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心。”曲懷霽用尺子輕敲她手背。
樓下突然傳來沈寒青的慘叫：“這破自動販賣機又吞我硬幣！”
宋淺淺輕笑一聲，便利店外開始飄雨。
江望舒轉著筆忽然說：“要是我數學考過平均分……”
“就怎樣？”
“你當我男朋友？”她指尖戳了戳曲懷霽。
曲懷霽愣了兩秒，合上筆記本：“先背完誘導公式。”
他起身袖口擦過她手背，帶起細小電流。
江望舒用很小聲的，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其實我很久沒有現在這么開心了。”
自從爸爸去世以后，所有事情就像失控了一樣朝壞的方向發展。
有一種明知道所有結局卻無法改變的預感。
暴雨突至的夜晚，自動門感應器壞了。
眾人擠在貨架間等維修，宋淺淺和沈寒青在玩“五年高考真心話”，張揚用薯片袋折千紙鶴。
“舒姐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沈寒青晃著手電筒。
江望舒剛要開口，頭頂突然罩下校服外套。曲懷霽背對著她站在通風口，聲音混著雨聲：“穿好。”
布料殘留的體溫裹住她潮濕的肩頭，心跳聲在狹小空間里格外清晰。
她聽見自己說：“大冒險。”
“給微信置頂發‘我想見你’！”張揚起哄。
江望舒驟然捏緊手指。
置頂聯系人“。”的消息還停留在前幾天解答數學題上。
消息發出的瞬間，曲懷霽口袋震響。
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中，他轉身看向縮在校服里的女孩，淋濕的額發垂在眼前：“現在見到了。”
貨架后的應急燈亮起，照見江望舒緋紅的耳尖和曲懷霽欲抬又止的手。
維修工的到來打破凝滯，卻帶不走空氣里發酵的曖昧。
*
期末考試當天，江望舒握著準考證走進考場，發現曲懷霽就坐在自己斜前方。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藍白校服，后頸的發茬整齊得像用尺子量過。
這次考試是打亂順序排的，曲懷霽和江望舒都在二考場，純屬是運氣好。
“考生開始答題。”
試卷發下來時，江望舒掃過數學卷的導數題，嘴角微微上揚。
這道題的題型，曲懷霽昨晚剛講過。她拿起筆，筆尖懸在紙上，忽然聽見后排的張揚在草稿紙上畫烏龜的沙沙聲。
“張揚，”她壓低聲音，“再畫，我就天天在你旁邊放英語聽力。”
“別啊舒姐！”張揚慌忙用橡皮擦掉墨跡，“我這不是緊張嘛！”
考場外，秋雨漸止。江望舒答完最后一道題，抬頭看見曲懷霽已經放下筆。
男生淡淡的往這邊看了眼，江望舒接收到訊息后馬上拋了個媚眼過去。
她抬頭看他，發現他耳尖泛紅，卻目不轉睛地盯著黑板上方的時鐘。
收卷鈴響起時，張揚湊過來，看著他耳尖的紅痣起哄：“曲哥，你耳朵怎么紅了？是不是發燒了？”
“滾。”曲懷霽起身，書包帶勾住江望舒的鉛筆盒。
樓梯口傳來沈寒青的怪叫，宋淺淺抱著錯題本追過來：“舒姐！狗哥說你要是及格了就請全班喝奶茶！”
*
三天后的班會課，杜斌抱著成績單走進教室，保溫杯在講臺上敲出“咚咚”的節奏。
“這次考試，有人進步顯著，”他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江望舒，“江望舒，數學87分，班級排名上升15名。”
江望舒的分數被專門投影在屏幕上，六科成績以及年級排名都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語文92，數學87，英語103，文綜189，總分471，班級排名26。
全班爆發出驚呼，沈寒青拍桌喊：“舒姐牛逼！”
張揚則掏出手機錄像：“家人們！舒姐從學渣到黑馬只用了兩周！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
“再拍你手機就保不住了。”
“舒姐饒命！我錯了！”
江望舒看著成績單上的數字，有些愣神。
這真是她能考出來的分數？
下課后，宋淺淺塞給她一顆水果糖：“早就說你可以的！今晚慶祝一下？去吃火鍋？”
江望舒接過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好啊，”江望舒剝糖紙的手頓了頓，“叫上談崢嶸吧，上次他幫我找衣服，還沒謝他。”
沈寒青立刻掏出手機建群：“組個局！我們‘單身f4’要新增兩名大將了！”
江望舒好笑的拍了下沈寒青腦袋。
談崢嶸和曲懷霽現在都被拉進了“單身自然保護區”的四人小群。
夕陽的余暉透過教室窗戶，將江望舒的影子拉得老長。她看著朋友們七嘴八舌討論吃辣還是吃麻，忽然覺得胸口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生長。
那是被壓抑已久的、對未來的期待。
曲懷霽收拾書包時，江望舒來到三班門口，故意倚在門框上：“曲老師，今晚要不要一起慶祝？”
他挑眉：“慶祝什么？”
