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周明遠把剛買的面包放在廚房臺面上,動作忽然停住了。他的眼睛微微瞇起,
目光落在櫥柜的把手上——那里有一道幾乎不可見的劃痕,新得發亮。"有人來過。
"這個念頭像電流般穿過他的大腦。六十五歲的周明遠已經退休五年了,
但他曾經是國家安全局最優秀的情報分析師之一。
三十年的職業生涯讓他養成了觀察細節的習慣,這種習慣并沒有因為退休而消失。
他放下購物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公寓里安靜得能聽見冰箱的嗡嗡聲。周明遠緩慢地移動,
每一步都精確地避開會發出聲響的地板。他的右手摸向腰間——那里曾經別著手槍,
現在只有一串鑰匙。"檢查每一個角落。"他在心里對自己說,
聲音冷靜得不像一個普通老人。客廳看起來一切正常,
但他注意到茶幾上的報紙角度有了微妙的變化。臥室里,
衣柜門的縫隙間夾著一根幾乎看不見的細線——他出門前放在那里的標記被破壞了。
書房是最糟糕的,盡管入侵者極力掩飾,但周明遠能感覺到有人徹底搜查過他的文件。
"專業的手法,"周明遠站在書房中央,評估著情況,"但不是最頂尖的。留下了痕跡。
"他走向書架,取下第三排的《戰爭與和平》精裝本。書脊內側的微型警報器沒有被觸發,
這意味著入侵者沒有動過這本書。周明遠松了口氣,翻開書頁,
取出夾在其中的一張老照片——那是他退休時同事們的合影。
照片背面用隱形墨水寫著幾行數字和字母,只有用特定的化學試劑才會顯現。
"至少最重要的東西還在。"他喃喃自語。周明遠回到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他的手很穩,
但心跳比平時快了一些。這不是普通的入室盜竊,而是一次專業的搜查。問題是,
誰會對他——一個退休多年的老特工——感興趣?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刺破了公寓的寂靜。
周明遠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未知號碼。他猶豫了兩秒,然后拿起聽筒。"老周,是我。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張峰?"周明遠皺眉。
張峰是他以前的同事,已經多年沒有聯系。"聽著,沒時間解釋。他們盯上你了。
'清除計劃'開始了,你是名單上的下一個。""什么清除計劃?你在說什么?
"周明遠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十五年前,'極光行動',你還記得嗎?
"張峰的聲音變得更加急促,"他們發現你知道得太多了。老周,你必須立刻離開家,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悶響,然后是身體倒地的聲音。
周明遠聽到一聲微弱的呻吟,接著是電話被撿起的窸窣聲。"周明遠先生,
"一個陌生的男聲傳來,語調平靜得可怕,"張峰先生發生了一點...意外。
我們建議您待在家里,等待我們的拜訪。這對大家都好。"電話掛斷了。
周明遠的手緊握著聽筒,指節發白。他慢慢放下電話,大腦飛速運轉。張峰死了,
或者至少重傷。有人要來"拜訪"他,這絕不是友好的社交訪問。
"極光行動..."周明遠低聲重復這個名字。他的確參與過那次行動,
但只是外圍的情報分析工作。為什么十五年后會突然變得重要?
他究竟"知道"了什么自己都不記得的事情?周明遠走向臥室,
從床底下拉出一個塵封的行李箱。他輸入密碼,箱子發出輕微的咔噠聲彈開了。
里面是一套他以為永遠不會再用的裝備:假護照、現金、一把老式但可靠的勃朗寧手槍,
還有幾件簡易的監視和反監視工具。"看來退休生活要暫時中斷了。"他自言自語,
動作熟練地檢查武器狀態。周明遠換上一件深色外套,把手槍別在后腰。
他取下掛在墻上的全家福,從相框背面取出三張不同名字的身份證件。最后,他回到書房,
從書桌抽屜里拿出一部老式諾基亞手機——他每個月都會充一次電,以防萬一。"現在,
萬一來臨了。"他按下開機鍵,撥通了一個十五年沒有聯系的號碼。電話響了四聲后被接起,
但沒有說話聲。"秋雨連綿時,"周明遠說出一句看似無意義的話,"最適合釣魚。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一個女聲回答:"但老漁夫知道,暴風雨前的寧靜最危險。
"暗號對接成功。"李薇,我需要幫助。"周明遠直接說,"有人剛剛殺了張峰,
現在他們在找我。""天啊..."李薇倒吸一口冷氣,"我就知道這一天會來。你在家嗎?
