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天庭九公主，因偷偷下凡愛上了一個書生被貶下凡間。
下凡后我投胎成了起早貪黑供養他讀書的糟糠妻，伺候他全家吃盡了苦頭。他終于中了狀元，
我收到的卻是一紙休書。“你為人粗鄙，比不上婉卿，不配為狀元郎之妻。
他要娶太師嫡女的那日，司法天神找到了我。“九公主，娘娘讓我來接您回家。
”等我再見到陸云楓時，他已是在十八層地獄。1.我偷偷下凡，愛上了一個書生。
他姓陸名云楓，時常穿著洗得泛白的青布長衫，在河邊讀《孟子》。我站在云頭看了一眼，
就瘋了。我不顧天規待在下界，日日守著他讀書寫字，聽他背詩，幫他挑水洗衣。
他笑著說“姑娘真好”，我就覺得，這天庭也不是非要回去。母后很快發現了我的蹤跡。
她把我召回天庭，問我是否動了凡心。我跪著說是。她怒極，“你甘愿剔除仙骨，墮落凡塵，
只為一個這樣的凡人？”我不服，抬頭頂了她一句，“七姐剔了仙骨，
也照樣和董永姐夫恩愛至今，還生了三個孩子，比待在這個冷冰冰的天庭好多了！
”母后冷笑一聲，“我看你真是昏了頭了！”接著，一道天雷劈下，我就沒了知覺。
再睜眼時，我從天庭的九公主，忘卻了全部前塵記憶，變成了人間的一個貧家女“徐瑩瑩”。
我投胎到了南嶺村，爹娘老實巴交，全家只靠一個小茶攤過活，家徒四壁。從出生那天起，
我連口奶水都喝不到，靠著米湯養到了一歲。我七歲沒了爹，九歲沒了娘，
十五歲在村長的操持下嫁進了同村的陸家，成了陸云楓的媳婦。陸云楓家上有寡母，
下有幼妹，家里的重擔全部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白天擺攤賣餛飩和茶水，
晚上給人洗衣賺幾個銅板，抽空回家還要伺候陸云楓，婆婆和小姑。日子雖苦，
但是陸云楓的那句，“瑩瑩，等我中了狀元，就帶你進京享福，做狀元娘子”，
就能讓我忘卻所有的疲憊和辛苦。我愛他。陸云楓上京趕考的那天，天剛蒙蒙亮，
我給他煮了雞蛋，烙了餅，用布包著，塞進了他的懷里。
他皺著眉頭說我身上的油煙味嗆鼻子，我略顯無措，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我把我娘留給我的銀簪當了二兩銀子，相公，你留著路上買些吃食吧。”我掏出銀子，
遞到了他的手上。我的婆婆陳秀花這時出現在了門口，上來就扇了我一個耳光。
“好啊你個小賤蹄子，竟敢背著老娘偷偷藏銀子！
真是給你幾天好臉色你就不知道這個家是誰當家做主了是吧！
今天我就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賤人！”我捂著臉，眼睛里泛著淚花。“娘，
這是我昨日去當鋪，把我娘留給我的唯一的銀簪子當了，好給相公在路上多買些吃食的。
”婆婆聽完，卻看起來更氣急敗壞了。“你當了銀子，不先交給我！你安的什么心！
你家里人死絕了，我們陸家收留你給你一口飯吃，你倒好，現在開始跟老娘耍心眼兒了！
”說完，她又在我身上擰了好幾下，我哭著叫疼，頓時家里雞飛狗跳。“行了！
好好的日子哭什么。”陸云楓煩躁的重重放了碗，婆婆這才住了手。“就是！
今天是我兒進京趕考的大喜日子，你哭哭啼啼的晦不晦氣？趕緊給我滾出去！
今天的飯也別吃了！”我擦著淚水跑開，不敢看他們。把陸云楓送出村口上了牛車，
我才匆匆趕回家準備出攤。婆婆和我左右攤子的婦人關系都極為熟絡，
我賣了多少錢她都了熟于心，生怕我每日上交的銀兩少了一個銅板。
2.之前鎮上縫衣鋪老板的女兒小翠看我可憐，時不時會偷偷給我塞一文錢，
我也會多給她盛幾個餛飩。好不容易攢夠五文，我拿著剛蒸出來的肉包子咽了咽口水，
還是沒舍得吃。我小心翼翼地包好油紙，帶回了家。我把包子放進了籃子里就上山砍柴去了，
只等晚上陸云楓回來給他。今天運氣不好，摔了一跤，等我回來時我滿身是泥，
手心也磨破了好幾處。我戰戰兢兢地走進院子里，生怕婆婆因為我回來晚了又打罵我。
我走進廚房，灶臺上只剩下了一鍋冷水和幾根發黑的野菜稈，我剛想添柴生火，
