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修煉手冊單大寶對著銅鏡練習第三十八遍慈悲微笑,
嘴角的弧度必須精準——既不能太諂媚,顯得市儈;也不能太僵硬,顯得虛偽。
他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按住眼角,確保魚尾紋的褶皺里藏著恰到好處的"慈祥"。
"南無阿彌陀佛——"他拖長音調,聲音像被香油浸潤過的棉線,又軟又滑。"單善人!
您家秧苗招蟲了!"鄰居王二趴在土墻上喊,嗓門大得能震落屋檐上的麻雀。
單大寶手中佛珠一頓,
眼角余光瞥向供桌上的《功德簿》——那本用金粉描邊、朱砂批注的冊子,
記錄著他每一樁"善行"。他深吸一口氣,臉上瞬間切換成痛心疾首的表情:"罪過罪過,
待老朽去超度它們。"他拎著石灰桶,邁著方步走向稻田,活像個趕赴法場的高僧。
路過村口時,幾個孩童正在泥坑里打滾,見他經過,立刻齊聲喊:"單大善人好!
"單大寶慈愛地點頭,從袖口摸出幾顆糖——糖紙是去年的,糖心早被螞蟻蛀空了。
孩子們歡天喜地接過,他則滿意地捋須微笑:"善哉善哉。"到了田邊,
他先對著秧苗作揖三拜,然后開始跳一種古怪的舞蹈——像只被燙傷的鶴,又像喝醉的蛤蟆。
他一邊撒石灰,一邊高唱:"會走的走!會飛的飛!明日我要打河灰!
"蟲子們自然聽不懂人話,但單大寶不在乎。
他這套"河灰預警系統"的精妙之處在于——提前通知,這樣即便蟲子死了,
那也是它們"不聽勸告",與他無關。"佛祖在上,弟子已仁至義盡。"他對著天空拱手,
仿佛云端真有神仙在記賬。撒完石灰,他蹲下身,從田埂邊摸出一塊早就藏好的木牌,
插在田中央,上書:"此田乃單善人福田,蟲蟻勿近,違者自誤。"回程路上,
他"恰好"遇見村里的李寡婦挑水。單大寶立刻搶上前:"哎喲,這水桶多重啊,
讓老朽幫你!"李寡婦還沒來得及推辭,單大寶已經一把奪過扁擔——然后"哎喲"一聲,
假裝閃了腰。"單善人,您沒事吧?"李寡婦慌了。"無妨無妨,老朽雖年邁,但助人為樂,
義不容辭!"他扶著腰,一瘸一拐地走,確保全村人都看見他的"善舉"。回到家,
他立刻掏出《功德簿》,蘸墨揮毫:今日功德超度稻田蟲害,救秧苗于水火。施舍孩童糖果,
廣結善緣。助李寡婦挑水,不惜傷及自身。寫完,他滿意地合上冊子,
又對著佛像拜了三拜:"佛祖明鑒,弟子今日又積三善。"佛龕里的菩薩像依舊微笑,
只是燭光搖曳間,那笑容似乎變得有些僵硬。單大寶沒注意。
他正忙著盤算——明天該去誰家"行善"呢?二:天界實習生云端傳來"咔嚓"一聲脆響,
渡仙童子咬碎了第三顆蟠桃,果核"啪嗒"掉在白玉案幾上。"這屆凡人演技太差。
"他撇撇嘴,把仙侍剛遞上來的《人間善行考核表》隨手一丟,紙張飄飄蕩蕩,
最終落在一位正在打瞌睡的值日星官臉上。仙侍慌忙捧起窺凡鏡:"上仙息怒,
您看這個撒石灰的……"鏡中,單大寶正對著空氣作揖,嘴里念念有詞:"蟲兄蟲弟,
速速離去,莫要耽誤老朽的功德……"渡仙童子瞇起眼,手指在鏡面上一劃,
畫面立刻切換到單大寶的稻田邊——只見螞蟻搬家隊伍突然集體拐彎,繞開了某塊區域。
童子放大畫面一看,原來單大寶早就在蟻穴入口抹了蜂蜜,螞蟻們正忙著搬運糖漿,
哪有空去禍害他的秧苗?"妙啊!"童子拍案叫絕,"既賺了放生功德,又防了蟻患,
一舉兩得!"值日星官揉著惺忪睡眼湊過來:"上仙,這算不算作弊?"童子冷笑:"作弊?