""還在,但不會太久。""聽著,老周,立刻離開。不要走正門,用你教我的那個方法。
去老地方,兩小時后見。帶上你的'釣魚工具'。"周明遠明白她的意思。"我會小心的。
"他掛斷電話,迅速銷毀了家中的敏感材料。最后看了一眼這個住了五年的公寓,
周明遠知道,他可能永遠不會回來了。
廚房的通風管道足夠寬敞——這是他在裝修時特意保留的逃生路線。
周明遠卸下通風口的柵欄,敏捷地鉆了進去。六十五歲的身體不如年輕時靈活,
但多年的訓練讓他的動作依然干凈利落。通風管道通向地下室,
再從地下室的一個維修通道可以到達相鄰的建筑物。二十分鐘后,
周明遠從三個街區外的一家咖啡館后門走了出來。他戴上帽子和眼鏡,
完全變成了另一個老人。
咖啡館的電視正在播放新聞:"...今天下午市中心發生一起意外事故,
一名男子在辦公室不慎墜樓身亡。警方初步排除他殺可能..."屏幕上閃過張峰的照片。
周明遠握緊了咖啡杯,指節發白。這不是意外,
而是一個明確的信號:他們已經開始清除知情者。
"極光行動..."周明遠再次默念這個名字。十五年前,那只是一次例行的情報分析任務,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他負責評估一系列來自東歐的經濟數據,尋找可能的異常模式。
工作持續了三個月,然后檔案被封存,項目組解散。他究竟在那堆數據中看到了什么,
以至于十五年后會招來殺身之禍?周明遠看了看表,距離與李薇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
他決定繞些路,確保沒有被跟蹤。走出咖啡館時,他注意到街對面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車窗貼著深色膜。太常見了,又太不尋常。"游戲開始了。"周明遠低聲說,
轉身融入了人群中。他曾經是最優秀的分析師,擅長在混亂的數據中找到隱藏的模式。現在,
他必須用同樣的技能,在死亡的威脅下拼湊出一個被刻意遺忘的真相。因為那個真相,
顯然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險。
第二章周明遠在約定的時間前二十分鐘到達了"老地方"——城西一座廢棄的水處理廠。
這里曾經是他們交接敏感情報的備用地點,遠離市區,視野開闊,便于發現跟蹤者。
夕陽將銹蝕的管道和混凝土建筑染成血色。
周明遠選擇了一個既能觀察入口又能快速撤退的位置,手槍穩妥地握在手中。十五年過去了,
李薇還是那個值得信任的同事嗎?在情報世界里,時間能改變很多東西。
遠處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周明遠瞇起眼睛,看到一輛銀色轎車緩緩駛來,
停在廠區中央的空地上。車門打開,一個穿著米色風衣的女人走了出來。即使隔著距離,
周明遠也能認出那是李薇——她走路時輕微的左肩前傾姿勢依然沒變。但她是一個人來的嗎?
周明遠耐心等待了五分鐘,確認沒有其他車輛跟隨。他悄悄移動位置,繞到李薇的視線盲區,
然后突然出現在她身后三米處。"舉起手,慢慢轉身。"他低聲命令。李薇的身體僵住了,
但很快放松下來。"你還是這么謹慎,老周。"她緩緩轉身,雙手保持在可視范圍內。
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但那雙眼睛依然銳利如鷹。"我帶了'釣魚許可證'。
"周明遠沒有放松警惕。"去年九月,我們在哪里喝的最后一杯酒?""你從不喝酒,老周。
"李薇嘴角微揚,"而且我離開國安局已經十二年了。
我們最后一次見面是在你的退休派對上,在'老地方'酒吧,你喝的是檸檬水。
"身份確認完畢。周明遠這才放下槍,快步上前。令他驚訝的是,李薇突然緊緊抱住了他,
身體微微發抖。"天啊,老周,我還以為他們早就找到你了。"她在耳邊低語,
聲音里帶著他從未聽過的恐懼,"張峰是第三個了。先是王志強,然后是劉菲,
現在是他...所有參與過'極光行動'分析組的人都在被清除。"周明遠輕輕推開她,
盯著她的眼睛:"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為什么十五年后突然開始殺人?