就聽見院子里傳來了一聲怒吼。“你這個黑心肝的賤蹄子，你還敢回來！居然還敢藏吃的！
”我心里一驚，還沒來得及走出去，就被人拽住頭發狠狠摔在了地上。是婆婆。
她手里拿著已經被捏成了一團的油紙，扔在了我的臉上。“你個不識好歹的小賤人，
你居然藏私房錢吃獨食！”“還敢吃肉？你配嗎？”我掙扎著解釋道，“娘，
這是縫衣鋪的小翠姑娘給的，我一口沒吃，是想晚上給相公吃補身子的！”“閉嘴！
”她抄起灶臺上的鍋鏟對著我的腦袋就是一下，打得我耳朵嗡嗡作響。
陸云楓的妹妹陸云蘭在旁邊看著熱鬧，一邊笑一邊說，“娘，她才不會想著哥哥呢，
分明是自己嘴饞，還裝模作樣，呸！”我爬起來想和婆婆解釋，
婆婆卻先一腳踹在了我的膝蓋上，我一個踉蹌跪倒在了地上，砍柴留下的傷口一下子裂開了，
火辣辣地疼。“從現在起，你別想再吃我們家的一口糧食！餓死你也活該！”她罵完后，
手里拿著肉包子趾高氣揚地走了。“娘！娘！給我吃一口唄，我也好久都沒吃肉了！
”陸云蘭嬉皮笑臉地追在她的身后，“你個丫頭片子吃什么肉！我吃一半，再給你哥留一半！
你要是敢偷吃，外面那個徐瑩瑩就是你的下場！”婆婆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把包子送進了嘴里。陸云蘭十分不服氣，嘴里邊嘟嘟囔囔，邊跑回來朝我身上吐了一口口水。
“都是你這個賤人掃把星！怪不得哥哥不喜歡你！等哥哥中了狀元，
他說一定會給我娶個更漂亮更有家世的嫂子！到時候你就哪遠滾到哪去吧！”3.聽到這話，
我心里一滯，緊接著一股酸澀涌上了我的心頭。“蘭蘭，不要再說這些了，
你哥哥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呸！你愛信不信！”陸云蘭拿起菜葉子扔在了我的身上，
又一溜煙地跑開了。晚上陸云楓回來后，皺著眉頭站在了我的身邊，
我正在聚精會神地搓著盆子里的衣服，并未發現他。“瑩瑩，我不在家的時候，
你能不能不要惹娘生氣？我每天在外讀書已經夠累的了，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我？
”我趕忙站起來，卻因為餓了一天有些頭暈險些沒站穩。“相公，我沒有，
是娘誤會我偷藏包子，那是小翠給我我想留給你夜里讀書吃的。”我十分的局促，
都不敢看陸云楓的眼睛。“瑩瑩，我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希望你能替我照顧好娘和妹妹，
可以嗎？”“娘是長輩，有什么你要順著她，蘭蘭才十五歲，正是不懂事的時候，
你和她們計較什么？”我頓感委屈，我當年嫁進來時，也是十五歲。“沒有，
相公我真的沒有，娘今天都沒有給我飯吃，我真的不是故意惹娘生氣的。
”我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陸云楓忽然伸手替我擦了擦眼淚，
我還能聞到他的指尖帶著一縷墨香。“好了，瑩瑩，等我考中狀元，一定能讓你過上好日子，
我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他的話讓我緊繃的心又忽然變得柔軟了下來。“我知道了，相公。
”我想上前抱一抱他，他卻向后躲開了。我低頭看了看自己這滿身的污漬，尷尬地擦了擦手。
“相公你先去吃飯吧，鍋里有我下午幫王嬸子砍柴換來的苞谷飯，娘和蘭蘭已經吃過了，
給你溫著呢”“好，那我先去了。”陸云楓輕輕點了點頭，我看著他清瘦的背影，
心里又是一酸。等我晾好所有的衣服后，夜已經深了，我簡單梳洗了一下，
小心翼翼地躺在了陸云楓的身邊。陸云楓已經睡熟了，我看著他濃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子，
心里涌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緒。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大概是有心疼，也有愛。我餓得胃疼，