這叫‘智慧行善’!本仙在天庭當差三百年,頭一回見凡人把‘偽善’玩得這么清新脫俗。
"他翻出單大寶的檔案,
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此人的"豐功偉績":某年某月某日?:單大寶"救"下一只落水雞,
實則那雞是他自己扔下去的。某年某月某日?:單大寶"施舍"乞丐半碗粥,
粥里兌了三倍的水。某年某月某日?:單大寶"勸架"鄰里,實則是他先挑撥離間,
再裝和事佬。"嘖嘖嘖,"童子搖頭感嘆,"這要是放在仙界,妥妥的‘年度最佳表演獎’。
"仙侍小心翼翼地問:"那……還讓他通過考核嗎?"童子摸著下巴沉思片刻,
忽然眼睛一亮:"不急,本仙要給他加試!"他伸手往云下一抓,
從瑤池里撈出一只修煉千年的靈鱉,往凡間一拋——"去吧,讓他現出原形!
"靈鱉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化作一塊會動的"石頭",
精準砸在單大寶剛念叨完"掃地不傷螻蟻命"的右腳邊。"哎喲喂!
"單大寶的慘叫驚飛了樹梢上的麻雀。他抱著腳蹦跶了三圈,
才看清地上趴著一只磨盤大的甲魚,背殼上金光閃閃,隱約還有梵文流轉。
單大寶的瞳孔瞬間放大,腦子里飛快計算:普通甲魚——燉湯,夠全家吃一頓。
會發光的甲魚——可能是祥瑞,獻給官府能換賞錢。背上有字的甲魚——搞不好是神仙變的,
吃了會遭天譴。他左右開弓抽了自己兩耳光:"醒醒!這肯定不是……咦?
"甲魚突然抬起頭,口吐人言:"善人若放我歸去,
必有厚報……"單大寶的佛珠"啪"地繃斷,一百零八顆檀木珠子在稻田里砸出微型隕石坑。
他一把扯下身上的袈裟——露出里頭繡著"日行一善"的……圍裙。"放你歸去?
"單大寶的嗓音陡然拔高,"我單某人行走江湖幾十年,就沒見過會說話的甲魚!
這分明是佛祖賜給我的造化!"他一個餓虎撲食按住鱉殼,
指甲縫里還沾著早上偷吃豬油渣的油漬。甲魚掙扎間,背上的金光越來越盛,
最后"砰"地爆出一團煙霧。單大寶被嗆得直咳嗽,卻死死摟著懷里的"寶貝"不放。
等煙霧散去,他低頭一看——鱉殼上的梵文變成了四個大字:"你 上 當 了"遠處云端,
渡仙童子笑得前仰后合,差點從祥云上栽下去。仙侍趕緊扶住他:"上仙,
要不要現在降下天雷?"童子擦掉笑出的眼淚:"急什么?好戲才剛開始呢!
"他打了個響指,單大寶懷里的甲魚突然劇烈掙扎起來,一尾巴抽在他鼻梁上。
單大寶"嗷"地一聲松手,甲魚"嗖"地竄向田邊水溝——卻在入水前突然回頭,
沖他眨了眨眼。單大寶的腿比腦子動得快,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一個猛子扎進了水溝。
混濁的泥湯灌進鼻孔的剎那,他恍惚聽見云端傳來仙樂,
還有童子憋著笑的解說:"各位仙友請看,這就是凡間最新款式的……狗啃泥!
"三:甲魚的千層套路單大寶從水溝里爬出來時,活像只被雷劈過的落湯雞。
他抹了把臉上的泥水,發現那只金光閃閃的甲魚正悠閑地趴在一塊石頭上曬太陽,
龜殼上的梵文不知何時變成了——"抓我呀,笨蛋""妖孽!"單大寶氣得胡子直抖,
抄起田邊的釘耙就沖了過去,"今日不燉了你,我單字倒著寫!"甲魚不慌不忙,
等他沖到跟前時突然一個側翻,"噗通"跳進了旁邊的灌溉渠。單大寶一耙子砸空,
整個人栽進泥里,啃了滿嘴的稻茬。遠處放牛的孩童們哄然大笑:"快看!
單善人在表演'老牛耕田'哩!"單大寶惱羞成怒,正要發作,
突然眼珠一轉——他瞥見甲魚在渠邊冒頭,兩只綠豆眼正譏誚地望著他。
"咳咳..."他瞬間切換成慈眉善目的表情,抖著濕漉漉的袖子作揖:"鱉兄啊,
方才都是誤會。老朽見你背顯佛光,定是得了道的仙家..."甲魚歪著頭,
突然開口:"那你為何拿釘耙追我?"單大寶面不改色:"這釘耙是...是給您撓癢癢的!
"說著還示范性地在空中撓了兩下,"您看,多順手!"甲魚殼上的金光詭異地閃爍起來,
像是在憋笑。它慢悠悠爬上岸,忽然人立而起,前爪叉腰:"本仙乃南海觀音座下巡河使者,
特來考驗爾等凡人心性!"單大寶"撲通"就跪下了,額頭抵著泥地砰砰作響:"仙長明鑒!
小老兒日日吃齋念佛,走路都怕踩死螞蟻...""是嗎?"甲魚冷笑,爪子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