪異?！杆九洳簧夏憬悖憧茨憬汩L得多漂亮?！骨睾？粗掌f道。
「那是我姐漂亮？還是我漂亮啊？」「都漂亮，都漂亮。」一陣沉默過后，飯也吃完了。
「海子，你有什么夢想呢？」張金桂突然問了起來?！肝夷苡惺裁磯粝耄砍煽円膊恍?，
考大學是無望了，混一個高中文憑，回家跟父親賣茶葉去?！埂肝乙悄阊?，就去當警察，
你穿上警服的樣子一定很帥。警察可以抓壞人，把這些使用暴力壞人統統抓起來，
受到應有的懲罰?！箍粗荒樑d奮的張金桂，秦海笑而不語。說什么呢？自己幾斤幾兩，
自己還不清楚嗎？別說考大學了，能順利地把高中畢業證拿到手就阿彌陀佛了。高中的日子，
對于學習的人是爭分奪秒，對于他這樣不學習的人是秒秒煎熬。
秦海只希望高中生活趕快過去，省得父母天天嘮叨他學習不好。日子如流水。轉眼間，
高二的課程就結束了。高中時代的最后一個暑假，就這樣來臨了。放暑假那天，
秦海騎車帶著張金桂，把她送回了家。夏日的風，拂過少年們的臉，熱情，洋溢，
還有純純的陶醉。少年時代的情愫大抵就是這樣吧。你不言，我不語。此時無聲勝有聲。夏，
很快就要熱起來了。02華尚德和張瓊是2000 年 3 月 18 日舉辦訂婚儀式的。
訂婚后，張瓊發現華尚德性格暴躁，常常因為一些小事發脾氣。剛開始，也覺得沒什么，
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直到 2002 元旦節前夕發生了一次爭吵，
徹底讓張瓊選擇了堅決退婚。「張瓊，我想趁著春節前把咱倆的事辦了。你覺得怎么樣？」
「年前？太倉促了，什么都沒準備，年后再說吧?！埂赣喕槎伎靸赡炅?，還需要準備什么？
我看你就是拖。」「準備什么？新房裝修了嗎？不指望你蓋個新房子，
最起碼也要把老房子裝修裝修吧？」說到房子，李瓊就有點生氣。華尚德家庭條件不好，
蓋不起新房子就算了。老房子也不重新整修一下，看上去破破舊舊的?！讣依锬倪€有錢？
訂婚花的錢還沒還完呢?！埂富愣嗌馘X了？你一個大男人掙不到錢，還結什么婚？」
李瓊越說越氣?！改悄愕囊馑际遣唤Y了？」「不結就不結。」說著李瓊就起身要走，
華尚德一把抓住她。「什么意思？你給我說清楚?！埂刚f清楚？我告訴你這婚不結了?！?/p>
婚姻不是兒戲，再說了在農村訂婚就算半個人嫁出去了。張瓊說的不過是一時的氣話。
「我花了那么多錢，你讓我人財兩空，我打死你?！谷A尚德揮拳打去，張瓊措不及防。
這一拳沒輕沒重，直接打掉了張瓊一顆門牙。這一拳也徹底打醒了張瓊。
沒結婚就下這么重的手，這要是結婚了還得了。從此以后，張瓊閉門不見華尚德，堅決退婚。
華尚德事后也感到非常后悔，反復求原諒，但無奈張瓊心意已決。華尚德尋思，
這人我是娶不到了，損失要追回來。當初訂婚的 6888塊彩禮必須要回來。
張瓊家日子本來就舉步維艱，三個妹妹都在上學，6888 塊錢杯水車薪，
早就給妹妹交學費了。華尚德可不管那么多，死活不依。張瓊被逼得沒辦法，
答應打工掙錢還她。事情就這樣暫時得到了平息。哪知道后面的暴風雨，卻震動了整個縣城。
03「訂婚兩年了還沒結婚呢？」「結什么結？結不了了，聽說女方來退婚了。」
「好好的怎么就要退婚了？」「什么好好的？兩個人天天打架，門牙都打掉了?！?/p>
「聽說男的那方面不行。你就想想吧，要是行，訂婚 2 年了，早不把女方肚子整大了？」
「噓噓噓，你們小聲點?！埂感∈裁葱。謇镎l不知道？」……好事無人知，壞事傳千里。
退婚這樣的八卦，在農村兩年遇上一個，這不成了村里頭條新聞。
這樣的流言蜚語華尚德不是第一次聽到了。每當聽到這些嘲笑，他都想沖進人群，
狠狠地扇她們。華尚德自幼家里就窮，又遲遲找不到女朋友，人變得自卑、敏感。
好不容易湊了 6888 快錢訂婚了，卻成了村里最大的笑話。這一切，
讓他心里久久不能釋懷。為了掙錢還債，也為了躲避這些流言蜚語，華尚德出去打工了。
華尚德是做瓦匠活的，屬于半吊子。干的活又臟又累，還掙不了幾個錢。
2002 年 7 月底的一天，工地散完工，華尚德拖著一身疲憊剛想躺下，
就聽見包工頭在宿舍門口叫自己?！改憬o我過來，你看看這面墻砌得對嗎？你不看圖紙嗎？
留的門呢？」「就你這瓦匠水平，給我打下手都不夠格，還冒充大尾巴狼?！?/p>