翻來覆去的有些睡不著，我瞥見陸云楓皺了皺眉，我趕忙爬起來離開了屋子，
灌了兩大瓢井水才敢回去。云楓明日還要讀書，我可千萬不能吵醒他。4.三個月后，
天還沒亮，村口忽然熱鬧了起來。我正在灶臺邊燒水，就聽見有人在敲鑼打鼓地喊，
“陸家陸云楓考中狀元啦——”我手里的柴火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怔怔地站在廚房門口，透過低矮的圍墻看見村里幾個官兵騎著高頭大馬，披著紅綢，
一路敲鑼打鼓往我們家來。婆婆嘴都笑歪了，手里的雞毛撣子都扔在地上了，連連拍著大腿，
“我的兒啊，我們陸家終于飛黃騰達啦！”陸云蘭興奮得滿臉通紅，轉頭對著我喊道，
“徐瑩瑩，你傻站著干嘛？還不快去準備喜錢？”我看著她們，鼻尖一酸，
心卻猛地熱了起來。云楓考中狀元了，他終于要回來接我進京了！
我心頭涌上一股幾乎快要溢出來的欣喜，那一刻我覺得我這些年吃的苦都不算什么了。
那天晚上，我起夜去井邊打水。經過主屋后，隱約聽見婆婆在和陸云蘭說話。
“你哥哥來信了，進京的時候不讓我們帶著徐瑩瑩，正好，
這個賤蹄子去了京城也上不了臺面，不是云楓說，我也不會帶上她。
”我的心瞬間像被一盆冷水潑了下來，從頭涼到了腳。“娘，哥哥說得輕巧，
可總不能就咱娘倆進京吧？”陸云蘭繼續不屑地說道，“娘，帶上她吧，
這一路上跋山涉水的，總得有人侍候我們，給我們洗衣做飯啊，我可做不來這些事。
”婆婆輕哼一聲，“你說得也是，你哥哥現在已經是狀元了，還能怕她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那就先帶著，以后再處置，還是我女兒想得周到。”“你這鬼丫頭，
以后讓你哥哥在京城給你找門親事，什么侯門，將軍，大官什么的，那咱們家，
才是真的發達了呦！”我張著嘴，想呼吸，卻覺得空氣都是冰冷的。我愣在原地，
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了。可我還是不信。我告訴自己，這只是婆婆和小姑的主意罷了，
云楓怎么可能不要我呢？我十五歲嫁進來，到現在已經是第六年了，
我六年如一日含辛茹苦地供他讀書，從未休息過一時半刻，我吃了那么多苦頭，
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不是那樣的人，他說過要帶我進京的。他怎么舍得呢？他是愛我的。
是的，必定是婆婆想甩下我，如果云楓在京城見不到我，肯定該著急了。從那天起，
我就更加賣力地干活，一定要攢夠這一路的盤纏。我還想多攢點錢，
給自己準備一身像樣點的衣裳，進京別太寒磣，丟了云楓的臉。王嬸子看我這副模樣，
忍不住搖頭。“徐丫頭啊，你可真是苦命。唉，這么好的媳婦，哪個人家燒了高香才娶得著？
可惜你婆婆是個睜眼瞎，鼻孔朝天。”我還沒開口，就聽見婆婆就在屋里罵，“王寡婦，
你是死了男人沒處撒野了？老娘現在可是狀元的娘！你再多說一句，我撕爛你的嘴！
”緊接著，她沖出來沖著我的腦袋就扇了一巴掌。“你這賤骨頭，不好好干活，
在這閑扯什么舌頭！”王嬸子一看這架勢，趕緊快步離開了。5.又過了整整一個多月，
我們終于到了京城。這一路上的顛簸，我幾乎沒睡過幾個安穩覺。陸云蘭脾氣大，
一天三頓飯必須變著花樣地吃，吃完還要我替她揉腳、縫衣、洗臟衣裳。婆婆嫌馬車悶，
說要清靜，我便得半夜下車去生火煮茶。沿路風沙撲面，車里擠得我連直腰的地方都沒有，
我的臉上曬得脫了皮，手上起了泡，可我卻從沒抱怨過一句。因為我心里實在太高興了。
越接近京城，我越控制不住地激動。我就要見到他了。我的夫君，
我這些年苦苦支撐、日日盼望的那個人。只要能見到他，只要他還站在那里笑著看我，
那我受的這些委屈都不算什么了。天剛破曉，馬車緩緩在一座朱紅色的大門前停下。
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那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門前兩排高大的銅獅子閃著寒光，