“慶祝我終于不是吊車尾了。”她晃了晃成績單，“或者……慶祝某人的輔導成果？”
走廊里傳來張揚的催促聲，曲懷霽看著江望舒眼底的笑意，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好。”他輕聲說，“但我要加班到七點，你們先去。”
“行啊，”江望舒轉身，“不過要是遲到，你就請我們喝奶茶。”
曲懷霽看著她蹦跳著跑向朋友的背影，忽然想起之前她在便利店說的話：“其實我很久沒這么開心過了。”
傍晚六點，火鍋店的霓虹燈管在雨幕中明明滅滅。
江望舒推開玻璃門，熱氣混著牛油香撲面而來，沈寒青的大嗓門立刻炸過來：“舒姐！這兒！”
她穿過蒸騰的霧氣，看見宋淺淺正跟談崢嶸搶最后一份蝦滑，張揚舉著菜單沖她招手：“鍋底要微辣還是中辣？曲哥說你胃不好，建議……”
“中辣。”江望舒把書包甩在椅背上，“他要是敢啰嗦，就讓他喝鴛鴦鍋湯底。”
談崢嶸笑得直接捂住肚子：“狠啊舒姐，曲哥要是聽見這話，明天肯定給你加三張導數卷子。”
“加就加，”江望舒挑眉，“反正我現在看見洛必達法則都能背出公式了。”
多虧曲懷霽的補習成果。
不不不，也多虧她腦子聰明。
宋淺淺忽然指著門口：“曲哥來了！”
眾人齊刷刷轉頭，看見曲懷霽站在門口，頭發被雨淋濕，校服外套搭在臂彎里，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
他掃過桌上堆成小山的食材，目光落在江望舒泛紅的臉頰上，腳步頓了頓。
“遲到了啊曲老師，”江望舒晃了晃空奶茶杯，“按規矩該怎么罰？”
曲懷霽在她對面坐下，從口袋里摸出張便利店收銀條：“路上買了奶茶，葡萄味的。”
沈寒青立刻起哄：“哇，這算不算心有靈犀？舒姐今天剛說想喝——”
話沒說完就被張揚捂住嘴：“吃你的毛肚！”
火鍋沸騰的氣泡聲里，江望舒咬著吸管看曲懷霽涮羊肉。
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夾菜的動作卻格外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曲哥，”談崢嶸突然開口，“你以前是不是跟女生出來吃過火鍋？”
“沒有。”曲懷霽擦了擦手，“這是第一次。”
江望舒抬眼，看見他耳尖又紅了。
她忽然想起上次運動會受傷之后，他也是這樣紅著耳朵幫她包扎傷口，心臟猛地跳了兩下。
“舒姐，吃黃喉！”宋淺淺往她碗里夾菜，“補補腦子！”
“得了吧，”江望舒咬了口黃喉，“我腦子要是能補，你早該拿奧賽金牌了。”
沈寒青：“不能妄自菲薄啊舒姐！在我們心里你最聰明！”
江望舒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沈寒青。
張揚突然指著江望舒的額頭：“舒姐！你額頭長痘了！”
“要你管。”江望舒拍開他的手，卻被曲懷霽遞來的冰可樂擋住視線。
“上火了就別吃太辣。”他輕聲說。
“知道了，曲老師。”
江望舒故意拖長聲音：“不過——”
她夾起一塊辣牛肉晃了晃：“我偏要吃。”
曲懷霽無奈搖頭，在她咬下牛肉的瞬間，把自己碗里的清水蘸碟推過去：“用這個。”
談崢嶸差點把可樂噴出來：“哥，你這是養女兒呢？”
餐桌上空氣瞬間凝固了。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看著兩人。
“談崢嶸，”曲懷霽挑眉，“明天早上我會來找你背單詞。”
“別啊！”談崢嶸發出一陣哀嚎。
九點散場時，暴雨又傾盆而下。
眾人擠在火鍋店門口等車，宋淺淺和沈寒青爭著要送江望舒，被她擺擺手拒絕：“我家不順路，你們先走吧。”
曲懷霽看著她攥緊書包帶的手，忽然開口：“我送你。”
江望舒挑眉：“不是不順路嗎？”
“現在順路。”他撐開傘，傘骨傾向她這邊，“走了。”
兩人踩著積水走在空蕩的街道上，傘面被雨水敲得咚咚響。
江望舒看著曲懷霽半邊身子被淋濕，忽然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往我這邊靠點，曲懷霽。”
他耳尖發燙，卻故意把傘又往她那邊傾了傾：“夠近了。”
路過便利店時，江望舒忽然停住腳步。
櫥窗里的招財貓晃著爪子，玻璃上倒映著兩人挨得很近的影子。
她轉頭，看見曲懷霽睫毛上沾著雨滴，很想伸手幫他拂掉。
“曲懷霽，”她輕聲說，“謝謝你。”
他看著她眼底晃動的燈光，喉結動了動：“謝什么？”
“謝你讓我知道，”她頓了頓，“我也可以變好。”
雨聲變大，曲懷霽低頭看著她，傘骨在掌心壓出紅痕。
他想說“你一直都很好”，卻在開口前聽見她輕笑一聲，轉身走進雨里。
“騙你的！”她在雨中回頭，馬尾甩出水珠，“其實是謝你請喝奶茶！”
曲懷霽看著她奔跑的背影，忽然笑出聲。
他快步追上，將傘重新撐在她頭頂，卻故意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江望舒，你明明知道我想聽什么。”
她腳步頓住，心跳聲蓋過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