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永徽二十八年,霜降。
許慧清握著西域商隊送來的"陳國繡品",指尖撫過繡紋卻蹙起眉頭。看似精致的鴛鴦戲水圖下,針腳雜亂無章,金線竟用黃銅絲替代,在陽光下泛著廉價的銅綠。"這是第幾批假貨了?"她問琉璃,聲音里帶著少見的冷硬。
"回娘娘,本月已查獲十七起。"琉璃呈上密報,"據繡衣衛追查,這些假貨均來自龜茲國的'云錦繡坊',坊主自稱是許...那位的舊部。"許慧清聞言,心中一凜——許慧如雖已流放,但她在西域經營多年,竟還有余黨借著她的名號興風作浪。
承煜匆匆走進錦繡閣,十歲的皇子額角微汗,顯然是策馬趕來:"母后,孩兒已讓戶部暫停龜茲國的繡品進口,但西域諸國頗有怨言,認為我國刻意打壓。"許慧清點頭,指了指案頭的假貨:"你看這繡紋,用的是'錯針繡法',卻是許慧如當年用來混淆視聽的手段。我們需智取,不可硬來。"
正說話間,念清抱著一只繡著蝴蝶的枕頭跑進來,六歲的小公主發間別著新制的銀線發簪:"母后,念清學會繡'辨偽符'了!"她舉起枕頭,在陽光下轉動,果然看見蝴蝶翅膀上顯現出"陳國正統"的熒光字樣——正是許慧清研發的防偽繡法。
許慧清眼前一亮,抱起女兒親了親:"念清真聰明!這辨偽符可解燃眉之急。"她轉頭對承煜說:"你立刻安排繡女趕制帶防偽符的繡品,隨商隊運往西域,同時散布消息,說陳國將舉辦'繡品真偽大典',邀請各國使者見證。"
三日后,大明宮前的廣場上搭起了辨偽臺。許慧清身著素色朝服,手持驗繡鏡,身后是排列整齊的繡衣衛。承煜站在她右側,腰間掛著新鑄的"繡正"腰牌,念清則坐在陳修源肩頭,好奇地看著臺下各國使者。
"諸位請看,"許慧清舉起真假兩幅繡品,"真繡品的金線用的是赤金捶打,陽光下可見七重光暈;假繡品用黃銅鍍色,遇水即銹。"她命人潑上清水,果然見假繡品瞬間變色,臺下響起一片驚呼。
龜茲使者額上冒出冷汗,卻仍強辯:"這或許是我國繡娘學藝不精..."許慧清冷笑,示意念清上前。小公主掏出一只繡著葡萄的香囊,在使者面前輕輕晃動,葡萄藤上的熒光防偽符忽明忽暗,宛如夜空中的星辰。
"此乃陳國獨有的'星紋防偽',"承煜朗聲道,"每幅正版繡品都有獨一無二的星紋編號,可在錦繡閣查詢真偽。龜茲國的假貨卻無此紋,分明是刻意仿造,意圖敗壞我國聲譽!"
龜茲使者臉色慘白,撲通跪地:"小人知錯!但幕后主使是云錦繡坊的坊主,小人只是奉命行事..."許慧清聞言,與陳修源對視一眼——果然與許慧如余黨有關。她正要追問,忽有繡衣衛呈上密報,竟是從云錦繡坊查獲的賬本,上面用密線繡著"復燕計劃"四字。
陳修源接過賬本,指尖撫過密線,眼中閃過寒光:"復燕...看來他們還沒死心。"許慧清知道,"復燕"是許慧如從前的暗號,意為復興前朝燕國,她握緊繡針,忽然想起許慧如絕筆信中未說完的話,或許當年的謀反計劃,遠比她們想象的更復雜。
當晚,陳修源在御書房召集重臣,許慧清抱著念清旁聽。承煜展開西域地圖,用紅筆圈出云錦繡坊的位置:"孩兒已命漠北騎兵秘密集結,隨時可進軍龜茲。"陳修源搖頭:"此戰若開,必傷百姓。慧清,你可有妙計?"