門上“太師府”的牌匾在朝陽下格外醒目。陸云蘭驚呼一聲，“這……這是？
”婆婆一屁股從車上跳了下去，“我的天吶，這這這！云楓他真是飛黃騰達了喲！
”我拎著包袱剛下馬車，就看見那扇厚重的朱門打開了。
陸云楓穿著一身墨青色的官袍走了出來。他還是那么清瘦，神情溫潤，只是比我印象中的他，
更挺拔了些，更貴氣了些。我的鼻頭發酸，我好想他，我正想朝他走過去，
他卻像被什么驚著似的，臉色一下就變了。他的目光掃過我身上那一身粗布麻衣，
定格在我破舊的鞋頭，眼神里掠過一絲明顯的慌亂。下一刻，他的目光轉向了婆婆，
滿臉的不可置信。我怔住了，腳下像被釘住了一樣。陸云蘭在一旁裝傻，“哥，你怎么了？
”這時，他身旁走出了一個衣著華貴的姑娘。那姑娘眼眸明亮，唇紅齒白，光站在那里，
就讓人移不開眼。陸云楓朝那姑娘微笑著，語氣溫和得像春風拂面，這樣的笑容，
他從來沒有對我笑過，我的心跳開始變得慌亂。“婉卿，這是我家幾個親人，我跟你說過的，
是我娘和我妹妹陸云蘭，這個……”他指著我時，明顯頓了頓，然后笑著說，
“是寄住在我們家多年的遠房表妹徐瑩瑩。”表妹？我瞬間懵了。我想上前說話，
嘴巴卻像被凍住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瑩瑩姑娘好”那位姑娘熱情地和我打了招呼，
緊接著，陸云楓轉過頭對我說道，眼神中滿滿的警告，“這是孫太師的嫡長女孫婉卿小姐。
太師看重我，特意請我暫住太師府，連家眷也一并接來照顧。”婆婆一聽，
整個人都樂開了花，“哎喲哎喲！我們陸家真是祖墳冒青煙了！能住進太師府！
這可是仙境啊！孫小姐真是貴氣呦，老婆子我在這謝過了！”陸云蘭也兩眼發亮，
她們說得興奮，我卻像是被丟進了冰窖。我拎著那口早已破損的包袱，站在朱門之下，
陽光照在我身上，我卻冷得發抖，包袱里面還有我這一路上給他納的鞋墊。他不認我了。
他怕我丟了他的臉。他說我是遠房表妹。我的喉嚨像塞了一塊石頭，連呼吸都艱難。
可我還是低下了頭，跟在他們身后，踏進了這座金碧輝煌的深宅大院。
云楓一定有他的難言之隱吧？6.“這幾間廂房最安靜，適合你們歇息，伯母，
你們一路上舟車勞頓，辛苦了。”孫婉卿親自照料我們，婆婆樂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地夸她。
等到其他人都走光時，她像是隨意地問起我，“瑩瑩姑娘，你成親了嗎？”我頓時一懵，
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我……”“是我唐突了，不該這么問一個女子，
只是你看著年歲也不小了，我有些好奇罷了。”“孫小姐，謝謝你的關心。”“不用客氣，
只不過最近陸郎住在府里，每日給我講解些史書典籍，父親總想讓我們成親，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而已。”說罷，孫婉卿側過頭給了我一個燦爛的笑容。“是我打擾了，
瑩瑩姑娘早點兒歇息吧。”她快步離開了，在我沒有想好該說什么之前。夜晚，
有人叩響了我的門，我打開門，是陸云楓。他手里拿著一封信，語氣十分冰冷。“徐瑩瑩。
”“你收下這個吧。”我愣了一瞬，接了過來。展開紙頁的那一刻，
我的心口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休書。字跡俊秀有力，落款處是“陸云楓”。
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下去——“徐氏無子，無容，無教，忤逆尊長，犯七出之條，
成婚多年無所出，不可為妻。”我的眼前一陣陣發黑，腳步虛浮，沒有勇氣再讀下去，
“我沒有不孝，也沒有頂撞娘……”我聲音發顫。“至于‘無子’……”我忽然哽住了，
聲音啞得快聽不清，“是因為這些年……我每日勞作，
