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那日我提著一壺酒回府，準備和婉兒共飲，卻在院墻外聽見了讓我心碎的對話。
"墨軒那個書呆子還在傻傻等著科舉呢，哪知道我早就厭煩了。
"蘇婉兒嬌媚的聲音透過窗欞傳來，帶著我從未聽過的輕佻。"婉兒，
你真舍得那個窮酸秀才？"男人粗啞的嗓音我也認得，是隔壁趙府的公子趙明軒。
"有什么舍不得的，不過是個工具罷了。等他中了舉，我便有了誥命夫人的身份，
到時候..."我再也聽不下去了。手中的酒壺啪嗒一聲摔在地上，烈酒濺濕了我的青衫，
就像此刻我支離破碎的心。三年夫妻，原來在她眼中我只是個工具。我靜靜地站在院墻外，
看著屋內燭火搖曳的身影，兩個人影交纏在一起，做著夫妻之間的親密之事。
可她是我的妻子啊。我在風中站了很久，直到聽見里面傳來趙明軒離去的腳步聲，
這才推門而入。蘇婉兒正在梳妝，見我回來，臉上瞬間換上了往日溫柔賢淑的表情。
"夫君回來了？怎么這么晚？"她的演技真是爐火純青，若不是剛才聽到的那些話，
我幾乎要以為她真的關心我。"婉兒。"我開口道，聲音比我想象中還要平靜，
"我們和離吧。"她手中的木梳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夫君，
你在說什么？""你和趙公子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將一張和離書放在她面前，
上面已經寫好了她的那一份。她瞪大了眼睛，隨即又恢復了鎮定，冷笑道："林墨軒，
你這個窮酸秀才，離了我你什么都不是！""那就什么都不是吧。
"我轉身離開了這個生活了三年的家，身后傳來她歇斯底里的咒罵聲，但我已經不在乎了。
夜色如水，我漫無目的地走在京城的街道上，不知不覺來到了花街柳巷。此時正是夜深時分，
各家青樓都點起了紅燈籠，門前站著招攬客人的龜公。我從未來過這種地方，
但此刻卻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公子要不要進來坐坐？
我們清風樓的姑娘們個個如花似玉，保證讓您滿意。
"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拉住了我的袖子。我正要拒絕，卻聽見樓上傳來一陣琴音，
如高山流水，如空谷幽蘭，瞬間洗滌了我內心的污濁。"這琴聲...""哦，
這是我們樓里的清歌姑娘，只賣藝不賣身的，公子要是想聽琴，可以上去。
"龜公見我眼中有了神采，立刻殷勤地引我上樓。琴音越來越清晰，
我的腳步也不由自主地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2推開雅間的門，我看見了她。一襲白衣勝雪，
青絲如瀑，纖細的手指在琴弦上輕撫，專注的側臉在燭光下美得如同畫中仙子。
她察覺到有人進來，手上的動作停了，抬眸看向我。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清澈如秋水，
卻又帶著淡淡的憂傷，仿佛看盡了人世間的冷暖。"公子要聽什么曲子？"她的聲音很輕，
如珠玉落盤，帶著天然的清冷。"隨便什么都好。"我在她對面坐下，"姑娘貴姓？
""奴家沈清歌。"她重新將手放在琴弦上，"公子看起來心情不好，
清歌彈一曲《鳳求凰》可好？"我苦笑一聲："我剛剛和妻子和離，
怕是聽不得這等情意綿綿的曲子。"她的手頓了頓，隨即換了一首《高山流水》。
悠揚的琴音在雅間里回蕩，我閉上眼睛靜靜聆聽，心中的躁動漸漸平復下來。一曲終了，
我睜開眼睛，發現她正在看著我。"公子的夫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我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才答道："表面溫柔賢淑，實則...算了，
不提她了。""清歌冒昧問一句，公子是因為什么和夫人和離的？
"她的眼中有著真誠的關切，這讓我忍不住將心中的郁結說了出來。
"發現她和別的男人有染。"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心中的重擔輕了一些。
清歌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輕聲道："公子是個好人，那女子不珍惜，是她的損失。
""姑娘何以見得我是好人？""公子明明心中憤怒，卻沒有對那女子大打出手，
反而選擇了和離，給她體面，這就是君子所為。"她的話如甘露般滋潤著我干涸的心田。
我們聊了很久，從詩詞歌賦到人生感悟，她的見識讓我刮目相看，完全不像是風塵女子。
"姑娘為何會在這種地方？"我忍不住問道。
她的神色黯淡了一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公子又何必追問。