「今天沒有工分，打墻的損失你自己承擔。」包工頭說完就走了，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太陽已經落下，夜晚來臨了。「要不是退婚，
我就不會成了全村的笑話：要不是張瓊家不退還彩禮，我也不會出來打工還債。」
躺在床上的華尚德越想越生氣，越想心里就有一口惡氣出不來。輾轉反側下，
一個可怕的念頭油然而生。2002 年 8 月 4 日中午，天氣異常悶熱。
兩個小一點的在前屋靠近門口的涼床上睡覺，兩個大的在后屋的房間里看電視。
華尚德手握西瓜刀，進門就殺，兩個小孩還在睡夢中就被抹了脖子?！笟⑷肆?，殺人了。」
站在院子里的張母剛喊出聲音就被華尚德砍死在地。這時候，張金桂聽到聲音出來查看，
在房門口與華尚相撞。華尚德舉刀就砍，張金桂死死抱住他，喊道：「姐，快跑?！怪豢上В?/p>
一切都來不及了。除了男主人張德柱外出干農活躲過一劫，
全家 5 人都慘死在華尚德的刀下。這，就是當年廬縣的滅門慘案。當年網絡不發達，
但這個案件還是震驚了整個縣城。接到報警，所轄鎮派出所立馬出警，
封鎖全部主要交通干道，并組織警力沿兇手可能逃跑的小路進行追蹤。連續追尋數日，
始終沒發現兇手蹤跡。兇手像人間蒸發一樣，這一逃就是十八年。04張金桂的墳前，
秦海淚流滿面。沒想到暑假一別，就成了永別?！肝乙悄阊剑腿ギ斁?，
你穿上警服的樣子一定很帥。警察可以抓壞人，把這些使用暴力壞人統統抓起來，
受到應有的懲罰?！箯埥鸸鸬脑捳Z又仿佛響在耳邊。秦海恨不得自己立馬變成警察，
把華尚德緝拿歸案，讓他血債血償?！肝乙欢ㄒ斁?，一定要為你報仇?！故藲q，
第一次有了理想，秦海跪在地下，對天發誓。懵懵懂懂情竇開，凄凄涼涼亂墳崗。
男兒立志緝兇手，血債不償誓不休。人生的轉折往往就是這樣，因為一個人，
或者一件事的觸動，使得自己拼命追求。秦海就是這樣的人，下定決心的事，再苦也要走完。
秦海要想成為警察，最可行的辦法就是走高考這條路。「學海無涯苦作舟」，
學習沒有捷徑可走，秦海清楚地明白，剩下的一年自己將會在怎樣中度過。
每當秦海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他都去看看張金桂的父親。秦?？匆姀埖轮E著腰，
坐在門口的老式竹椅子上，
滿是皺紋的面龐似乎淚痕未干、蒼白的頭發凌亂不堪、空洞的眼睛沒有一絲的神采。
看到這一幕，秦海不由地再一次心疼，眼里也泛起了淚花。
「有一只小鳥,它非常想學會飛翔。
有一天,小鳥看到了一只大鳥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飛翔,它非常羨慕。
于是,小鳥決定自己也要學會飛翔。
它每天都在樹上練習飛翔,雖然一開始摔了很多跟頭,但是它沒有放棄,堅持不懈地練習。
終于有一天,小鳥成功地飛翔起來了,它感到非常開心和自豪。」秦海就是這只小鳥，
他要完成自己的夢想，就要強大自己。也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保護他想要保護的人。
秦海是幸運的，二百多天的日夜努力終究得到了回報。他順利實現了自己的大學夢，
考上了市里面的公安大學?！负Ｗ樱阙s快坐下來歇歇，別一過來就干活?！埂笡]事的，
張爸，我把這缸水打滿。」秦?？傔^來看看張德柱，時間長了，兩個人的感情也就加深了。
記得第一次叫「張爸」的時候，張德柱還有點吃驚，現在也適應了，
也習慣了有這么一個孩子。「張爸，最近你去派出所問案件情況了嗎？那個壞人抓住了嗎？」
「去了，上個月才去的，公安也在盡力抓，現在還沒結果，哎！」秦海放下手中的活，
走到張德柱面前，用堅定的眼神看著他。「張爸，等我大學畢業了，
我一定幫你把這個人抓住，告慰亡者在天之靈?！埂膏?，張爸相信你?！?/p>
05秦?；貙W校的前夕，他又來到了張金桂的墳前。高中的場景，
一幕幕地浮現在他的腦海里。秦海總在想：如果沒有那場變故，
金桂一定考上了她理想中的大學，也一定會給他講大學里的趣事。世事就是這樣的造化弄人，
如今陰陽兩隔，只能秦海給她說說他大學里的生活。
2006 年 12 月市公安大學「海子，最近怎么不見凌云來找你，鬧別扭了？」