身子一直不好……月事來了都腹痛不止，我……”我抬頭看著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云楓，我不是不能生……我一直都想為你生個孩子的，我只是太累了，
你知道的……”他冷笑了一聲，像聽到了什么笑話。“別裝可憐了，徐瑩瑩，
你當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你不過是仗著成親多年就覺得我欠你的罷了。
你以為憑你那副粗鄙的相貌，也配當我陸云楓的妻子？”“你憑什么？
還是憑你無父無母毫無家世的背景？”我瞪大了眼，幾乎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我咬著牙，假裝堅強。“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從十五歲嫁進陸家，
這些年都是我陪著你……”“夠了。”他神色不耐，仿佛多看我一眼都覺得臟，
“你要是識趣，就趕緊自己滾，別等著太師府的下人來請你滾，那樣更難看。”我手指發抖，
死死地捏著那紙，“你能不能告訴我一句真話——你……你可曾，真的愛過我？
”他像是聽到了什么臟東西似的，蹙眉冷冷地吐出一句，“從來沒有。”這句話像一把鈍刀，
從我心口剜過去，一寸寸剝皮割肉。我不可置信的搖頭，連連后退，他話音剛落，
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輕柔的腳步聲。“陸郎，你別生氣。”是孫婉卿，“瑩瑩姑娘，啊不對，
還是叫你‘徐氏’吧，這樣合規些。”她繼續溫柔地笑著，聲音卻越來越尖銳，
“你是個聰明人，不該拖著他不放。”“放手，對他是成全。對你，是體面。”她走近兩步，
像是好心規勸一般，“徐氏，不要做那么自私的人。”“陸郎如今高中狀元，前途無量，
將來的仕途前程，哪一步不要身份、家世？”“而你呢？出身鄉野，無才無貌，無父無母，
你站在他身邊，他還要為你遮掩多少？你又能幫到他多少？”“一個真正懂得感恩的女子，
早就該自己離開了。”“你們，你們！！......”我沙啞著聲音，早已淚流滿面。
她卻看也不看我，轉身挽住了陸云楓的手臂，巧笑嫣然，“陸郎，時候不早了，
我們去休息吧。”陸云楓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我。8.我回了屋子里，沒有點燈。
夜風穿窗而入，像刀子似的刮在我的臉上。桌上還放著那封寫著“七出之條”的休書，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它，喉嚨里仿佛卡著一團火，燒得我發不出聲。
我終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捂著嘴失聲痛哭。我哭到渾身發抖，
喉嚨里發出像獸一樣低啞的哀鳴。我的眼前漸漸模糊，心口悶得喘不過氣來，我跌坐在地上，
意識開始渙散。不知過了多久，天地仿佛都沉入了水底，一片死寂。忽然間，
耳邊響起一聲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小九。”我猛地睜開眼，眼淚尚未干，胸口劇烈起伏著。
我怔怔地看著他，眼淚又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小九，你還要留在凡間嗎？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無奈。就在這一瞬，我的記憶像海嘯一樣轟然涌回腦中。
站在我的面前的，是司法天神，也是我的二郎表哥。南天門的玉階，瑤池的晨風，
眾仙的寵溺……還有我，我是九天之上，玉帝和王母的九公主。是天庭最美的仙子，
卻因私自下凡觸犯天條，被貶下凡間。我的眼淚洶涌而下，跪伏在了他的面前，泣不成聲，
“我……再也不下凡了……再也不動凡心了”他的眉目動了動，輕輕嘆息著。
“娘娘命我來接你回家。”我的淚水更控制不住了，母后，母后沒有放棄我。我抬起頭，