極光行動到底有什么特別的?"李薇環顧四周,神經質地咬著下唇:"不是這里。
我們需要更安全的地方。上車,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誰?""能解釋一切的人。
"李薇走向車子,"但老周,你得做好準備...有些事情會很難接受。
"周明遠猶豫了一秒,然后跟了上去。車內彌漫著淡淡的茉莉香水味,
儀表盤上放著一包開封的薄荷糖——李薇的老習慣。這些細節讓他稍微放松了些。
李薇啟動車子,熟練地繞了幾條小路,不時觀察后視鏡。"我們沒有被跟蹤。
"十分鐘后她說,"現在可以談談了。""從張峰的死開始說。"周明遠說,
"他在電話里提到了'清除計劃'。""Operation Clean Slate,
"李薇的聲音變得冰冷,"一項最高機密行動,
目的是消除所有與'極光行動'有關的知情者。過去兩周開始的,由特別行動組執行,
直接向局長報告。"周明遠皺眉:"為什么?極光行動只是常規的經濟情報分析。
"李薇投來一個奇怪的眼神:"你真的這么認為?老周,你參與的是第二階段的分析工作。
第一階段發現的東西...改變了某些人的一生。""什么意思?""2008年,
我們截獲了一系列來自東歐的加密數據傳輸。"李薇緊握方向盤,指節發白,
"表面上是股票交易數據,但第一分析組發現了異常模式——那不是經濟數據,
而是某種實驗結果的加密傳輸。"周明遠感到一陣眩暈,
回——深夜的實驗室、閃爍的電腦屏幕、同事們緊張的面孔...但記憶像被一層霧氣籠罩,
看不真切。"什么實驗?"他聽見自己問。李薇深吸一口氣:"記憶操控。
一種可以精確刪除或修改特定記憶的神經科技。據信來自蘇聯時期的黑科技研究,
后來流落到了東歐。
"周明遠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你是說...""你是第二階段的首席分析師,老周。
"李薇的聲音變得異常柔和,"你發現了數據傳輸的最終目的地——國內某個私人研究機構,
背后是高層人物的資金支持。"車子駛入一條昏暗的地下隧道。周明遠感到太陽穴突突直跳,
那些碎片般的記憶開始拼湊起來——他曾寫過一份報告,
一份極其危險的報告..."那份報告..."他喃喃道。
"你發現這項技術已經被用于實際應用。"李薇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目標包括政要、商人,甚至我們自己的同事。有人在國內建立了一個記憶操控網絡,
悄無聲息地改變著人們的認知和決定。"隧道盡頭的光亮越來越近。
周明遠突然抓住李薇的手臂:"等等,如果這是真的,為什么我還記得這些?
為什么沒有被'清除'?
"李薇的表情變得復雜:"因為你是唯一一個發現了真相卻無法被完全清除的人。
你的大腦結構...有些特殊。他們試了三次,但關鍵記憶總是會以夢境或閃回的形式重現。
"周明遠如墜冰窟。所以他的退休生活,那些平靜的日子,可能只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戲?
為了監視一個未能完全清除的隱患?"那為什么現在才來殺我?為什么等了十五年?
""因為有人重啟了項目。"李薇說,"而且規模更大。你的原始報告被發現了漏洞,
他們擔心你會慢慢想起來。所有相關人士都必須被清除。"車子駛出隧道,
停在一棟不起眼的公寓樓前。李薇關閉引擎,轉向周明遠:"準備好了嗎?
里面的人掌握著所有證據。但他...情況不太好。"周明遠默默點頭,跟著李薇上樓。
公寓在三樓,門口沒有標識。李薇敲了五下門,停頓,再敲兩下。門開了一條縫,
一只警惕的眼睛打量著他們,然后門完全打開了。站在門內的是一個瘦削的老人,
看起來七十多歲,穿著皺巴巴的睡衣。但當周明遠看清他的臉時,
呼吸幾乎停滯——那是陳教授,國安局前首席科學家,傳說五年前就死于車禍。"周明遠,
"老人沙啞地說,"我就知道他們會漏掉你。進來吧,時間不多了。
"公寓里堆滿了書籍和電子設備,墻上貼滿了照片和文件,用紅線相互連接。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一塊大白板,上面寫滿了名字,
其中許多已經被劃上紅叉——張峰的名字也在其中。
陳教授步履蹣跚地走向白板:"清除名單。你是最后一個還活著的分析組成員,周明遠。
"他指著唯一一個沒被劃掉的名字,"除了她。"周明遠湊近看那個名字:林雪。
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我不認識這個人。"他說。陳教授和李薇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當然不記得,"陳教授說,"她是第一階段的首席分析師,也是第一個發現異常的人。
他們對她進行了完整的記憶重置,把她變成了另一個人,生活在另一個城市,
有著全新的身份和記憶。""她在哪里?"周明遠問,"為什么他們還留著她?
""因為她父親是林副部長,"李薇苦澀地說,"高層中的高層。他們不敢殺她,
只能徹底改造她。但她的大腦里可能還藏著關鍵信息——就像你一樣。
"陳教授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李薇連忙扶他坐下。老人擺擺手表示沒事,
從抽屜里拿出一個U盤:"這里是一切證據。
實驗數據、資金流向、受害者名單...還有你原始報告的未刪節版,周明遠。
"周明遠接過U盤,感到手中沉甸甸的不僅是物理重量:"為什么現在才拿出來?
""因為我快死了,"陳教授平靜地說,"肺癌晚期。我想在死前看到正義得到伸張。
"他指向白板角落的一張照片,"找到林雪,喚醒她的記憶。