宿舍的室友付為杰突然問了起來。秦海沒有搭理他，依然擺弄著眼前的電腦。
付為杰見他這么認真，也湊上去看?！高@個人還沒抓住?。俊埂甘堑?，
公安部門又發新的通緝令了，為杰你趕快上電腦，把能轉發的網站都轉發一下。」「好的，
沒問題。每次不都這樣嘛，就算是大海撈針，我也幫你?！埂肝襾戆l吧，
你抽時間去哄哄女朋友，她老找我打聽你的情況，我可怕受牽連?！垢稙榻芤贿呎f著，
一邊把秦海往外面推。大學的四年，秦海始終沒有放下對案件的關注，很少有時間陪女朋友。
為這事，女朋友沒少他的氣，但秦海和凌云的矛盾源于工作安排問題。
學校推薦秦海留市公安局工作，他執意不去，堅決回老家湯鎮派出所工作。
秦海這樣做有他的用意，一方面是他要抓住華尚德，湯鎮派出所有案情的第一手資料，
湯鎮也是華尚德從小生活的地方，只有到湯鎮才能了解華尚德的生活習性，
才能捕捉他的蹤跡；另一方面是張爸需要他，張爸守候著案件、秦海守候著張爸，
都是一份執著。當年，張金桂墳前立下的誓言，就是秦海的追求。為了這個追求，
秦海情愿放棄自己的前途，甚至愛情。062007 年 8 月 2 日湯鎮派出所。
「報告，警員秦海前來報到。」「好的，知道了。在這里沒有這么多的規矩，
把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管好就行了。」說話的是湯鎮派出所所長曹文遠，五十多歲的曹所，
看上去比較精干?！副胱樱胱印埂冈趺戳耍芩??！?/p>
一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警員趕快跑了過來?！覆枞~市場那邊打電話過來了，
說是一個婦女收到了假錢，你趕快過去處理一下?！埂负玫??！鼓贻p警員聽到安排轉身就走。
「對了對了，你回來，把他帶上。」曹所長指了指秦海，
繼續說道：「這個以后就是你的新搭檔，你們邊出發邊自己介紹吧！」
秦海跟隨著年輕警員上了車?！肝医袕埍耄麄兌冀形冶胱??！埂肝医星睾＃?/p>
你可以叫我小海?！埂改慵揖褪沁@邊的吧？你可是高材生，什么樣的工作找不到，
怎么又回到了這個窮地方?！埂甘堑模壹译x這不遠，你知道桂崗滅門案嗎？我想……」
「下車，下車?！箾]等秦海說完，車子就來到了茶葉市場。「你這個挨千刀的，你騙我錢，
你不得好死……嗚嗚嗚嗚……」秦海他們沖過人群，
就看見一個六十多歲的農村婦女坐在地上，一邊罵一邊哭?！冈趺椿厥拢吭趺椿厥?？」
「這位婦女把茶葉賣給這個商家，說商家給了他一張假錢，過來找了，兩個人扯皮，
互不承認假錢是自己的?！古赃呏朗虑榻涍^的人跟張彪說起了事情的經過?！妇傺?！
我要有假錢，我就不得好死，這真不是我的呀！嗚嗚嗚……」婦女說完，又哭了起來。
張彪接過婦女手中的錢，轉身來到了他們所說的商家店里。一個四十歲模樣的中年老板，
見張彪他們進來，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一邊遞煙，一邊說道：「這張一百的真不是我的，
不知道她從哪搞來的。」張彪推開了煙?！改氵@么說，這張一百的是我給她的了？」
「沒沒沒，沒這個意思。」「我說老板啊！
她就是一個農村辛辛苦苦掙 2 個苦命錢的老人家，
這一百還不知道攢了幾天的茶葉才換來的。你別跟我說，她能有這個心眼來你這招搖撞騙。」
張彪說著，就把手上的假錢拍在了柜臺上。「這這，這真不是我的?！估习灞粐樀搅?。「行，
不是你的，那我們回派出所說，到那時候情況就不一樣了?！埂改悄?，不必了，
就當我做好事，我給她換一張?！估习灞厝皇切奶?，連忙掏出了一張一百的。張彪接過錢，
安撫了一會老人，就帶著秦海離開了?！笧槭裁床话阉麕Щ嘏沙鏊?？」秦海有點不理解。
「帶回去有什么用？他要是死不承認，你有證據嗎？老人家能有這么快拿到錢嗎？」
秦海沉默了。原來，解決問題也不全是條條框框，也有人情世故。07「張金桂，
今天是你的忌日，我來看你了。五年了，整整五年了，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天我成為了一名真正的警察。」「對了，我給你帶了一部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