語氣雖顫抖著，卻無比的堅定，“我……可以回去，但請表哥再給我一點時間。”“有些賬，
我要親自算清楚。”他凝視了我良久，終是點頭。“好，你若有需，喚我即可。
”“不過一點，注意天規。”話音落下，他抬手輕點我的眉心，一縷金光倏然沒入我的體內。
剎那間，我渾身一震。塵封的法力如潮水般覺醒，靈脈回溯、仙骨重塑，天地靈氣繞我而旋，
我發梢飛揚、裙擺生光。我站起身，指間輕轉，身上的粗布麻衣化作鳳紋流霞裙，
三千青絲盤起，金冠九珠、鎏云垂肩。我望向窗外，眼神中透著寒光，太師府，呵。陸云楓，
我記下了。這一刻，我才知道不聽母后的話，錯得有多離譜。我拾起那封休書，指尖一抖，
瞬間化作了灰燼。我提步，緩緩走出房門。沒人看見我離開。但整個府中的燈火，
在我飛出院門的那一刻，忽地齊齊熄滅一瞬，又重亮如晝。我沒回頭。我不再是徐瑩瑩了，
我是天庭九公主，我是父皇母后，是姐姐們最寵愛的小九。9.殺死一個人最好的方式，
從來不是取他性命。而是毀掉他最珍視的東西，親手把他捧在高臺上的愿景，一點一點踩碎。
天條規定，神仙不可隨意屠戮凡人，不可干預人間因果。但——若是世人跪拜求神，神，
自然可以應愿。我換了一身打扮，在皇榜前揭下了那張黃紙。“皇太后病入膏肓，懸賞天下，
能治愈者，重賞百金，封為侯爵。”我勾了勾唇角，將皇榜收入袖中，緩步走進皇宮，
直入金鑾殿。太后已昏迷數日，脈息微弱，太醫院和無數名醫均束手無策。朝堂之上，
人聲嘈雜，皇帝滿面焦慮地坐在龍椅之上，正欲傳令再請道門名士。我緩步而入，紅衣曳地，
面紗微揚。“在下愿一試。”眾人驚呼，“大膽！何人如此放肆？！”“咱家看你這女子，
倒是大言不慚，將她拖出去——”“慢著！”皇帝一擺手，瞇起眼看著我，“你是誰？
”我行禮不拜，淡聲開口，“揭皇榜，能救太后的人。”他一怔，欲言又止，
只得讓我進入太后的寢殿。我踏入殿內，凝指成訣，一縷金光從我指尖劃出，
沒入太后的周身。剎那間，仙氣流轉，殿中金蓮隱現，一陣紅光繞身而轉。
太后的臉色從灰敗轉為紅潤，昏迷的雙眼緩緩睜開。“皇……皇帝？”“母后！！
”皇帝震驚得站起，連忙撲上前去扶住太后，整個大殿瞬間寂靜得落針可聞。
“你……”他回頭望向我，眼神驚駭，“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勾唇，未答，只垂眸轉身。
皇帝卻追出兩步，神色狂熱，“姑娘天人之姿，妙手回春，實乃天降祥瑞——！
”“若姑娘不棄，朕愿封你為后，與你共掌這盛世江山。”殿中眾臣嘩然，一時嘩聲四起。
我冷笑一聲。“封我為后？”話音未落，我抬手一指，金芒炸裂，瞬間將整座大殿掀翻半邊，
琉璃飛散，朱梁坍塌。眾臣跪地驚呼，皇帝嚇得跌坐在地，抱頭哀求，“神女勿怪，
神女恕罪——！！”我站于飛灰落盡的瓦礫之上，目光冷靜，聲音如雷貫耳，
“我乃九玄神女，你仁孝動天，我受命下凡，庇佑你等，為你救母。”“你若安分，
我可庇佑你朝風調雨順。”皇帝伏地顫聲道，“是是是！神女在上，愿請神女庇佑我大曜朝，
我必定為神女修建廟宇，舉國世代供奉！”我點頭，不喜不怒，“準。”自此，
一道圣旨傳遍了天下供奉九玄神女為護國神明，凡有對神女不敬者，斬立決。從這天起，
大曜朝傳遍了我的事跡，京城的神女廟也開始修建，那皇帝日日禱告求我現身，
我卻躲了起來，并未再出現。10.神女廟落成的那日，我親自前往，想看看百姓香火如何，
也想，替這人間再做點事。我靜靜地看著一位位信眾跪拜，口中念念有詞。他們跪得真誠，
大多許愿平安、富貴、子嗣，我聽得心生安然。直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臺階下。
陳秀花，陸云蘭。她們也來了。我一眼認出她們那惺惺作態的樣子。“蘭蘭，快跪下，
拜得虔誠些。”陳秀花壓低聲音，“求神女保佑你順利嫁進太師府，當上那孫硯辭的正妻，
那才是我們陸家的光宗耀祖的時候。”陸云蘭面上泛紅，“娘，你說這孫硯辭會不會看上我？
人家可是太師府的嫡長子。”“咱求神女幫忙不就行了？”陳秀花從懷里掏出個小瓷瓶，