許慧清放下念清,取出繡繃,在上面快速繡出龜茲國的地形:"龜茲國依賴孔雀河灌溉,若在河道上游修建'繡壩',用防水繡品控制水位,既能斷其糧道,又可避免戰亂。"她指著繡品上的閘門紋樣,"此壩用七重繡品加固,可承受萬斤水壓,半月內即可完工。"
承煜眼睛一亮:"孩兒愿親自監工!"陳修源點頭,卻又擔憂地看著兒子:"此去西域路途艱險,你帶三十名繡衣衛同行,一切聽你母后指揮。"許慧清將繡好的地圖塞進承煜懷中,又遞給他一個繡囊:"里面是應急的解毒丸和止血繡片,每日更換一次。"
永樂二十九年,立春。
龜茲國的百姓忽然發現,孔雀河的水位竟高出了三尺,卻不再泛濫成災。他們驚訝地看到,河面上漂浮著許多繡著蓮花的木筏,每朵蓮花的花瓣上都繡著"開閘"的字樣。與此同時,陳國商隊帶來了許慧清的口信:"若云錦繡坊停止制假,陳國愿共享繡坊技術。"
云錦繡坊內,坊主看著陳國送來的繡壩圖紙,手不住顫抖。圖紙上的每一道繡紋都清晰標注著結構原理,甚至貼心地用不同顏色區分難易程度。當他看到圖紙角落用密線繡著的"既往不咎"時,終于痛哭流涕,下令銷毀所有假繡品。
危機解除后,許慧清帶著念清迎接承煜歸來。少年皇子曬黑了些,卻更顯英氣,他遞給母親一個精美的盒子:"這是龜茲國獻的'彩虹石',孩兒想給念清做繡針盒。"念清歡喜地接過,盒子打開時,里面的彩虹石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宛如一道微型彩虹。
陳修源輕撫兒子的頭,眼中滿是驕傲:"此次你用繡品兵不血刃地平定事端,甚好。"承煜卻謙虛地說:"都是母后的計策,孩兒只是按圖行事。"許慧清微笑著看著父子倆,忽然想起承煜出生時的情景,仿佛昨日。
是夜,許慧清在承乾宮挑燈繡制"和平頌",念清趴在一旁畫設計圖,承煜則在給陳修源研墨。燭光搖曳中,陳修源忽然握住她的手:"慧清,朕忽然想大赦天下,許慧如...也讓她回來吧。"
許慧清一愣,手中繡針險些刺破緞面。她望著丈夫眼中的疲憊與慈悲,想起許慧如臨終前的絕筆信,終于輕輕點頭:"姐姐當年走錯路,如今或許已悔改。但需讓她在錦繡閣做義工,用繡品贖罪。"
承煜和念清聞言,眼中泛起期待。念清扯了扯許慧清的衣袖:"母后,念清想給姑姑繡個花環,歡迎她回家。"許慧清眼眶微濕,摸了摸女兒的頭:"好,我們一起繡。"
繡針在夜色中穿梭,許慧清忽然明白,真正的盛世不是消滅所有黑暗,而是讓光明有足夠的力量驅散陰霾。她用金線繡出和平鴿,用銀線繡出橄欖枝,每一針都帶著寬恕與希望。在這一針一線之間,她織就的不僅是一幅繡品,更是一個王朝的胸襟,一段關于救贖與新生的溫暖故事。
窗外,立春的第一縷陽光灑在繡繃上,和平鴿的羽毛泛著溫潤的光澤。許慧清望著身邊的家人,知道無論未來還有多少挑戰,他們都會像這繡品中的并蒂蓮一樣,根須相纏,枝葉相依,在盛世的陽光下,綻放出最美麗的寬容與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