"我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連忙道歉。"無妨。"她搖搖頭，"時候不早了，
公子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起身告辭，臨走時她叫住了我。"公子，人生如棋局局新，
今日的結束，或許是明日的開始。"走出清風樓，我回頭看了一眼她的窗戶，
那里還亮著一盞孤燈。回到客棧，我躺在床上，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她的音容笑貌。
這個在青樓卻如出水芙蓉般清雅的女子，到底有著怎樣的故事？3第二日醒來，
我發現自己竟然睡得格外安穩，這是多日來的第一次。用過早飯，
我去牙行找了個小院子租下，準備重新開始我的生活。搬家的過程中，
我特意避開了原來的那個家。雖然蘇婉兒已經簽了和離書，但我不想再見到她。
安頓好一切后，已是傍晚時分。我站在新居的院子里，看著夕陽西下，心中五味雜陳。這時，
外面傳來敲門聲。開門一看，竟是清風樓的小廝。"林公子，我家清歌姑娘讓我給您送這個。
"小廝遞給我一個包裹，里面是一本詩集和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公子昨夜言及喜讀詩書，這本《古詩十九首》是清歌珍藏之物，贈與公子，
希望能為公子排憂解愁。"我翻開詩集，發現里面有很多注釋，字跡娟秀，
顯然是她親手所寫。心中不由得一暖，這個萍水相逢的女子，竟比我的枕邊人更懂我的心。
當晚，我再次來到清風樓。"公子又來了？"龜公熱情地迎了上來。"我想見清歌姑娘。
""不巧啊公子，清歌姑娘今晚有客人了，要不您改日再來？"我心中一沉，卻也不好強求，
正要離開，卻聽見樓上傳來爭吵聲。"沈清歌，老子花了銀子，你就得陪老子！
""這位客官，小女子只賣藝不賣身，您若要聽琴，清歌愿意為您彈奏一曲。
""什么狗屁只賣藝不賣身！在這青樓里的，哪個不是做皮肉生意？
"緊接著是桌椅倒地的聲音，還有她驚呼的聲音。我再也坐不住了，三步并作兩步沖上樓去。
推開門，只見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正拉扯著清歌的衣襟，她拼命掙扎，眼中滿含淚水。
"住手！"我大喝一聲。胖子回頭看我，不屑地說："哪來的小白臉？管你什么事？
""我是她朋友，你最好放開她。""朋友？哈哈哈，在這青樓里還談什么朋友？
"胖子獰笑著，"小子，識相的就滾遠點，別壞了老子的好事。"話音剛落，
他伸手就要去撕清歌的衣服。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拳打在他的臉上。雖然我文弱書生，
但這一拳用盡了全力，胖子當場被打得鼻血直流。"臭小子，你敢打老子！
"胖子怒吼著朝我撲來。就在這時，樓下傳來腳步聲，幾個壯漢沖了上來。"怎么回事？
"為首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像是清風樓的老板。"老板，這小子打我！"胖子指著我說。
老板看了看現場的情況，又看了看清歌，明顯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王員外，
我們清風樓的規矩您是知道的，清歌姑娘只賣藝不賣身。您若是想要別的服務，
樓里還有其他姑娘。"胖子捂著鼻子，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算你們走運！
"說完帶著手下灰溜溜地走了。4胖子走后，雅間里一時安靜下來。清歌整理著凌亂的衣襟，
垂著頭不說話。老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嘆了口氣："清歌，你回房休息吧，
今晚不用再接客了。"等老板走后，雅間里只剩下我和她。"多謝公子救了清歌。
"她朝我盈盈一拜。"舉手之勞，姑娘不必客氣。"我扶起她，"你有沒有受傷？
"她搖搖頭，眼中還有未散的驚恐。"為什么不離開這里？"我忍不住問道，
"以姑娘的才情，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去處。"她苦笑一聲："公子以為清歌不想嗎？
只是..."她欲言又止，顯然有難言之隱。"若是姑娘信得過我，可否說與我聽？
或許我能幫上什么忙。"她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公子的好意清歌心領了，只是有些事不便多說。"我也不好再追問，
只是道："若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開口。"從那天起，我幾乎每晚都會來清風樓，