“等到了宴會上，把這藥下在他的茶水里……哼，到時候既然上了床，那孫硯辭還能不要你？
”我心中冷笑。這對母女，倒真是一如既往的無恥。我拂袖一動，
一縷仙力悄無聲息地纏上香灰，輕輕一引——那香灰翻飛，撲進陸云蘭的臉上，
燙得她“啊”的一聲驚叫，她的臉頰一處瞬間紅腫，手里的香也摔在了地上。
陳秀花還想扶她，一旁的香客立刻皺眉，“你們這是在廟里做什么呢！不敬神明，
還想求愿靈驗？”“快快快滾出去，別耽誤了我為我媳婦祈福！
”在場的香客們把她倆趕了出來。“呸！什么神女！我看就是個欺世盜名的賤蹄子！
要是蘭蘭不能嫁入太師府當正妻！看我怎么砸了你這破廟！”陳秀花恨恨地罵道。呵。
幾日之后，陸云蘭“如愿”進了孫家，卻不是正妻，而是妾室。孫家怒極，
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主廳里，孫太師更是怒氣沖天。“陸云楓，你是不是頭顱里進水了？！
”“你妹妹算什么東西？也敢肖想我孫家的嫡長子？！”陸云楓站在一旁，臉漲得通紅，
低聲解釋道，“太師息怒，是我沒有管束好妹妹，是我家人一時沖動。”“沖動？！
”孫太師猛地一拍桌，“她拿那樣的藥下進硯辭的茶里，這叫沖動？這叫不要臉！不知廉恥！
”“你當我孫家沒人？還要靠你們陸家的鄉巴佬倒貼女人？！”“陸云楓，
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你別以為老夫不知道你在鄉下有妻，做了第二個陳世美，
要不是婉卿看中你，你也有幾分才華，你能進我太師府的大門？”陸云楓漲紅了臉，
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腰身已經低到了塵埃里，整個人氣得發抖。孫太師眼睛一瞇，
近日來陸云楓在政務上還是有所建樹的，如果他再不識好歹，他不介意換個人。
“你趕緊帶著你的人離開太師府，不然，你妹妹就是連進我孫家做妾的資格也沒有了！
”陸云楓灰溜溜地帶著陳秀花和陸云蘭搬走了，他知道，孫太師這還是給他留有余地的，
不過能不能娶孫婉卿，他還不確定。孫府答應七日后納陸云蘭為妾，還送來了一支銀簪，
陸云楓心里的大石頭才落了地。11.朝廷倒是給他發了宅子，只不過只是一個二進，
比起太師府可差遠了，一進門陳秀花和陸云蘭就開始抱怨，聽得陸云楓的怒火翻涌而起。
看到還在不停埋怨他的陳秀花和陸云蘭，他終于忍不住爆發了。“你們兩個，是不是瘋了？！
”“你們到底知不知道你們做了什么？！”陳秀花不以為然地說道，“怎么了？
明明就是他們孫家不識好歹，只讓蘭蘭做妾，你可是朝廷欽點的狀元，他們居然敢這么對你，
老娘還沒找他們算賬呢，你倒是先挑起你親娘的毛病來了？”“為娘到底哪里做錯了，
你看看你，不還是太師的女婿？等蘭蘭以后有了一兒半女，扶正不也是輕輕松松？
”“我們陸家把控住他們孫家，不是挺好的嗎？你這個當哥哥的不關心妹妹，
還在這指責起我們來了。”“閉嘴！”陸云楓目眥欲裂，氣得眼睛都紅了。
“你知道你們這一出鬧劇把什么搞砸了嗎？！”“孫婉卿現在連我都不想見了，
我求了三天三夜，她都不回我一句話！”“你讓人家怎么想？夫君的妹妹跑來給她弟弟做妾？
！”“這臉，太師府丟得起嗎？！我還有機會娶她嗎？”陸云蘭在一旁也不樂意了，噘嘴道，
“哥，你干嘛吼我？你也和那個孫婉卿生米煮成熟飯得了，等她有了你的孩子，
她還能不嫁給你？”“你閉嘴！”“你看看你一個女子，滿嘴的男盜女娼，
女則女訓都讀到哪里去了？還有沒有禮義廉恥？”陸云楓指著她，手指在發抖，“你現在，
不僅毀了我和婉卿的婚事，還讓太師對我們陸家寒了心。
”“你們——你們把我這輩子都給毀了！”陸云蘭絲毫不慣著他，站起來沖他罵道，“哥，
你還好意思說我？你把徐瑩瑩當驢一樣的使喚了六年，到頭來還不是把她給休了，
要說禮義廉恥，你才是最沒資格說的人！”“現在徐瑩瑩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你有罵我的這點功夫，早就讓孫婉卿懷上了！”說罷，她大步走進了屋內，