不是為了別的，只是想聽她彈琴，和她聊天。她的琴藝越來越精湛，我們的話題也越來越多。
從詩詞歌賦到天下大事，從人生感悟到理想抱負，我們總是能聊到很晚。漸漸地，
我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她了。她的笑容，她的聲音，她的一顰一笑，都深深印在我的心里。
但我也知道，她是青樓女子，而我不過是個落魄書生，我們之間隔著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直到那天晚上，我聽到了她的身世。那是個雨夜，她彈了一首《雨夜花》，曲調凄婉，
聽得人心如刀割。"公子，你說人的命運是不是早就注定了？"她突然問道。"為何這樣說？
""清歌本是官宦之女，父親在朝中為官，母親知書達理，一家人和和美美。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述說別人的故事。"后來父親被人陷害，抄家滅族，清歌僥幸逃脫，
卻被人販子抓住賣到了青樓。"我心中一震，沒想到她竟有如此凄慘的身世。
"老板娘見清歌年幼，且有幾分姿色，便留下了清歌，只是規定清歌只能賣藝不賣身，
說是要把清歌當作清風樓的招牌。""那你父親的案子...""早已成了鐵案，無人敢翻。
"她苦笑道，"清歌現在只是個身份卑微的青樓女子，誰會為了我去得罪那些權貴？
"我握緊了拳頭，心中涌起一陣憤怒。"陷害你父親的人是誰？"她看了我一眼，
搖頭道："公子何必知道這些？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至少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公子的好意清歌領了，只是這件事牽涉太深，公子一個書生，如何能斗得過那些人？
"她說得沒錯，我確實沒有能力幫她報仇雪恨。但我的心中已經暗暗發誓，總有一天，
我要讓她重見天日，讓那些害她的人付出代價。5春去夏來，我和清歌的關系越來越親密。
我們會一起在樓頂看星星，一起在雨夜聽雨聲，一起討論詩詞歌賦的妙處。
她的笑容越來越多，眼中的憂郁也漸漸消散。我知道自己已經深深愛上了她，
但始終沒有說出口。倒是清風樓的其他姑娘們都看出了端倪。"清歌妹妹，
那個林公子對你可真是用心啊。""是啊，每晚都來，風雨無阻，這樣的癡情男子可不多見。
""你們別胡說。"清歌羞紅了臉，"公子只是來聽琴的。""聽琴？
清歌妹妹你就別自欺欺人了，哪有人為了聽琴天天來的？"姑娘們嬉笑著散開了，
留下清歌一個人在那里發呆。那天晚上，我照例來到她的雅間。"公子今天怎么來得這么晚？
"她問道。"去書店看了些書。"我將一本新買的詩集放在桌上，"這里面有些新的詩作，
想和姑娘分享。"她翻開書頁，看到里面夾著一張紙條。"這是什么？"我心跳加速，
那張紙條上寫著我為她寫的一首詩。她展開紙條，默默讀著："青樓一曲動人心，
清雅如君世罕尋。 若得佳人相伴老，愿將此生換卿心。"讀完后，她的臉紅得像晚霞，
久久不語。"清歌，我知道我們身份懸殊，我也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
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道："我愛你。
"她的眼中瞬間盈滿了淚水。"公子，你不該愛上清歌的。""為什么？
""清歌是青樓女子，身份卑微，如何配得上公子？""在我眼中，你不是青樓女子，
你是沈清歌，一個善良美麗、才華橫溢的女子。"我握住她的手，"身份什么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們彼此相愛。""可是...""沒有可是。"我打斷她的話，"清歌，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她看著我，眼中滿含著愛意，卻又有著深深的猶豫。"公子，
給清歌一些時間好嗎？"我點點頭，雖然心中失落，但我愿意等她。就在這時，
樓下傳來喧嘩聲。"沈清歌在哪？給老子滾出來！"聽到這個粗暴的聲音，
清歌的臉瞬間變得蒼白。"是王員外。"她顫抖著說，"他怎么又來了？
"我拉著她的手："別怕，有我在。"但這次來的人比上次多了一倍，而且個個兇神惡煞，
顯然是有備而來。老板迎了上去，陪著笑臉："王員外，您這是...""少廢話！
上次那小子壞了老子的好事，今天老子帶人來算賬！
"胖子指著樓上："那個姓沈的給老子滾下來，還有那個姓林的小白臉！
"我和清歌走到樓梯口，看著下面黑壓壓的一群人。"王員外，
上次的事是個誤會..."老板還想打圓場。"誤會？老子的臉到現在還疼呢！
"胖子摸著臉，惡狠狠地說，"今天要么你們交出那兩個人，要么老子砸了你們這破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