一個眼神都沒留給陸云楓。“你！”陸云楓氣極，險些暈倒在地。事后，他細細思量，
陸云蘭說的方法也并不無可。而且，這女子不都愛聽甜言蜜語？
徐瑩瑩不就是因為自己的幾句話，幾個承諾，心甘情愿地為陸家奉獻。想到這里，
他又輕蔑地笑了。12.陸云楓也去了神女廟。他跪得很虔誠，
心里求的卻只有兩件事：——官運亨通，——順利迎娶孫婉卿。可不知怎的，
自從那天求過神之后，他就夜夜做噩夢。每一個夢里，都有一個女人緩緩從血泊中爬出來，
眼中死氣沉沉，穿著破舊的嫁衣，一步步走向他。她身上爬滿了泥濘與血跡，臉色慘白，
血淚從七竅流出。她不說話，只直勾勾地盯著他，眼里全是恨意。她的嘴角動了動，
最后一句話總是，“陸云楓，還我命來！”他驚醒了無數次，每次都是渾身冷汗，
時間久了他眼下的烏青藏都藏不住，臉色青黃不接，印堂發黑，整個人仿佛被抽了魂似的。
不到幾日，他就憔悴得像換了個人。他實在撐不住了，偷偷去找了城里有些名氣的道士。
道士只看了他一眼，臉色就變了“你，你這命格，大災之相啊！！”“你頭頂陰煞糾纏，
腳下血債纏身，三魂不穩、五魄浮動，怕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還沒等他再問，
那個道士嚇得拔腿就跑，一路狂奔出廟門，連鞋履都沒顧上穿。陸云楓驚懼萬分，
趕回家和陳秀花一說，陳秀花臉色也變了。“我……我也夢到過一個女人，她披頭散發，
一直喊著‘還我命來’……是不是那個賤人徐瑩瑩？！”“她，她自己不知道死在哪里去了，
還來糾纏我們做什么？”“還有蘭蘭，自從在廟里許了愿，就只做了妾室，
這孩子到現在還吃不下睡不好，是不是這神女根本不是正神？！”兩人一拍即合，
認定是神女廟“作祟”。那晚月黑風高，母子倆點了燈籠、拿了鋤頭和火油，偷偷摸進廟中。
“我們今天就把這個害人的破廟燒了，看她還怎么興風作浪！”我見勢剛要出手，
卻忽然察覺空氣中水汽驟漲，一道清澈如水的靈力橫掃而來。下一秒，只見廟門轟然大開，
一道金光如水流般傾瀉而出。“砸神女廟？你們是活膩了嗎？
”一道身影從金光中緩緩浮現在半空，他手執碧玉龍紋扇，眉目俊朗，白衣如雪，
帶著不容侵犯的威壓。我一眼就認出了他，那是我天上地下，最好的玩伴。南海七太子，
敖瑾。下凡“多年”未見，我甚是想念。那兩人便像被釘在原地似的動彈不得，
臉色慘白如紙。“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褻瀆神靈？！”他話音剛落，
翻手一道青光落下，那兩人“啊——”的一聲慘叫，像是被潑了一身冷水，跪倒在地，
渾身顫抖如篩糠。“救命啊！！！”緊接著，陸云楓和陳秀花四肢并用，
屁滾尿流地滾出了神女廟。13.我現了身，從神像后悄悄走了出來。我張了張嘴，
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和他已經二十幾年沒見了。他站在我面前，
先是一怔，隨即嘴角揚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喲，我還以為你藏哪兒去了，
原來是躲在凡間當神女啊。”我沒笑。我的眼睛紅了，鼻尖也酸了。他眸光一動，收了笑意，
走近半步。“你……怎么瘦了這么多？”我低下頭，聲音有些發顫，“你才發現啊。
”他怔了怔，忽然將我整個人攬進懷里。我身體一震，本想掙開，
卻在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龍涎香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了，手指死死抓住他腰間的衣襟。
我沒哭出聲，只是眼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他低聲在我耳邊說道，“小九，我找你找了好久。
”他聲音輕輕的，卻像被堵住了許久，帶著一股從心口翻涌上來的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